来吧,都来吧,来的人越多越好。
楚小刀笑了,他很开心。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一切都在按部就班。
他继续向前走,陆陆续续又看到了八个人。
雪国名枪南高阳,研究了半辈子的枪法。
相传南国军队中用枪的,十个里面就有一个修习的就是高阳的枪。
而他那把用了半辈子的梨花炼体枪,被撕开了。
开口是从枪刃处开始,一直延伸到枪柄。
一把枪变成了两把枪,一把,穿透了他的左手与左腿;一把,穿透了他的右手与右腿。
枪头深深地没入土中。
这南高阳,也不知道是晕了,还是死了。
楚小刀这才想起了,让楚小安带着那把断刀,似乎还是自己的要求。
他耸耸肩,轻轻拍了拍南高阳的肩膀,继续向前走去。
礼国的梁向明,引以为傲的一双铁拳,寸寸断裂;
朝天城的人也见到了。
朝雪的戈玉书;
朝南的胡子明;
朝礼的姚飞舟;
朝外的元卢;
花家花炎春;
宋家宋门开;
连叶家和薛家都来了人,倒都是不足挂齿的小辈。
见到最后一个人时,楚小刀见到的时候倒是愣了。
朱家的朱碧石。
朱碧石原本就姓朱,却不是朱家的朱。
朱碧石被朱贵收养在十五年前,在朱贵这些收养的孤儿里,他也算天资优秀的人了。
虽然这些被收养的孤儿,名义上都是朱家人,但终究都是外姓。
朱贵也从来没有在意过他们对朱家的情感与忠心,也从来没有要求过这些人为朱家做些什么。
而朱碧石,是这些人里面算得上最有情义的一个了。
没想到,楚小刀真的没想到,自己的姐姐,竟然舍得让他来趟这九死一生的浑水。
朱碧石躺在小楼的大门前,他流了很多血,但是他还没有死。
这座楼有个名字。
“天赐。”
牌匾是金的。
匾上两个字是白玉嵌进去的。
只是这白玉,被朱碧石的血染上了血污。
楚小刀摸出了一粒药丸,塞入朱碧石口中,便进了楼。
到目前为止,从苍蝇,到朱碧石,这些人全部非死即伤。
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
行律之下。
这是他与那位的的约定。
而那位,也快要到了吧。
将暴走的楚小安带到他面前,就能得到那位的恩赐。
如今,就差最后一步了。
这座新起的楼,只有三层。
他在第一层,楚小安已经上了二层,而那位会降临在三层。
他的脚刚抬起放在楼梯上,却犹豫了一下,收了回来。
楼上很安静,没有一点声音。
他决定,暂且等一等。
今天很特殊,是约定的日子。
所以原本这些日子里日夜巡视的护卫们,都不知道散到哪里去了。
更不用说那些窝在周围一座座民宅里,大气都不敢出的那些人了。
毕竟正主门还在耐心等待,而那位还未下来,大家都在等,等一个结果。
等楚小安上楼,到三楼。
而楚小安却停留在了二楼。
二楼有两个人在等待他,一个面无表情的清秀男子,一双没有感情的眼睛看着他。
男子的身边有一个女子。
即便已经陷入暴走的楚小安,在看到这个女人的时候,也是愣住了。
他觉得这个女人的气息很熟悉,所以他迟疑了。
杀?
不杀?
荃看到这样的楚小安,眼中泛起不忍。
她本不愿意来,但是她又不得不来。
这是一件无法被阻止,也无法被改变的约定。
但是她不允许楚小安因为这件事死去。
于是她也与那个人有了一个约定。
她亲自出手,换楚小安一条性命。
她不想这样做,但她必须这样做。
如果换做那个男人动手,他即便活下来,恐怕也会变成一个痴人。
清秀的男人将一个方形盒子递给她,盒子很小,半个巴掌。
只是这盒子的材质,便可以感觉的到,这不可能是这个大陆上的东西。
盒子上方有一方小孔,孔宽三分,孔高三毫。
隐约间,透过小孔,可看到盒内似有雷光闪现。
而她需要做的,就是将一物,从这小孔投入,置入盒中。
这其实是很简单的一件事,然而这一物,必须先取出来。
从楚小安身上取出来。
取的过程,稍有差池,轻则伤其神,重则毙其命。
如果是那个男人,一定会毫无顾虑从楚小安身上强行剥夺。
而自己,必须要像一个医者行刀,将那个物件从他身上慢慢剥离出来。
此事极难,她也没有把握。
何况现在的楚小安,还是失去神志的暴走状态。
楚小安一路行至此,走了十三步,出了十三次手,伤亡十三人。
此事他杀意正剩。
怕是鸽子楼那位行律之下无敌的老鱼前来,两人胜负也是五五开。
但是荃知道,即便现在楚小安依旧是凝炁境,身为行律境的她,想要完全将其制服,也要费一些功夫。
真正难的并不是将他暴走的身体压制住,而是引导他迷失的神志归位,再让其顺从的配合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若是此时一招制服他,再慢慢引导,那么她便不可能再有精力完成最后的事情。
若是慢慢消耗他的炁力,让他身体疲竭,神志也消磨到可随手拿捏,那剩余的时间,也不足以完成最后的事情。
她忽然觉得有些无从下手。
一个行律境,面对一个凝炁境的少年,却是举步维艰。
这本是违反天地律理,绝不会存在的事情。
但是这件事却发生了。
但是荃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毕竟这是个有一半天人血统的孩子。
半个暴走的天人,在这大陆上,没有谁敢疏忽大意。
荃觉得她此时迫切需要一个帮手。
一个实力了得却又不会伤害到楚小安的帮手。
她一想,那个人便出现了,一切就像被安排好的。
来的人是不厌。
她并不是从楼下上来的,而是从楼外飘进来的。
她早就到了白玉集,并一直呆在这里。
就像她算好的那样,一切按部就班的在进行。
现在需要她出现了,于是她便出现了。
荃与不厌只见过一次,今日是第二次。
所以荃知道她是谁,她也知道荃是谁。
当然,她们也都知道现在要做什么。
两人都没有说话,相互点了头,算是打了招呼。
荃向后退了一步,不厌则走到了楚小安面前。
“小安。”
不厌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温柔也是一种力量。
这股力量突破重重桎梏,破开种种混沌,最终直击到了楚小安的神魂。
一只柔软温暖的手,抚上他那张满是污浊与狰狞的脸。
这股温暖,似一道春风,化作可以让万物复苏的铃铛。
随着这只手的摩挲,铃铛被摇晃起来。
声音响彻,如同深潭泛起的涟漪。
涟漪激荡,化去楚小安眼中的混沌中的荆棘。
“小安。”
不厌又唤了一声,他眼中清明渐起,直至变得明亮起来。
入眼,便是这张亲切又熟悉的脸。
他笑了。
他又哭了。
像一个委屈极了的孩子。
肆无忌惮的用泪水发泄着重重压抑的情绪。
不厌将他拥入怀抱,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有我在。”
她说。
有我在。
这三个字,真是许多年都没有听到了。
仿佛带着一种魔力,抚平了他的情绪,抚慰着他的心。
见他身心皆安,不厌将手移到他的后颈处,在他耳边低语道。
“一切有我,不用怕。”
她的手指轻轻一按,楚小安便晕倒在她的怀中。
她刚将他平放在地板上,荃便已经凑了过来。
荃的眼中,也残存了几滴眼泪。
只是眨了下眼的功夫,便消失不见。
她一只手托着那个盒子,另一只手则捏了一个诀,两根手指抵在了楚小安的额头。
星光骤起,遍布在四周。
星与星之间,一道道看不到的轨迹上,有流光时而闪烁着。
荃强行越境,开启了自己的域。
星源替代了炁源,流光替代了律弦。
这一方小小的域下,天地大律已然停止了作用,而荃的人之律理已经被激活。
人律化域,域下为主。
荃需要楚小安的筋脉皆开;
他的筋脉便都打开了。
荃需要他体内的炁源皆灭;
他体内的炁源就都熄灭了。
荃需要他在意识中辟出一条道路;
他的意识中,就出现了一条道路。
荃需要他的记忆化形;
他的记忆,便化作一幕幕演绎的画卷。
荃紧紧盯着这些画卷,画卷中正在演绎的故事,一点都没有被她错过。
在荃眼中,这些画卷演绎的速度与寻常无异。
但是她知道,画卷演绎一年,时间流逝一刻。
她只在楚小安的记忆中读取到了十年独特的画卷。
这些画卷,被她从其他的记忆画卷中剥离出来。
然后一道漩涡凭空在他记忆中出现,将这些画卷纷纷搅碎,然后凝结。
再搅碎;
再凝结。
如此反复数十次,便凝出了一滴七彩斑斓的水滴。
漩涡越来越小,水滴逐渐稳定。
荃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意识化作一道弦,束住了那水滴,然后沿着弦的轨迹,向外拉扯着。
水滴渗出了记忆;
水滴渗出了脑海;
水滴停下来。
就这样隔着楚小安的脑门,水滴在里面,荃的手指在外面。
随着手指极艰难的慢慢抬起。
水滴化作一道光,纷纷穿透了骨头,浮现在了他的额头上。
一枚菱形的光,自他的额头漂浮出来。
光形像一个不听话的顽童,在荃手指的艰难指引下,终于来到了她另一只手中的盒子前。
盒子中像是有什么奇特的东西在吸引着光形。
只是眨眼的瞬间,光形便穿过盒子上的孔,投入了未知的世界。
在光形完全没入盒子之后,盒子上的孔消失了。
这个盒子,六面光洁,忽然一体,仿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什么孔洞。
盒子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一道天雷,骤然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