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翎，是不是已经死了。”
他也放下了碗筷，看着她，等待着云川的回应。
“我不知道。”
良久，云川回应。
“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他有些咄咄逼人。
毕竟他刚才多想了些，从遮雨想到了厨娘，又从厨娘想到了秋红翎。
最后他依稀想起来秋红翎说过的一句话。
虽然这话，想起的时间未免晚了些。
离了楼的鸽子，永远都不能再回去了，即使鸽王，也是一样。
不能回去了，秋红翎又能到哪里去呢？
“我不知道。”
云川重复着这句话。
“那日明明你已经到了，为何还要将刀给交给厨娘，又让她交给我？”
毕竟他觉得明天可能就要死了，闷在心里的那些问题，再不求个答案，真的会死不瞑目。
“那日，我本来不打算现身。”云川将那天的事情如实道了出来。
“她遇到了一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受了很重的伤。我出手了，所以她活着。我本计划让她将刀带给你，然后先一步到这里。”
云川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原因。
“她请求我留下来。”
她这么说，楚小安是不太相信的。
“她不是一个愿意欠人情的，很难想象她会求人。”
“那个人因你而来，但多少还带了一些她的原因。她觉得自己的付出，不值得那十个黑钱，所以愿意用四个钱换我留下来。”
“所以你留下来，是因为四枚黑钱？”他没料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四个黑钱，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可是你作为刀的持有者，不是还有无迹令可用吗？”
“无迹令太珍贵，不值得浪费在一些琐事上面。”云川面无表情的回应。
无迹令每一枚都价值连城，有时候如果要做一些事情，黑钱比无迹令要更好用一些。
“至于你说的尾巴。”
云川平静的看着他，然后重新端起了碗筷，说道。
“有人替你暗中解决掉了。”
她没有说是谁，因为她也不知道是谁。
她不说，楚小安也不再问，而是突然告诉他。
“外面的是遮雨前辈。”
云川先是一惊，然后点点头。
“遮雨与朱贵是生死之交。”
“可他不是来找我的。”
“那就是来找她的。”
反正肯定不会是来找自己的，云川这样想着。
两人正说着，朱洛醒过来了。
睁眼就看到桌上的饭菜，还有替她备好的碗筷，便二话不说，下了椅子就匆忙走了过来，端起碗筷便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这吃相，一点都不雅致。
这是有钱人的吃法？
楚小安自然之道她这是身体极度虚弱下，对食物补充的需求非常强烈。
她最近几日究竟在做什么，饭都忘记吃了？
很显然云川也被朱洛这吃相惊到了，两人愣在那里，手中的筷子，落也不是，抬也不是。
片刻的功夫，桌上的饭菜便被朱洛扫荡的只剩下一些残渣。
朱洛一面大口咀嚼着口中的食物，一面抬头向他问道。
“还有吗？”
“有……”
“快去端来。”
“暴饮暴食对身体无益。”他好心提醒道。
“勿要废话，速速端来。”
朱洛催促着，又将盘中的残羹剩饭活在一起，一并吞下了肚。
楚小安无奈，只得起身，欲往厨房走去，忽然想到了遮雨还在树下等她，想着要不要先告诉她。
但是他推门一看，遮雨依旧在那里有条不紊的慢慢吃着。
罢了，吃完再说吧。
他迈出门，走进了厨房，又很快端出了最后一点饭菜，转身又回到了屋中。
新的饭菜也很快被朱洛吃下了肚。
楚小安看着她，忽然想起了朱贵。
想起了朱贵对于食物的挑剔。
而朱洛，吃相真的很差啊……
朱洛吃饱了，正舔着嘴唇的她，看到楚小安正呆呆的看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手掌轻轻一拍桌子，将他惊醒。
“方才你要说什么？”
“哦，遮雨前辈在外面等你。”
他刚说完，朱洛便连忙起身，一面抱怨着，一面向外冲去。
“重要的事不早说。”
朱洛这副模样，与当初见她时，差别有些大了，让他一时无法适应。
良久，云川忽然发出了声音。
“没菜了。”
他忽然觉得有些累，心累。
于是他又起身，开门向厨房走去。
遮雨与朱洛都不见了身影，或许是在哪个地方说些惊人的事情。
当他第四次从厨房走出来的时候，朱洛已经回来了。
“快进来，有话与你说。”
她甩下一句话，又匆匆忙忙的进了屋。
他再次进了屋，朱洛已经端坐在自己那张宽大的椅子上，看着他。
待他刚将新做的饭菜放下，忽然一个声音从屋外传出来。
“欸？没想到来的真是时候啊……”
这个声音也有些疲惫，还带着慵懒，有气无力的。
这个声音很熟悉，就是不久前才突然离去的楚小刀。
只是刚反应过来的功夫，楚小刀已经推门而入，然后很着急的将他推搡开，一屁股坐在了桌前，毫不客气的抓起筷子对着刚出炉的饭菜狼吞虎咽起来。
他的吃相，还真是难看啊。
楚小安又不经意扫了一眼脸色逐渐变得难看的朱洛，不禁感慨道。
还真是姐弟。
只是他同样看到了云川的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起来。
于是身心皆惫的他，再一次，进入了厨房。
待月上梢头，四个吃饱喝足的人，或躺或坐的在屋中休息，许久都没有人说话。
而朱洛似乎又睡了一觉。
待她再次醒来，便直勾勾的看着楚小安，时而犹豫，时而纠结。
“怎么了？”
楚小安发现了她的异样，便问道。
“你随我出来。”
朱洛忽然从椅子上起来，招呼了他一声，出了屋。
他跟在后面，来到了院子里。
大雪依旧。
她走到了树下，冢旁，低着头，问道。
“你，可想好了？”
她说的自然是未了的心愿。
“还没有。”
楚小安的心愿太多，他是一个恋世的人，怎会甘心。
“我知道你想活着。”
她转身，看着他，忽然笑道。
“其实我也想活着，活着挺好，谁又不想好好活着呢……”
这话的语气，挺起来好像朱贵啊。
楚小安还记得，朱贵让他给朱洛带的话。
好好活着，活到这个世界死去。
朱洛从身上摸出了一样东西，向他丢了过来。
那是一枚朱红色的玉饰。
这是聚星楼的授物，持此玉饰，便为楼主。
今日遮雨前来，也是为了将这被朱贵遗失的授物交还给她。
而她，毫不犹豫的又交给了楚小安。
“明日，你若死了，你帮你了结心愿。”
“明日，我若死了，聚星楼奉你为主。”
朱洛盯着他。
正如他第一次见到朱洛一样。
那眼中满是星辰，繁星涌动。
她忽然又莞尔一笑，“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死。”
楚小安心中有些触动，他不知道明日究竟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情，必须赌上一个人的性命。
明明都已经在谈生死，却还是不愿意说出为什么。
忽然一个慵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姐。”
即便不是这一声称呼，楚小安也知道那个声音来自于楚小刀。
“你到底，还是不愿意交给我。”
楚小刀双手放在脑后，犹如晚餐后的溜食一样，晃晃悠悠的走过来。
“管好你的鸽子楼，别的事，不要瞎掺和。”
朱洛早已收了笑容，正板着一张脸，训斥着自己这不听话的弟弟。
只是楚小刀没有理睬这严厉的姐姐，而是慵笑着看着楚小安。
“我们做个交易吧。”
楚小安疑惑的看着他，又看了看脸色泛起愠色的朱洛，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他挥手，扔过来一个东西。
那是一枚墨色玉饰，玉的里面，有一只栩栩如生的鸽子，仿佛涅槃。
“想活，朱玉给我，墨玉收好，从此你为鸽王，楼内三百余鸽子，受你差遣。”
“想死，墨玉还我，朱玉收好，从此你当为敌，此世终不得安宁，百般灾难。”
这是一个难题，无法选择的难题。
没有选择，不代表没有答案。
楚小安看着手中两枚玉饰，凝视良久。
他从玉饰上，看到了两股特别的律动。
他觉得那是两股以特殊方式被存储的信息，但是他没有解开律动的钥匙。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种形式的信息存储方式，但更让他惊讶的是，自己竟然看懂了。
他看懂了，但解不开。
“小刀，勿要胡闹。”
朱洛的呵斥让楚小安回过神来。
他看到了朱洛脸上的怒色，也看到了楚小刀脸色的玩味。
然后他感受到了两股波动突然从天而降。
带着风雪，裹着月光，洒落在朱洛的身后。
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全身的力气，瞬间都流逝干净了。
朱洛被打晕了。
而楚小刀似乎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结果，在两股波动出现时，便已经扑向了她。
朱洛倒在了楚小刀的怀里。
而小刀身后，立着两个人。
这两个人便是将朱洛击晕的元凶。
而这两个人，楚小安是认得的，毕竟有过一面之缘。
来自于摘星楼的，何监事，与毕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