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陶参再未有更多言语,而张景宗等人此时已是震惊无比半晌,他们再不怀疑这位名为陶参的老者通晓筑城之术,而这几乎堪称是化腐朽为神奇的夯土版筑之法恰好便再适用不过于现在的怀荒镇。
当下众人皆是众将相视一眼具是将这一丝惊讶死死压下,不过张景宗却是管不了那么多,在他看来或许文治武功皆是不弱的武帝拓跋焘的确有资格将柔然蔑视地称为蠕蠕,但他眼下就是要用这种最直接的方式提醒麾下将领万不能也做同样的想法,若依旧天真的认为柔然人是依仗人数与快马才能够驰骋一方那迟早都会吃上大亏。
此时城下的豆代原便是一见此情形须卜鹿姑哪里还顾得上眼前这些壮汉是何来历,穿得又是什么宝贝!他伸手一把摸去手臂上的鲜血恨恨道:“管他妈的,都跟我上!“
说完这话他再次一马当先冲了上去,而此时不远处的张景宗也是注意到了这极不寻常的一幕。
这些身穿皮甲的壮汉凶悍的令人发指!而以其为首转眼间已是再度有过百人从这两处云梯攀登而上,更别说其他的城垛间隙了!
”是精锐部队!?这也太快了吧!”
张景宗一边惊讶于柔然人如此之快就派上了精锐部队,一边在斩杀了挡在自己前方的敌人后一路聚拢军士朝着那几乎已是被敌人尽数占领的一段城头赶去。
视线之中不断有山字营军士倒下,他甚至能够望见连须卜鹿姑都已是浑身沾满了鲜血,好在其身穿的甲胄也称得上是张氏一族的传家宝这才暂时没有受到任何致命伤,不过看这架势他也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让开,都给我让开!“
军士拥挤在狭窄的城头上,他们已是被那些蛮牛卫们杀得有些心神胆颤了,此刻全都挤在一起虽是手握兵刃可谁都不敢再贸然上前,唯有另一边的须卜鹿姑还带领着少部分士兵不断冲击着柔然人在城头建立的阵线。
眼见此景张景宗心头大怒恨不得举刀就朝着这些停滞不前,只会眼睁睁看着敌人登上城头,眼睁睁看着须卜鹿姑浑身负伤的军士头上砍去,然则他此刻只能是生生忍住这股怒火,因为他已是不能再对这些军士们要求更高了!精锐只能是在血与火中一点点磨砺出来,绝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
”让开!都给我去防守其他城头,难道你们都瞎了吗!?”
张景宗的步伐越发急促,他早已在方才的赶路中暗暗调整了自己的状态,充分的反复深呼吸后他的身体已是得到了一定程度的休展。
此刻眼见军主脸色铁青的推开自己,停滞不前的军士们皆是面有愧色,只是他们并未离去,因为纵观整个城头唯有这里才是情势最危急的,而其他地方的军士都能够凭借着城墙之利以逸待劳击溃敌人。
”嘿,该死的杂碎!“
张景宗目光阴冷,他一把推开最后一名军士后见到迎面斩来的利斧不由露出了兴奋与嗜血的神情,愤怒灼烧着他的大脑,看着迎面扑来的蛮牛卫他轻松的躲开这一刀后也是丝毫不怯的冲了上去。
此刻张景宗对阵的这壮汉一手持着利斧一手拿着重型圆盾,巨大的圆盾将其身体严严实实的护在了后面,只留出防御力较强的皮甲暴露在张景宗的视野中。冷酷中透着怒火的双眼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戮,在狭窄的城头上这快速冲来的俟吕邻氏壮汉就如同一架重型坦克一般令人畏惧!!
身后的军士们眼见此幕皆是不由露出了敬畏的神色,只有寥寥数名出身虎贲卫的军官目光不为所动,只是他们苦于要带领麾下军士扼守各处城头击退源源不断的敌人而无法前来支援。
此时望见对方像是如同坦克般向着自己撞来汉尼拔却是在迎上去的同时不屑的轻笑了一声,只是见到他露出如此表情,那壮汉尽管愤怒但却也是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在两人碰!!!!!!!!!!!!!!撞的瞬间你们还在等什么,勇士们!举起你们手中的长剑奋起抵抗吧!唯有战斗!!!战斗!!!!!!”
而这银鹰旗的来历则更是可以追溯到百年前,!!!!!!!!!!!!!!!!!!!!!!!!!!!!!!!!!!!!!!!当时俟吕邻部的一位酋长在西部的一处山岩中发现了一个鹰巢,被惊吓到的银鹰迎着夕阳腾空飞翔而去。那舒展潇洒而又刚柔并济的雄姿使酋长大为赞赏,于是决定以迎着太阳展翅高飞的银鹰作为家族的族徽。
从此以后红底银鹰旗也就成为了这支柔然一族中仅次于郁久闾氏的象征,可想而知,这对于麾下族人牧民士气的激励简直是无可比拟的!
正如张景宗所言,残忍的柔然人是不会允许他们乞降的,这句话无疑是一举叫醒了此刻所有心存侥幸的军士,的确,柔然人正饱受饥荒摧残,他们本就是来劫掠粮食的又怎么会接受俘虏呢?哪怕能够侥幸逃过一劫,可在荒凉的戈壁上没有了食物他们迟早都会成为野狼的大餐!!!!
“他说的没错!!我们只能战斗!!!!”
“这群渣滓,他们是来抢粮的!我们只要坚守住就能逼死他们!!!”
“对!我们已经没有地方再去了!这些该死的柔然人,他们夺走了我们的草场又侵占了我们开垦的土地!!!”
“他们既然不要我们活了那就跟他们拼了!!!”
这些入伍不久的各部青壮们本质上还是一名名牧民,在听到张景宗的话后接二连三地发出了不甘地怒吼。
当他们朝着城下再次望去立时清醒了过来不敢再有所懈怠,他们知道当柔然人攻入城中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如今他们唯有拼死一搏才能够拯救自己,他们更相信此刻神灵与自己同在!!!!!将冰冷的圆盾狠狠朝着张景宗击出。
蛮牛卫作为俟吕邻氏中仅次于荒狼骑的精锐部队能够以步卒的身份在草原拥有如此地位显然不是泛泛之辈,他们不仅个个皆是赫赫有名的摔跤手更是从小便受到了严苛的训练。
草原先贤们通常认为能让牧童成为强力战士的重要因素就是在他们的成长过程中让残酷的战斗一直伴随他们左右。而这样的思想显然也是得到了俟吕邻氏族人的认同,甚至他们做得更加彻底,牧童们中的弱者通常会受到所有同族乃至是教官的羞辱,他们会将你绑在石柱上示众,会肆无忌惮的嘲笑你。
而想要摆脱这种侮辱,唯一的做法就是拳头!也只有这样才能成为真正的蛮牛卫。
因此所谓的讥讽与羞辱在这名壮汉看来根本个但更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张景宗却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只见他回过神来略是平稳心境后继续说道:“话虽如此但本将可是希望届时需要拿出的财物越少越好,毕竟你们也都知道本将这口袋可是比脸还干净!更别说千里迢迢送谁回到故土了!“叹,这番自己当真是铸下大错,恐怕就连身后的族人也会受到自己连累。
神色变换,目光悔恨无奈,他望着看不出太多喜怒的张景宗正欲咬牙请罪只求不连累身后族人却不想似是察觉到了自己的情绪变化,这位张军主竟是出乎意料的抬起头来盯着自己笑着说道:“好一个赵贵,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什什么?”赵贵错愕当场,口中打绊,同时他心中也不由升起了某种预感,似乎自己并不会受到惩罚相反还会不,不可能!
只是这样的想法终究是太过不切实际,早已在武川受尽了羞辱的赵贵再没有了先前的天真理想,他迅速压下了那股幻想可事实却让赵贵犹如身在梦中,恍惚中只听那张姓军主,而今怀荒镇实际的主人笑着说道:“赵贵你先是带领族人诛杀柔然内应而后又在此献策,当真是有功于怀荒!
我张景宗向来赏罚分明,你既有一腔抱负又何需流落市井,朝不保夕呢?
赵贵听令,即日起你便是我怀荒镇山字营校尉,从此军职伴身我要你显出自己的真本事来!你可愿意?”
张景宗一字一句,目光中满是欣赏看重,以及那一丝不为人知的迫切
说着张景宗话锋一转笑指着其中一名身材并不魁梧却足够强壮的年轻校尉道:”那个步六宇,若是本将没有记错的话当初虎贲卫应该是寿阳战梁军时招你入营的吧!啧啧,寿阳,那可是真远啊!你知道这沿途有多少关卡吗,那些守卒们可是一个比一个心狠!你别看我,反正我是打死不会去寿阳的!
再者说了,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独孤浑焕那小子回来不得找本将拼命?
要知道当初本将将你从他手里要来的时候,可是答应了他要让你荣华富贵的,这不,都校尉了!哈哈,等独孤浑焕回来该傻眼了吧!!!!”
“还有你出连齐,本将知道你是这里唯一一个怀荒本地镇户出身的校尉,不过你别以为仗着自己土生土长就能在战死后让本将给你立庙供你那两个孩子祭祀,你想得美!老子给你立,我看你还是好好活着吧!
你也算是跟本将一同自草原杀出来的老人了你的本事我清楚得很,当个军主什么的不是问题,本将也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一来你没啥功绩总不能让人说我张景宗任人唯亲跟那于景没区例子,他以强击弱尚能如此,这早已胜过了此时六镇领军的多数将领。
眼见柔然人逐渐退远他一甩衣袖回过身来继续说道:“让库狄云回来吧,现在出击只能是迎来一次恶战,这样的硬碰硬对我们来说可一点都不划算。”
话音方落立时便有站在最末的校尉躬身应诺退下,而剩余众人中却有一人左顾右盼眼见身旁诸多将领皆未作声便迈出一步慷慨道:“军主,为何要退?纵然是他柔然早有防范可眼下也不过数百骑殿后,其余士卒早已是狼狈奔逃再无丝毫战意,既是如此我等即便无法趁胜追击也能痛击那柔然殿后轻骑以振士气呀!”
此人不是普通将校,正是张景宗的左膀右臂山字营营主须卜鹿姑。
此刻须卜鹿姑是一脸的不忿与愤懑,显然在他看来此番哪怕不能趁势追击杀柔然个屁滚尿流也要断然出兵吃掉对方这支殿后的轻骑以彰显怀荒军的威名。
须卜鹿姑所言不无道理,现在的局势已经非常明显了,柔然大军说是撤退可实则与溃败没什么两样,那些各部征调来的牧民们本就忠诚度不算太高再被弩机之威这么一震摄绝对是不敢再在怀荒城下作战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出击攻向那支殿后的柔然轻骑,一旦胜了既可彰显一片喜色,能够建出城墙对怀荒镇而言至关重要,众人心间一直悬于半空的大石头也终于落了地,不过唯有张景宗本人在感叹的同时目光一凝望着陶参缓缓说道:“陶先生,您的筑城之法本将已是知晓,既是如此还请说出您的要求!”
尽管心头感叹于这夯土版筑之法的神奇可张景宗并没有急着高兴,因为他还没忘呢,这位陶老先生先前可是曾言还有个要求呢!
若是真照其所说夯土版筑之法切实可行又失传于当今大匠间,且纵然是自己等人已是听了个大概也远远不够,理论不比实践,其中细节还需要陶参亲自把控,筑城非他不可!那这陶参口中的那个要求又是什么呢?想来定是不会太过简单!否则陶参恐怕早已直言何需如此呢?
果然,正如张景宗所料,陶参听到这话后眸中泛出一丝喜意当即深深躬身拜叹道:“还请将军救我一家于水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