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阳没有忘记那天在县城帮他解围的赵姓学生,有时隔三岔五进城买点零食,交给学校的门卫代为转交。赵姓学生托门卫带话,说一件小事,何足挂齿,让他不要再送了。但夏天阳想见他一面,每次都不凑巧,只有这样隔空送物了。
学校给全校未婚女教师下了一道命令,说晚上七点,要求大家到镇礼堂集中,参加镇举办的舞会。这个消息一下子在南向里炸了锅,大家不知道这个舞会到底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求女教师参加,并且需要未婚的。
“可以去放松一下。”田侃侃倒是显得有些兴奋。
“你倒是想得挺美的,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严西早担心里面有其他内容,满脸不高兴。
“能有什么事啊,在镇礼堂呢,那是政府的地盘,还能做什么?”别看黄美玲平时胆对于这件事有些积极。
柯美霞不想在这种场合露面,去找冼星球请假,但找了一圈没找着。只有找到副校长黎志坚。
“这是政治任务,领导提议的,你不要有什么想法,也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就是跳跳舞,放松一下。”黎志坚安慰着柯美霞说,“也不是针对外省教师的,全校女老师都要参加。”
“既然是放松一下,为什么男教师不能参加呢?”柯美霞想到本地老师上演的赏花秀,心里直打鼓。
“柯老师,你想多了。都去的话,晚上的学生谁来管?你就放心吧,保证你高高兴兴地去,开开心心地回来。”黎志坚十分肯定,想打消她的疑虑。
全校女教师的反应不一,但女朋友在本校的,无论是本地男教师还是外省男教师,意见空前的一致,只是有些人嘴上不说,心里是极不愿意的。不能模样怎么样,在这匮乏的乡镇,再不济的姑娘也像新开的鲜花,开一朵就被人掐一朵,再丑的鲜花自然会有人担心被别人抢走。
赵弋戈态度坚决,她没有请假,下定决心也不参加,这可能是本地老师的特权,领导拿她没有办法。
但杨冬生、严西早和何建找上门来,希望夏天阳说服赵弋戈参加,目的只有一个,看好他们的女人,本地的老师他们只相信赵氏公主,一旦有什么事情,希望她代为周旋一下。
夏天阳尽管有一万个不愿意,但看到大家急切的样子,又求着自己,觉得自己相当有面子,在大家殷切恳求之下,他犹犹豫豫地答应了。
“你就这样亲手把我给卖了?我是你什么人?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啊?”赵弋戈一听说就来气。
“你别这样想嘛,现在你可是他们的顶梁柱、主心骨,是带着崇高的任务去的。”夏天阳小心地劝着。
“你别给我戴高帽,她们都是成年人,我去有什么用啊,他们就是想把我染成和她们一样的。”赵弋戈越说越气。
听她这么一提醒,夏天阳方才后悔莫及,不要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就赵弋戈这模样,在闻道中学所有女教师中也算是鹤立鸡群。他们极力怂恿夏天阳说服赵弋戈前往,会不会为他们的“婆娘们”打掩护呢?
他们有没有这个目的不得而知,但既然答应了他们,含着泪也要去,况且是政府组织的,应该不会有什么歪歪绕绕。
“夏天阳,你给我记住今天,去强迫你女朋友做极不愿意做的事。”赵弋戈说着眼圈红了。
夏天阳这才意识到自己“罪孽深重”,伤了爱着自己的人的心,心如刀绞。自己只是因为面子,而做了愚不可及的事情。
“那就不要去了吧,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夏天阳不停地给她陪着小心。
赵弋戈却破涕为笑,说:“你怎么像祥林嫂一样啊?我还是去吧。”
她想得很简单,她相信夏天阳不会把自己推向不好的一面,他之所以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不管怎么样,自己得配合他,即使是错的,也要维护他的决定。在当地的男权社会,这是当地女人普遍的想法。
学校离镇礼堂只有区区几百米,男教师们像是送“妻”出征一样,齐刷刷站在那里,目送着自己心爱的人,恋恋不舍地目光像是一条长长的的风筝线,拽着心爱的人渐渐远去。
夏天阳看着何建他们,仿佛被愚弄的感觉依然存在,冲着他们不满地哼了一下。拖着沉重的双脚遁进自己的小屋,开始了心灵的漫长等待。
按理说,这是最正常不过的社交活动,但在陌生的世界里,诸多的不顺意,心无定所,难免愁绪满肠。
一切担心是多余的,姑娘们唧唧喳喳地回来了,男人们听见声音,迎了出去。
夏天阳紧紧攥着赵弋戈的手,生怕她又离开了自己似的,看她神色,心情没那么糟糕。
“你们外省教师还真得像上战场一样。”赵弋戈想着当时的场景,不免笑了一下。
平时,夏天阳不太喜欢她使用“你们”这个字眼,硬生生在他两之间竖了一条鸿沟,他在外人面前显得很坚强,但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却是那么脆弱。他没有纠正她语言上的不当,细细聆听她的讲述。
舞场上,都是县里和镇上的政府官员,外省女教师们在去的路上,就商量好,一定抓住这个机会,摸清他们对外省教师的态度。所以,进了舞场,音乐一响,她们纷纷出动,各施所能。
“不像是舞场,倒像是聊天的地方,有时候她们的声音比舞曲的分贝还要高。”赵弋戈呵呵一笑说。
这是夏天阳之前没有想到的,原来她们早有预谋,女人在这方面具有先天的优势,一般的问题领导们不好拒绝。
“有没有得到可靠的情报?”听赵弋戈这样描述,觉得她们跟女子特工队差不多。
“回来的路上,一起把各个领导的回复,做了梳理和总结,大意是,教师队伍良莠不齐,以后得慢慢整改。”赵弋戈仔细想着,生怕表错了意思。
“这不废话吗?他们一直以这种字眼忽悠我们,说了跟没说一样。”夏天阳以为得到了什么确切答案,赵弋戈这么一说,深感失望。
“上一次你们座谈会应该才是最准确的消息。”赵弋戈也觉得这些话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夏天阳沉默了,上次座谈会只是在给外省教师画饼,他不想对她讲,担心她心中凭空起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