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铳声响起，百姓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看着前面明兵把枪口对了过来，百姓们犹豫片刻，还是退了回去。
吴襄松了口气。
击杀倒是简单，清理尸体就免不了要接触，说不得就感染了瘟疫。
根据顺城传来的通报，瘟疫很烈，吴有性已经中招。
目前尚未研究出药方，只能以隔离法阻断传播。
所以吴襄部退到了海边，岘港与灵江一般无二。
顺城外，一干投石机已经准备就绪。
“师长，可以了。”
冷无颜点点头，下令发出信号。
投石机发射，火油罐升空，随即砸在城墙下。
一发接一发，把城墙下浇一遍，再投柴草，尤其是有尸体的地方，必须多来两发。
火油柴草全部投出，火箭发射。
顷刻间，大火笼罩全城。
城里的金银珠宝，打算孝敬皇帝的美人，全部付之一炬。
隔离区里，吴有性在捣着药。
平日里很轻的石捣，此时重若千钧。
初发就如此猛烈，要是不尽快找到药方，十有八九是嘎。
东番未受影响。
此时，朱恭枵与桂王朱常瀛站在码头上，看着船队缓缓离开。
两艘炮船，八艘福船。
“你说，他们真的能找到南瞻部洲吗？”朱常瀛带着忧虑问道。
“小侄觉得没问题。”朱恭枵说道：“红夷能找到，没道理大明就找不到。”
“找到之后，你真的要再次移封？”朱常瀛又问。
“东番已成腹地，我等封地在此，处处掣肘，多受人嫌弃。
移封南瞻部洲，海阔天空，可尽情发挥本事。”朱恭枵回道。
南瞻部洲指的是大洋洲，更准确的说是澳洲大陆。
大约在万历三十四年，红夷发现了澳洲大陆，因以为其连通南极，故名。
对此，大明人表示怀疑。
发现即占有，这是目前通行惯例，就算红夷人口不多、澳洲仍然荒僻不值得开发，但是不可能不宣布是所有权。
当然，南瞻部洲是大明的，与红夷没关系，尽管大家还不知道南瞻部洲在哪？
所以朱恭枵与朱常瀛投资百万，组建了探索舰队。
皇帝没钱但是有权，授令东番造船厂建了两艘护卫舰给探索舰队。
真是格外开恩。
处处战火，国朝炮船急缺，尤其是海战中多艘战舰受损的情况下。
两艘护卫舰的作用极大。
但是提前说好的事，皇帝也没打算食言。
南瞻部洲的诱惑力太大。
巴达维亚港外，两艘商船被明蒲舰队拦住。
“此处已经是战区，请离开。”
看到旗号，商船毫不犹豫地调转方向。
巴达维亚去不了，马六甲马尼拉都是可以的，没必要跟军舰死磕。
和兰人暂时也没实力击破联合舰队的封锁。
其舰队好不容易跑回巴达维亚，大部分都进了船厂维修，剩下三艘状态稍好的，配合着岸边的炮台守卫着港口。
僵持中，又是一天过去了。
漆黑的夜色中，一艘船驶出了港口，擦着联合舰队的船扬长而去。
范弟门松了口气。
他要去马尼拉和西板牙人谈判。
不管怎么样，打败明国才是重中之重，如果可能策反蒲桃牙人，范弟门觉得就稳了。
就在范弟门盘算着怎么说服老对头时，距离巴达维亚三十里海岸处，十多条小船划到了沙滩上。
五十多军兵下船，立刻散到周围警戒。
往返十多次，五百多人登陆。
天已经黑了。
在土著的引领下，全军往巴达维亚出发。
夜行晓宿，穿山越林，两天时间到了船厂之外。
马六甲海峡两岸国家势力众多，船场不在少数，但是能修补战舰的，也就各国自己的本部船场。
突击队的目标就是巴达维亚船场，确切地说是船场里的战舰。
等到后半夜，突击队散开阵型，三面向船场围去。
船场里灯火通明，周围也有军兵巡逻，防守相当严密。
表面是如此。
和兰人主要防备明军突袭港口，并未提防背刺，因此明军进入火光笼罩范围才被发现。
砰~
手铳贴脸输出，而泰西人早早淘汰了盔甲，一枪一个。
“敌袭，迎敌！”布劳沃从床上弹起来，大喝道。
他最近都在船场里监督修船，身边也带了五百多护卫。
但是三面传来火铳声，让他很是恐慌。
不知道有多少人。
曹变蛟抬手打翻一个红夷兵，就势一滚躲到了木垛后面，快速装填后探出脑袋又是一枪。
看不到火光，敌人若隐若现，红夷兵胡乱开枪，也不知道打在了哪里。
这個时候，也就明军喝松针茶喝到吐，外界都以为皇帝是给诸兵的饮水加点味道，全然想不到松针茶治蒙雀眼。
全员无夜盲症，优势巨大。
且突击队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哪怕红夷兵近身，明兵挥动刀枪也能击杀敌人。
且战且进，郑芝虎忽然发现身边的棚屋里堆满了木桶，空气中还有浓郁的焦油味道。
“松节油仓库，掩护！”郑芝虎大喝。
砰砰砰~
引来了一片子弹。
砰~砰~砰~
一个又一个红夷兵被击倒。
“让土著兵冲上去！”布劳沃大喝道：“告诉他们，砍下一个人头，赏银百两！”
听枪声，敌人不多，那就用人海战术淹没他们。
果然，人多力量大。
三千余土著兵一股脑压上，打的明兵不断后退。
郑芝虎带着十多个兵蹲在油房里，悄悄看着红夷兵杀了过去，再看后面没有了军兵，他一挥手，一人扛起一桶松节油往船台跑去。
畅通无阻。
很快，五艘战船出现在眼前。
补丁都快打完了，再晚几天又是一条好汉。
诸人扑到前面，打开油桶胡乱浇在船上，随即一把火扔过去。
轰~
船板本来就是浸油处理的，此时有油助燃，瞬间大火冲天而起。
“完了……”布劳沃脑袋嗡嗡作响。
三艘战船加炮船只是勉强守卫港口，若是明军大举来袭，必然抵挡不住的。
“杀死那些老鼠！”布劳沃大喝一声，又道：“传令各舰立刻出港，伺机袭击明军补给线……”
轰~
一声爆炸打断了他的命令。
布劳沃猛然回头，只见一个船台上空空如也，只有四处飞射的碎木与残骸。
战舰上的火药殉爆了。
“速速去传达命令，无论如何，最后三艘战船不能有失。”布劳沃说道。
“总督，天亮了。”亲卫说道。
布劳沃抬头一看，天边已经有了一丝曙光。
海面上，明军已经摆好了阵势。
一百三十五艘船。
增援舰队抵达。
和兰船已经被堵在了港口里，插翅难飞。
“传令，护卫舰先行，余者跟上！”叶童下令。
诸船鼓动船帆，快速进了港口。
各炮台奋力吐出火蛇，对着明军狂喷。
明军无视了炮台，只对着和兰船疯狂输出。
炮台坚挺，但是只有三十多门炮，实际威胁并没有战船大。
不是布劳沃不想大肆建设炮台，而是人力物力不允许。
想阮氏励精图治几十年，建了一条灵江防线，一朝回到解放前。
此时，阮福源颁布法令，要求百姓上交菜刀铁锅等铁器。
十户用一，隐匿者诛。
史无前例的严苛。
大家都在传蒙元严苛，令十户共用一把菜刀，其实只是谣传。
收缴民间武器，是秦朝就开始干的，只是因为蒙元乃异族，因此夸大了。
但是，如今的阮氏是真切发出了法令。
没办法，武器装备不够，急需铁。
开矿炼铁来不及了，收购又没钱，只能强征百姓的铁器。
不只切菜煮饭不方便，耕作也不方便。
石镰刀，木锄头，一下子回到石器时代，怎么维持农业生产？
巴达维亚，布劳沃已经在向炮台增兵。
突击队？
管不了了。
明军击沉了和兰战船，分出一队，在炮台射程之外抢滩登陆。
三十艘船，三千兵。
侧面正面同时遭遇进攻，布劳沃发现火炮不够用了。
幸好炮台足够坚固，在明军轰击下岿然不动。
“传令，各船有序退出。”叶童下令。
“都指挥使，还能打。”副官劝道。
“大局已定。”叶童笑道。
布劳沃不觉得就输了。
没了正面威胁，把所有火力对准登陆的明军。
明军挨了一顿后，就地停下挖战壕。
迄今为止，依旧没人知道红夷城是怎么丢的，布劳沃一时半会也没看明白明军玩什么把戏。
不要紧，反打一波再说。
送了一千多人头。
虽说多是土著的人头，然而对士气的打击确实不分彼此的。
守了两天，明军把战壕挖到了炮台下面。
轰~
土飞机升空。
布劳沃看着只剩一个大坑的炮台，肝胆俱裂。
“撤，撤出去！”布劳沃转身就走，红夷兵慌不迭地跟上。
明军的打法已经明了，然而已经无力阻止，继续守在炮台里，连告别都不用做了。
直接就埋进了土里。
红夷兵撤退，明兵立刻占领炮台。
港口入手。
大举登陆。
一万两千兵。
布劳沃退回城里，清点了一番后，发现麾下红夷兵还有两千多，土著兵一个没有。
没被打死的，也被吓跑了。
反正不管红夷还是大明，总需要人手劳作的，他们当然是谁厉害跟谁混。
很显然，明军厉害了不止一筹。
控制港口后，立刻向城里发动了进攻。
布劳沃还想依仗城市复杂地形坚守然而在手榴弹的照顾下，死伤惨重。
一天，仅仅一天，红夷兵就崩溃了。
布劳沃不得不做出一个痛苦而又无奈的决定：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