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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项氏康,袁本初

芒种时节,泛舟河上,两岸杨柳倒垂,白墙黑瓦处处显,铜绿门环簇簇看,波荡水面,一叶扁舟载两人。

翻天鲲?

伴着曹孟德呼出来人名讳,一道道目光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混合着打量、艳羡、崇敬、评判和不服等意,只因这一名讳所代表的意义。

大汉十三州,一百零八人,他位列第七十九位,乃是幽州龙虎!

“孟德兄,我已如约而至。”项稷颔首而笑,踏出扁舟,足下虽无物,却有气劲鼓荡成一波波浪潮将他与紫苑推动,横渡十步沧澜而登岸,来到了人群中。

曹操瞥了一眼紫苑,并不熟识,不过既然项稷没有提,那么他也不会多事的去问,只当两人是结伴而来,便在前引路,挥退了准备过来的袁家仆从。

园林里张灯结彩,仆人来往繁忙,里面奇树瑞花遍地,芬芳扑鼻,果香浓郁,有湖有河,有山有林,时见各种野兽。

项稷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忽地问起夏侯渊来“孟德兄,妙才今日未来?”

“他另有要事,不过山河兄,今次到来的高手可不少,说不得还会有不少熟面孔,我听闻你曾在桃侯国得到了雷池造化,那位桃侯之子亦在邀请之列,他前些时日便来了洛阳,亦是位使刀的好手。”

曹操点点头,没有多言,反而提起了桃侯府的那位大公子刘康。

言语之间似有深意,想要项稷早做提防。

毕竟此前他可是踏着侯府脸面击败了刘愁,夺雷收刀,这位大公子不出头可不太可能。

“那便很有趣了。”项稷并未太过在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早晚是要对上的。

而在这园林中,一些洛阳名士也逐渐出现,有的倨傲,不肯拿正眼看人;有的豪放,对酒当歌披头散发;有的冷漠淡然,普通之事难扰他们心境;有的儒雅斯文,礼貌客气,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项稷回头一望,又瞥见一些地方豪强的公子正与女子玩着蒙眼抱人的游戏,仗着耳力不错,屡屡得手,引来娇声浪呼。

“公子~可是发现了什么,怎得怔住了?”紫苑拄着竹杖跟在项稷身后,眼眸紧闭被黑纱遮住,没料到他会忽然驻足,一个顿步就撞上了他的后背,不由疑惑起来,耳朵一动也不曾听到什么不寻常的动静。

项稷轻咳一声“没什么,只是想到了···嗯?”

可他话还未说完,便真的感受到了一种不同的气息,很熟悉。

那是一个头戴朱花冠,身披百星袍的身影,约莫及冠年岁,腰间挎着一口紫色长刀,五官方正,谈不上出色,但气质刚硬洒脱,手中还拎着一口青葫芦,传来幽幽酒香。

嗯?

一刹那,四目交接,彼此瞳孔里皆映照着对方的身影。

两人目光之间似有刀气激荡,后方的山林河水全都哗啦一声,枝叶狂抖,掀起大浪。

铮铮!

一时间,他们腰间的,背负的长刀也颤鸣起来,仿佛感应到什么一般,锋芒毕露。

“好刀。”

心有所感,两人不由同时出声赞叹。

腰间所挎,匣子所装,皆是宝刀。

“原来是你?”

跟着,两人又是同时出声,颇为诧异。

当初冀州破庙露宿一晚,亦是一面之缘。

只是谁也不曾想到,一個是挫了桃府声威,力压自己弟弟的翻天鲲;一个却是桃侯长子,眼中钉肉中刺的传人。

因缘际会,谁也说不清。

“刘康公子,山河兄,两位,竟相识?”这下子就连曹操也有些意外了,他们不应该是对头吗,怎得还一幅互相认识的模样?

桃侯府玩的什么把戏?

“翻天鲲?”

“悍雷公?”

两人对视一眼,神色略有复杂,皆对对方的身份很意外。

刘康没有想到,自己一时兴起外战龙虎,夜宿破庙时会遇上一个败了自己弟弟,使侯府丢失颜面的人。

项稷也不曾料到,自己夜宿破庙,偶遇的,便是那位侯府不曾现身的大公子。

一切,似乎都刚好。

“因缘际会,我想看看,你的刀。”

出乎预料的,刘康直接出手了,浑身肌肉虬结,发丝乱舞,右臂一展便如长刀出鞘般斜斜击出,似抽打如劈斩。

轰隆!

长空闷响,紫雷劲外放,一道道雷霆应运而生,打破了平静,更引得一道道目光皆看了过来,竟然会有人在这里动手?

“我亦对你的刀很感兴趣。”项稷伸出左臂,离火劲缠绕翻涌,如大日初升遍照四方,在空中划了个半圆便劈下来,与刘康右臂对砍在一起。

轰嚓!

离火紫雷迸发,两股不同的力量纠缠在一起,真如天雷勾动地火一般猛烈,相近的曹操眉头一挑,负手前迈一步,顿时掀起惊涛骇浪般的气劲大河压制余波,将力量控制在两人三步以内。

场中每一道雷火的闪现,似乎都蕴藏着不同锋芒的碰撞,霎是绚丽刺目。

片刻后,紫红二色消散,两人同时停手,松开了臂膀,风浪止息。

“愁弟败得不冤,在我看来,他们甚至还是低估了你,方才我虽只用了三关之力,却也奈何不得你。”刘康对着曹操拱手一礼谢过压制余波,便又看向了项稷,他年纪长了五岁,已是四关武师的修为,但却不屑以境界压人,只动用了同层次力量。

同是兄弟,怎么差距这般大?项稷想到了刘愁,对比之下实在是方方面面都不同,便道“阁下亦与传闻中不同。”

“公对公,私对私,一码归一码,我仍认为你是一个值得结交的人,一口值得对撼的刀。”刘康看了一眼他背后的黑木匣子,忽地一怔,觉得其中一口有些熟悉,怎跟自己弟弟的佩刀那么像?

项稷似有所感,微微侧身挡住目光,笑道“进可对酒当歌,兴起亦可拔刀相向,善。”

“哈哈哈!好,好一个翻天鲲,我刘康就不曾看错人,请!”

闻听此言,刘康顿时抛却了杂念,哈哈一笑便要拉着他入席赴宴,全然不顾什么桃府的恩怨,弟弟的得失等。

“这倒显得我没什么存在感了,两位,咱们还是一起进去吧。”这时候,曹操轻笑,声音响起间却如黄钟大吕般强硬插在了两人之间,竟左手一抓项稷,右手一拉刘康,一股如滔天瀚海般的深邃力量驰骋而过,硬生生压制住他们的肉身与精神,扫平场中一切异象与残花落叶,拖着两人往自己席位去了。

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曹操这一动,便显露出高深实力与胸气,他的确柔和待人、结交不论尊卑,但不代表他就是一位谦谦君子了,必要时候仍会展现出镇压局面的实力,成为那一位··主导者!

这顿时让一众原本准备上来结交攀附的人物愣在了当场,旋即反应过来,大呼孟德奸诈。

这小子,看似自己打圆场,实则直接拉了两位龙虎到自己席位上去,这不摆明了想要拉拢吸收入自己的团体里吗?

居然让他抢了先!

紫苑紧紧跟在项稷后面,神色却是有些惋惜“居然没打起来,真是奇怪的男人。”

园林正中,立起了一座高台,上面设有席位,虽没有书写名讳,但一些潜在的礼仪习俗却是让众人老老实实的没有去动首三席,甚至地位不够,实力不高的,都不敢坐在前列。

那不仅是需要世家大族的身份,更要龙虎榜前列的实力。

项稷与刘康跟着曹操分座高台,右手边只剩下一处空席,跟着便是一盏香台与空白,下方是潺潺河水、岸边平地和镜面小湖,远处为果香之林,阵阵清香飘荡而来,沁人心脾。

“公子,奴家在此也未有什么熟识,不知可否择此邻座?”紫苑跟着来到项稷右边仅剩的空席,那双被黑纱遮着眼眸微蹙,似乎对这陌生而喧嚣的环境有些不习惯。

项稷无奈,只得引她入座,这倒让刘康与曹操有些摸不准了,这两人到底什么关系?

怎么这女子也有拜帖,是什么来路?可不曾听说洛阳哪一家的千金是失明,还算卦的?

而不待他们细思,一阵爽朗大笑声便响起,所有人都被吸引,看向了首席的方向。

“日月星辰和四时,骖驾驷马从梁来。”

有人高歌,长空之间赫然有身影飘摇而落,日辉、月华与星光流云同时出现,在这白昼之时里从天而降,竟宛如脱胎换骨般化成了四匹颜色各异的骏马奔驰而来,自那东西南北四方同时落地,裹挟袅袅紫气。

细细看去,四马如车,竟是在为一人开道,为王先驱,簇拥着那一道身影背对红日,踏天而至,浑身都焕发着刺目金光,华贵超然。

渐渐的,辉光散去,显露出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来,他姿容甚伟,剑眉虎目,华冠贵服,威风凛凛,腰间更是悬着一口金刀,始一出场便让人们都主动站起,面露敬色。

只因他的身份与实力,便有这个资格。

龙虎榜前十,梦刀思召袁本初!

本初兄来了···曹操遥遥一笑,与袁绍对视一眼,却是有些奇怪,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眨了眨眼。

“吾与孟卓熟识多年,知他惯来精细,大凡有琐事,只要托付于他,必能办得妥妥当当,今日诸位能来,本初感激不尽,这一杯,我先敬诸位人杰。”

一番繁文缛节之后,袁绍率先起身举杯,二话不说敬了众人一杯,让不少人暗暗点头,若换作是他们,有四世三公的背景摆着,可能连这一下装都懒得装。

但既然做足了姿态,他们就不得不回应,当即就有名士吹捧起袁家与袁绍来。

片刻后,见气氛烘托的差不多,张邈在旁边打了个哈哈“大家都是年轻人,不用拘束,快坐快坐。”

众人这才消停下来,恢复了原本的姿态。

这时候,项稷看向左手边席位,忽地见到一位身着儒袍,阔鼻宽嘴的青年入座,五官太不上出众,却相当的眼熟。

“高兄?”他开口呼唤,一下子引得对方看来,露出惊喜之色。

正是经历了涿县事变,又在洛阳城外河上相见的高诱。

“哈哈哈,当日入洛阳我便见到了山河兄,来来来,今日我们可算是熟人齐聚了,玄德兄,你看这是谁?”

高诱不仅自己过来,甚至还带过来另一位熟人,双耳厚大,眉心一点金纹,面容宽厚温和,正是自楼桑村分别的阿德。

如今的刘备刘玄德。

“山河兄,我终于等到你了。”阿德握住项稷的手,神色满是感慨,一别半年之久,他也甚是想念,胸中似有千言万语,却也只汇成了一个笑容,真挚的笑。

他们二人都算是卢氏嫡系,自然结伴而来,却不曾想在这里遇上了项稷,一时感慨良多。

“阿德,你瘦了。”项稷拍着他的肩膀,望着熟悉的面孔与瘦削的身子,回忆不禁涌上心头,在楼桑村的日子虽然不长,但印象却是很深刻。

一晃半年,阿德也成就了二关武师的层次,身份也不再是那个草根少年,而是刘氏宗族,大儒嫡传。

刘康碍于其宗族身份,也招呼了一声,便不再关注。

“两位,看起来很亲密啊,早先常听起玄德提及山河兄,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可否让在下也知晓一番,涿郡风光?”曹操此时凑了过来,一会儿看着项稷,一会儿看着刘备,神色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而主席位上,袁绍俯瞰全场,将一切尽收眼底,却不置一言,只是对一旁的张邈使了个眼色。

“俗话说的好,丝竹悦耳,文书陶情,有乐当有舞,在下邀请了洛阳有名的剑舞者,正好过来助兴。”

张邈顿时心领神会,一边招呼大家,一边吩咐人送上茗茶,预备点心,末了鼓掌示意,有丝竹之声从花厅角落传来,将气氛衬托得柔和轻松。

跟着,他又拍了拍手,便进来一队舞者,皆是身着轻薄劲装的女子,花枝招展,手握无锋软剑,柔媚与英气并存,为首女子眼眉如翠柳,凤眼有神,肌肤非是白皙,而是一种野性的小麦色,有着明显的肌肉线条,更显活力。

“哈哈,那好,好一场剑舞,我便来擂鼓助兴一场。”对面席位里,一位白袍的英气青年忽地起身,漫步来到了耸立的大鼓前,拎起鼓槌便敲击起来。

白马飞影·公孙瓒,众人心头一动,已是了然了此人身份,亦是一位求学于洛阳书院的人物,虽是世家庶出,但实力却很不凡,听学于大儒卢植座下,值得重视。

咚!咚咚!

鼓声渐响,剑舞乍起,一时之间,剑光如潮,淋漓顿挫,配合佳人摇曳身姿,颇为引人入胜。

那一位位舞女动作大胆,时而近人身如桃花春风,诱人情迷,时而远观如出水芙蓉,冰清玉洁,一来一回之间也不知多少少年人被吸引,露出异色。

张邈见此,似乎很满意,举起酒杯喝了一口,露出轻松之色。

“不知怎得,我虽未算卦,但却觉得这场宴会不会平静。”

项稷心血来潮,掐指准备算上一卦,他虽不至于走到哪里都会出事,但总能撞见一些事情倒是真的。

随着时间流逝,剑舞慢慢到了尾声,为首女子边舞边前,已是近了袁绍,似要献剑般身体前倾,剑尖向着自己,剑柄向袁绍。

袁绍微微一笑,正要伸手上前接过剑柄,进退之间,为首女子终于踏上台阶,身子一矮,即将双手捧剑送上时却突然气势一变,冷意内敛,杀气凝练,无锋软剑炸开浮现三口犀利短剑,犹如匕首一弹,追星赶月般刺向袁绍喉咙、胸腹与下阴三处要穴。

刺客?

青天白日,竟有人行刺杀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