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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火石岗上迟到的雨(求票,求追读,求收藏)

急促的上山脚步声响起,从背后缓缓靠近祁连,祁连有所感应地问道。

“怎么样?事办妥了?信号发出去了?”

“唯!看守贼人船只的守卫已然清除!易大夫正带人转运满船的陶罐粟米!而芳一等人正在布置滚石和引火茅草!只待余下贼人前来!”

加入第二天晚上就忙了个不停的柳鞅,甩了甩衣裳上带血的露珠后恭敬地答道。

没办法,在得知了今晚的众多机关和行动预案,都出自面前这个盘腿箕坐、没有坐相不知礼的九岁小儿之手后,柳鞅就彻底对祁连身上的传说深信不疑,颇有和精明的脑残粉芳一互称同好、结为同道的趋势。

不过不同于芳一是藉此寄托自己不甘为奴的功业心,而家破人亡、彻底毁容的柳鞅则是终于从今晚开始,彻底相信了祁连会是他报仇的重要跳板。

当然,祁连对于对方的变化不是没有觉察出来,相反,祁连乐见其成,反正他没亲自出口欺骗柳鞅什么,也就没那么强的说谎负罪感,不否定也不肯定,前世被老板PUA多了,自己也就无师自通了。

“知道了,柳子再辛苦一趟,回去易大夫哪里帮把手。”

“诺!”

柳鞅接令离开。

祁连则继续在山洞平台外的守夜草垫子上双足跏趺、脊梁直竖,闭眼深呼气,正是前世小时候在道观里学的“金刚坐”打坐法,用以熬夜时提振精神。

此时天边已然擦亮,除了那个冥顽不灵的名叫东泽豹的贼首还在被南宫摁在旁边,持续地上水刑折磨外,其他还活着能说话的贼人俘虏都已经受不了祁连这般简单高效的刑罚的折磨,早早招供了。

甚至有一个脖子伤口被包扎止血好,的名叫青犬的缺牙男子俘虏,祁连都不需要上刑,他就全招了,甚至态度积极地反水帮助祁连一方,带路趁着夜色突袭了其岸边留守的两个同伴,并且燃起了经过祁连对照不同俘虏口供后确定无误的三缕烽火,用以吸引其停在河上的同党前来。

除此之外,一船整整二十石粟米的缴获,即使是对一向淡定的祁连来说,都是天降大喜。

而且更好的消息是,经有家学传承和实践经验的故邢邑农正柳鞅用他家传的抽样浮水法鉴定,这批粟米虽然是去年的陈粮,但是大部分颗粒饱满,大概率还是尽心挑选留存的种粮。

显然这批粟米的来历不简单,可这个秘密,其余俘虏口中完全问不出来,而知道这个秘密的东泽豹,还在死顶不松口。

“师…师匠,阿弟让我回来告诉你,您粗略挑出来的那些还能救的俘虏,有一个好像已经被竹子撞出了内伤活不了,两个被脚被竹签刺穿了,他只包扎好了一个伤口较少较轻的,另外一个伤到了动脉,他止不住血,需要您去看一看,还有…还有…”

英子嗫嚅道,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告诉祁连。

“还有什么?去告诉汲,剩下的朕看过了,更加不可能救活,到现在还没死的,就不要白费力气了。让那个态度合作的叫青犬的人,给个痛快,也顺便交个投名状。”

祁连这本来想打坐休息休息都不成了,如果说祁连心里默默定下选定传授自己医术的汲,有什么地方不好,那就是自从这孩子学了点皮毛之后,那点无用的善心总是会影响他理智的判断。

除此之外,为了学习医术所展现出的狂热和勤奋,以及最重要的天赋,祁连自认在他这个年龄段远远不及,也就自己认识的有限几个给人开刀的资深医界同侪能比。

如果是在后世,这孩子一定会是一个为人称赞的热心肠好医生,但是在祁连目前缺医少药的环境下,过度的犹豫只能延长病患的痛苦,并且加重自己的负面情绪。

“阿弟说,有一个肚子被划开的矮男人在易大夫清扫北边河滩战场的时候才发现,因为您下令没死的俘虏一律等汲和您去亲自处理,所以汲处理完了这边,就去看了一眼,流血很多,但是人还没休克,肠子没断,吊在外面,汲说您教过这种伤还能试着抢救一下,所以…”

英子越说声音越小,显然在她看来,自家弟弟纯属是没事找事,肠子都出来了还能治活吗?师匠上晚课随口一说,也应该就是随口一说吧?

“好吧!朕知道了,你去告诉汲,做他能做的,剩下那两人,等朕去处理,朕没到前他们死了,便是命数,告诉他记住,医救不死症。”

祁连打发英子离开,因为山脊路上,一看就是报信的育,正沿着脚下特地留出的记号,大步向着山洞跑来。

果然,育一停顿下来就拱手垂头汇报道,“主上,易大夫已经安排就位,北边河面上亦已出现两艘管子船,只是易大夫想再确认一遍真的要完全信任那个叫青犬的东夷人吗?万一…”

祁连摇摇头,挥手制止道,“回去告诉易大夫,问题不在于朕相不相信那个投效的迁俘,而是在于无论我们相不相信他,敌人外围的人都会前来火石岗一探究竟,而如今我们有了防备控住了北崖两侧,随时可以推石切断通路,即使那个迁俘反水,敌人余部也只能找路从东边上来,届时我们无论撤退,还是迎击,都有时间反应,让易大夫放开手脚,按计划行事吧。”

“诺!”

领命的育自走近路抄到另一边的北崖去不提。

“走了!我们也要准备进入埋伏位置了!”

祁连站起来对兴致勃勃地往贼首脸上麻布倒水的南宫,和旁边配合行刑的梁说道。

“主上!这个叫东泽豹的贼人怎么办?他力气不比我小,等下万一打起来,顾不上他就遭了,反正您也问不出什么了,不如杀了吧!”

南宫说完抽出佩剑就要动手。

“不!挑断他的手筋脚筋,带上他,也许我们成功了也说不定,到时候他说不定绝了希望就想说话了,只不过一旦来敌没上当,格杀勿论。”

祁连还带着些稚气的平静尾音,吐出来的却是让人悚然而惊的内容。

以至于上一场相似战斗中沦为俘虏的粱面色挣扎迟疑了起来,看起来是想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兔死狐悲的未来了。

可是祁连紧接着就抓住了粱的手,语气和煦地补充道。

“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不用担心,相遇的顺序是很重要的事,而过程却并不重要,难道尔等以为朕看起来会是刻薄寡恩、喜新厌旧之徒吗?”

粱一听这话,口中连呼不敢,当即就想拜下去请罪,却被祁连拉住了。

在凄厉的惨叫声中,暂时消除芥蒂的主仆两人相视一笑。

……

如果眼中的怒火也能如山崖下的野火一般烧死人的话,那已经是废人一个的东泽豹一定已经用眼神烧死了面前满脸黑灰的叛徒青犬一万遍了。

他东泽豹最后的翻盘机会,最后的生还希望,都随着山崖下那群被诓骗走进绝地的二十多个手下的堕入黄泉般的惨叫,和空气中难言的烧糊气味,消逝了。

他恨呀!

东泽豹奋力地扬起自己骄傲的头颅,妄图加大气势地瞪向叛徒青犬,和那个包着幼童外皮,内里很可能是族里老不死们传言的魑魅(注一)的敌人头领。

可是东泽豹一点都看不到他想看到的羞愧、不忍和怜悯。

有的只是,青犬黑炭般的脸上的快意,和祁连脸上的淡漠。

而在东泽豹就此心死的这一刻,彻底放亮的火石岗头上的多云天空突然下起了旬日以来第一场暴雨。

“昊天上帝呀!雨何迟矣!此天要亡乃公吗!”

东泽豹此刻真的像是一头受伤的豹子,对着天空重复地骂着这一句话。

而从懂东夷语的英子口中听完翻译的祁连,抬头看了看天,又不放心地探出头去看了看山崖底下尘埃落定的一片焦尸,这才歪嘴对着受到震撼的英子笑道,“明明是我点了把火引起的空中大量的灰尘和上升气流导致的下雨,关那个东夷人口中的昊天上帝什么事?”

站在山岗的巅峰,祁连嘲笑着东泽豹口中上帝的无能。

而在山崖两边看着这场雨,和雨中笔直站立大笑的那个幼童身影的其他人,再看祁连时,雨幕滴在他的身上,就仿佛为他披上了一层名为天命的冠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