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三和一个白莲教徒死死掐在一块，他扔了手里砍的卷口的大刀，随手抄起身边一把断刀，握住断刃，朝身下捅了下去。
周老三身下的那个家伙眼睛募的凸出，殷红的鲜血从这家伙的嘴里一股股喷了出来，喷了他满身，喷了他满脸。
但周老三已顾得去擦拭这些鲜血，肾上腺素高度分泌的他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杀了他。
那白莲教徒的眼慢慢灰了下去，身体抽搐两下便不再动了。
“老三，老三，”钟启汉过来拍着周老三的肩膀，“好了，他已经死了。”
周老三这才反应过来，倏地一下从那白莲教徒的身上爬了起来，躲在一个墙垛后面喘着粗气。
“把他们都打退了？”
周老三目视所及之处，躺着一地尸体，有白莲教的人，有他们自己人，但更多的还是白莲教的人，鲜血染红了整个城墙，现在能站着的只有他们二队和三队不到十個兄弟。
钟启汉看着城墙底下，如蚂蚁般缓缓撤退的白莲教徒们，
“他们撤了，但没跑多远，下一波进攻很快就会开始。”
凭着他们二旗三十七个战兵，以及一些临时征召的民夫，他们硬生生扛住了上千人第一波如潮的进攻。
周老三抹了一把头上的鲜血，慢慢从刚才的杀人回忆中恢复过来，既然来当兵，这一关总是要过的。
“启汉...你们还剩多少人。”
钟启汉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城垛，答道：“站着的还有七个。”
一队包括队长在内是十二个人，也就是说一战下来，他们几乎伤亡过半。
“你们呢，还有几个站着的。”
周老三回头数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只剩下五个。”
两个队合在一起，能继续战斗的只剩一半，下一次的防守该怎么办？
二旗旗总站在望台上，听着亲卫的关于伤亡的报告，脸色一阵沉郁，伤亡已经过半，下一波进攻无论如何也是守不住的。
“咱们现在已经守了多长时间了？”
亲卫大概估算了一下时间，“应该快三个时辰了。”
“戚千户那里怎么说？”
“戚千户说，没接到太子令旨，他不能下令撤退。”
“唉，”吴晗一拳打在望台的栏杆上，“咱们的援兵到了吗？”
亲卫脸色有些难看，“旗总，戚千户说现在外城各处都在受到攻击，他最多只能给咱们增援一个小队。”
“一个小队，管个鸟用，”
吴晗正欲发作，忽的看见城墙那头走来一个一身甲胄的高级军官。
是戚千总，戚继光竟然亲自带人过来了！
头戴兜鍪、身穿大袖锦袍、外罩全套身甲兽吞披膊的戚继光，冷着脸走了过来，
“吴旗总，你这么现在怎么样？”
“回千总，属下的人已经伤亡过半，恐怕很难守住下一次进攻。”
戚继光拿眼扫着两边，扶着女墙站立一身血污的战兵，沉声道：“从你的旗里选出三个人，同本将一起反攻。”
反攻？双方实力悬殊成这样还要反攻？
自古守城战是不会封死城门的，这不是为了方便自己逃跑，而是为方便守方的反攻，守城战中光靠防守是守不住的。
演义小说中常常出现，夜深人迹之时，健儿们夜缀而出，偷袭敌营，指的便是这个道理。
无论双方实力差距多大，这种防守方的主动出击都是必须的，一是表达防守者的决心，让进攻方无法从容组织第二次进攻，二是展示自己积极防御的能力，每一次夜袭，无论成功与否，对于己方都是极大的士气激励。
戚继光的命令很快传达下来，吴晗希望二旗的战兵们可以自愿报名。
每旗抽调三人，如今虎贲营总共有二十旗，也就是说戚继光打算带着六十人，孤胆陷阵。
这是只有那些传世名将才敢干的事情，他们将与戚千总同生共死，
这个命令一传下来，二旗还能站着的十几战兵相互张望，谁也不敢先开口，
但血管里的一些东西不经动了。
“我，一队，欧阳旭报名。”
“我，二队，夏寻报名。”
“我，三队，周老三报名。”
钟启汉没想到周老三会报名，一拍他的脑后，骂道：“老三，你疯了，凑什么热闹。”
周老三挠了挠脑袋，呵呵笑道：“戚千总对俺那么照顾，上次俺爹病了，就是他给请的郎中，俺早就发过誓，这条命以后就是戚千总的了。启汉，俺要是阵亡了，你就帮我把抚恤金寄回去。”
“那也不行，”钟启汉一把将周老三拉了回来。
“要去，我去。”
“你去？”别看周老三外表憨，其实内心也有细腻的一块，他很知道自己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外表随性，但其实心里是最惜命的，他怎么可能会主动参加这种任务。
“老三，你听我说，我全家如今就剩我一个了，我死了没什么，但你还有你的弟弟，你的妹妹，还有一大家子人，你要死了，他们怎么办？”
“可是...”
周老三还要说什么，却被钟启汉挥手挡住，
“咱们是兄弟，听我的，我要是死了，别忘记每年清明帮我爹娘扫墓就行。”
说完，钟启汉站了出来，
“我，二队，钟启汉报名”
.......
六十个敢死的战兵很快集结完毕，
城门洞后，戚继光一个个帮他们整理军容。
“伱叫钟启汉吧，枪法使的很好。”
戚继光为钟启汉整理着身上的甲胄，钟启汉很意外戚千总还能记得他的名字。
“戚千总还记得我。”
“诸君六百，每一个名字我都记得。”
钟启汉突然有些哽咽，戚继光拍了拍他的肩头，问道：
“要出去战斗了，怕不怕？”
钟启汉一挺胸膛，用最大的声音回答，
“与千总同死，不怕。”
“好样的！”
戚继光走回队伍前列，对着这六十人发表着最后的演说，
“弟兄们，等一下，城门一开，我们就要冲出去，摸一摸你们的卵子，还在不在，在的人，就同我一起，杀敌。”
“杀敌！杀敌！”
六十人同时吼着。
城门缓缓的打开，黑夜掩护下，戚继光带着六十名战兵冲出了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