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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妖言惑众

一盘炒胡豆,一盆炖羊肉,粟米水饭管饱,外加四壶上等“匈奴血”。

如此饭菜,在孙朴,任平眼中算不得什么宴席,但此时他们四人吃得是格外的香甜。

期间他们四个推杯换盏,不知不觉间,便将各自桌案上的匈奴血给喝干了。

“任将军,不是我和你吹,你杀过狼没?徒手!当年我送细君公主出境的时候,徒手杀了三只,公主还赏了我一块玉珏,嗨?我玉珏呢?”

听着张经的酒话,任平淡然笑道。

“我已然着人妥善保管了,事后自会上交于陛下。”

“对!是该上交陛下!”

甭管县尉张经是真醉还是假醉,任平方才的一句话,都够让他清醒过来的。

张经嘟囔了一句后,便不在就此多言。

一旁的张朴,适时放下碗筷,拾起桌上准备的洁布,擦了擦自家嘴角的油渍,忽然开口道。

“那三万石粟米,是给赵国废太子刘丹充做军粮的。”

语不惊人死不休,张朴的爆料坦白,来得如此突然,十分干脆。

任平闻言,好一会儿没有说话,而是在自家脑海里,搜索前世自己所看史书中,关于这个刘丹的记忆。

这不回想不知道,一回想之下,任平不由得笑了起来。

“哈哈……你们选的这個人,品行可真是不咋滴啊!”

任平如此一说,孙朴罕见的脸色一红。

任平前世对于西汉历史,也是一知半解,对于大事,他还能有些印象,但是对于什么诸侯王,谁是谁,他哪里会记得那么清楚?更别提诸侯王的儿女们了。

凡事都有例外,这个赵国的原太子刘丹就是这个例外。

任平之所以记得这个人,是因为刘丹私生活,着实玩得挺花花,连自己的姐妹和女儿都不放过,即便大汉对于男女之事,很是开放,但这家伙,亦是标准的畜牲行径。

私生活乱也就算了,这个刘丹还得罪了一个他最不该得罪的人。

江充以前是他的门客,并且和他有过节,那是个什么人?

说是睚眦必报都低估他了,那是能因为自己一个人的私心,打击报复的程度到搞出来个巫蛊之祸的狠人。

刘丹得罪了他,哪里还有好果子吃,他的通奸罪名定下来后,汉武帝是要宰了他的。

好在他有一个“好”父亲,老赵王刘彭祖,那是拼命求情,方才保住了他这个“好大儿”一条性命,仅仅是被废了而已。

“一个废太子,有那么大能力?跟着这样的人,你们不怕他一旦成事,你们的妻妾,姊妹遭殃?”

孙朴现在已然是破罐子破摔了,对于任平的嘲讽充耳不闻,其只是为了履行承诺,自顾自的接言道。

“我们弟兄只负责筹集军粮,具体事宜不知,冀州刺史方理,对我们孙家有大恩,我们孙家不能不报。

眼下朔方刺史空悬,并州刺史被罢黜后,陛下并未重新委派,乃是下令由冀州刺史,代行并州刺史之责,并把上郡,定襄,云中,五原,西河,朔方六郡,暂且划分到冀州管辖。”

“停停停……愣娃!拿堪舆图来!”

“诺!”

任平越听越不对劲儿,他本来以为,朔方郡归冀州管辖,是理所应当的,怎么到了孙朴嘴里,反而还有那么多弯弯绕呢?

现在是任平说了算,他不让自己说,孙朴自然不会自讨没趣。

任平将罗愣娃从郡守府衙内,取来的堪舆图,平铺在地上,仔细探查,方才发现,这个冀州和上郡,定襄,云中,五原,西河,朔方六郡之间,还隔着一个并州呢!

并州管辖范围不大,唯有下辖了三个郡,但甭管这个并州是大是小,按地理位置来说,也是并州距离上郡,定襄,云中,五原,西河,朔方六郡较近,冀州跨州管辖个锤子呢?

且现在冀州刺史,都长驻太原了,这哪是代管啊,这是一人做了三州刺史的活计。

“方理这个冀州刺史是怎么回事儿?”

“啊?”

任平突然发问,把孙朴弄得一愣。

“我问你他一人领三州刺史是怎么回事儿?”

有些话任平不好直说,要不然他就差直接问,是不是汉武帝老糊涂了,让一个刺史权利这么大?

“并州刺史回京的时候,因为涉及巫蛊案,被陛下处死,发现检举他的,正是方刺史。

并州刺史死了,陛下还未增派,便让方刺史暂代了。

至于朔方,定襄,云中,五原,西河,上郡六郡,乃是前丞相刘屈氂向陛下进言,拨给冀州的。

我虽不明其中缘由,但却有个猜测,任将军请看原冀州管辖范围。”

孙朴说到此处,不自觉的往前走了几步,想要给任平指点冀州关窍。

不曾想他才迈步前行,便听见了一旁罗愣娃拔刀的声音,瞬间让他惊醒过来,连忙就地打住,驻足不前。

“无妨,指于我看!”

任平嘴上说得漂亮,身子骨却很诚实的回坐到一旁桌案上,手中依旧以剑拄地,使得即便孙朴上前在堪舆图指点,还是不能缩短两者之间的距离,并且中间还隔着一个罗愣娃,如果孙朴真有想不开的念头,大概率是不用任平拔剑,他就会被罗愣娃斩杀。

任平不知道,以孙朴才智,猜没猜到任平的用意,但是不管孙朴心里做何想,行为上却都是一副坦然之色,他在听到任平的明确指令后,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来到堪舆图前,为任平指画。

反观他的两位兄弟,大哥孙福老生常在,对眼下之事漠不关心,一副年老体弱,听天由命的模样。

老三孙经,从刚开始到现在,都是一副鸭子听雷的模样,张着大嘴,满脸吃惊,仿佛不知道自家二位兄长,背地里干了这么大的事。

“任将军请看,在冀州管辖范围内,面积相比其他州,不算小,但仔细一看,便会发现,其中真正属于冀州管辖的,只有魏郡,钜鹿郡渤海郡。

另外之地,乃是常山国,中山国,安平国,河间国,清河国,赵国的封地。

整个冀州便有六国,虽然青州,豫州,徐州亦有四国,但是他们和冀州不同,其他三州之国,郡县形错诸侯间,犬牙相临,秉其扼塞地利,反观冀州六国比邻,相纵连横,一旦有效七国之事者,仅靠原冀州之兵力,必不能持。

冀州比邻边塞,一旦失守,若与匈奴相呼应,内外夹击,可速下定襄,上郡,朔方,五原,云中,西河六郡,得以栖身之所。

但若由冀州下辖六郡,若冀州诸侯有异,则可调边军急至,便是此时匈奴趁机,肆虐边塞,因其习性使然,必不会久留。

一旦平叛完成,边军则可汇同大汉王师,迅速北上,收复失地,保疆域完全。”

孙朴说罢,看向任平,任平亦回视于他。

单凭方才孙朴所言,任平便知自己又小瞧了天下英雄。

原本以为孙家一门三史,不过是因为大汉法度使然,二千石官吏可使一至两名亲属为官,不曾想这家伙胸中还真有几分墨水。

甭管汉武帝心里是如何想的,任平现在觉得孙朴所猜测,或者这就是他知道的实情,很应和上意之心。

任平思虑了好一会儿,忽然开口问道。

“你所言赵国之事,可有凭证?”

“有!有冀州刺史方理书信为凭,其上盖有赵国废太子的私印。”

孙朴说话间,从衣袖中拿出一封锦囊,躬身奉上,罗愣娃代任平接管后,再转交于任平手中。

任平打开锦囊一看,其上确实有书冀州刺史方理,赵国废太子刘丹,托付孙朴筹集起事军粮,落款不仅有赵丹的私印,还有冀州刺史的官印,上郡郡守孙朴的官印。

“三万石粟米,可是上郡的官粮?”

证据确凿,该何去何从,任平一时间反倒是犯了难,其思虑之时,询问了一个孙朴无关紧要的问题,这个问题纵然他不答,任平心中亦有答案。

“一半官粮,一半私粮,非一日之功,乃是聚合三年之力。”

孙朴说到此处,脸上隐隐还有几分自得。

“哼!”

任平见此,将手中证据一攥,收于囊中,随身保存,猛然起身提剑,便要发令,此时孙朴却一反常态,连进数步,被罗愣娃出鞘佩刀所挡,方才驻足。

任平见此,眉头一皱。

“你还有何事未禀?”

孙朴听到此处,连忙出言。

“将军!适才吾之筹划,未必不可成,今王师多在边塞漠南,对峙匈奴,若将军在此时助赵太子一臂之力,何愁大事不成?

以将军之威,聚朔方之众,横扫定襄,云中,上郡,五原,朔方,西河六郡,不过旦夕,由此出并州,攻冀州,进可直逼长安,退可同匈奴夹击王师主力,一旦王师主力被灭,转而携兵锋席卷全国,岂不是轻而易举?”

在孙朴未说此番话时,他大哥孙福皆是一脸无所谓,但此时其却将已然老迈的双眼,瞪得大大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任平身上,想要仔细听清任平的抉择。

孙朴在说完之后,亦是喉干舌燥,额头上冷汗淋漓。

他和孙福都清楚,任平的抉择,将关乎他们孙家是否能够绝境翻盘。

何止是他们,任平在听到这个提议之后,心脏都好似骤停了一般。

他能明白,孙朴之言,还有一半没有说。

便若是大事成矣,任平完全可以取刘丹而代之。

将刘姓天下改成任,此事先前任平做梦都不敢想。

任平没有回答孙朴,他在听完后,只是静静的往厅堂外走去,越过孙朴身边时,孙朴还待进言,却是被罗愣娃架在脖颈上的刀刃,硬生生把他嘴里的话,憋回了肚子里。

推门而出,庭院外尽是玄铠骑兵,火把通明,宛如白昼,仰望星空,繁星点点。

此情此景,任平长出一口气,他方才已然紧张得忘了呼吸。

“咳咳咳……”

“将军!”

“无妨!”

任平忽然剧烈的咳嗽,罗愣娃等一众士卒自然担心,他见此连忙挥手出言,以示自家无碍。

“屋里的三人,一个不留,其余孙家子弟押赴沃野城,将查收钱粮,雇佣城中百姓,运至沃野城,我稍后上书两份表文,派两个伍的玄铠骑兵,连夜送至御前和太子殿下手中。”

“诺!”

任平吩咐完,便自去另寻个他处房间,书写表文。

不用他吩咐,自有院内玄铠骑兵跟上,以护卫他的安全。

罗愣娃得令之后,动作快得很,一挥手,一个伍的玄铠骑兵,便闯进了厅堂中,几声弩箭机簧响动,孙家三兄弟,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命丧黄泉了。

若是按最有利的情况,自然是留着孙家三兄弟做个人证,但他们方才所言,蛊惑力太强,任平生怕久留他们,自己一个没把持住,铸成大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