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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烟敛云收

没有轰鸣雷动响起。

老人家只是轻轻一拨,那青光剑势便如同水墨被大笔一勾,一溜烟就被指印摄走。

只余下孟鱼尝被定在空中,手里还握有一柄石剑。

看着身前那道蕴横生的指印,孟鱼尝肠子都悔青了!

猜到这二人不简单,却没猜到如此不简单,自己简直就是蚍蜉撼树。

可恨自己法力不济,让手中道剑蒙羞了!

若是在那几位观主手中,堂堂太华千仞剑,哪会受这般折辱!

孟鱼尝也想明白了,今日若能逃得性命,这云襄国之事还是先别掺和了,这妖道与此二人为友,自然也是有通天手段,还得回太清观搬来救兵,才能再图大事。

就在他心念电转之时,那指印再次动了,而且丝毫不顾及大虞太清观脸面,向他这位执剑人直接摁了过来。

孟鱼尝脑门一昏,一口血还没喷干净,就被一指拨开,栽落到数十里外。

那老人家显然只想略施小惩,倒没真想取他性命。

此时赶走了苍蝇,他也转身看向了楼毅。

“小友,今日你我皆是此间过客。来日若有缘入我山中,我定奉茶一杯,与道友坐而论道,陪了今日这失礼之罪。”

言语间,整座天宫正如同一卷工笔画,颜色开始微不可察地消褪起来。

楼毅本要回礼,却见老人家的身影突然明灭不定,连他身后这整座梅园,也变得虚幻起来。

一种倦怠感瞬间狂涌心头,楼毅闭目缓了缓。

再睁开眼时,周围已是人去楼空。

整座梅园里,那茂密的梅林如同被凭空抹去,再看向那四周宫阙,重重梅林正如同触手般缩回泥地里。

整座天宫已像是海市蜃楼一般。

楼毅如同悬浮在一片光影之中,挥手皆能穿透而过。

便是此刻,一阵强烈的眩晕感从他眉心传来,栖月殿中的肉身甚至出现了轻微的颤抖。

楼毅心头一窒,随即眼前一黑没了意识,也正是这刹那间,十里宫阙如同浮动的烟云向着楼毅眉心聚来,恰似龙吸水般钻了进去。

云襄皇城里,眼见那宫阙烟敛云收,天幕随之暗淡下来。

一时间,满城百姓又是群情激荡,颂赞玄奇。

今晚还真是个不眠夜,便是连那些史官也忍不住要落笔了。

“永月十二年,中秋,有仙人腾云揽月。天降琼楼宫阙十里,接引飞升,昭示祥瑞!”

那黯淡的长夜中,楼毅厚重而浑浊的神意,从胡青眉宇间透体而出,随后便似云霞飞卷,浩浩然遁回栖月殿,一股脑钻入自己的肉身。

没了神意控制,还在昏睡的胡青瞬间变回了青袍胖子模样,似一个不起眼的黑点,呜一声向着下方汴月河坠落下去。

“砰!”

水面一声巨响,皮糙肉厚的胡青大口吐水浮了上来,嘴里还骂骂咧咧。

“谁推我下水?谁干得!”

栖月殿中。

楼毅眉头一皱,胸中吐出一口浊气来。

眼一睁开,却见那裴彦师早已出定,此刻正抬头望着大殿穹顶。

显然,他刚才多少感应到了天上的动静。

不过碍于旁边的国师大人,他也不好擅动。

在座四人里,那老监正和大唐使官都算不得正统的修行人。

没有元神修持,自然也感应不到外界的动静,所以仍在闭目入定。

楼毅再次闭目调整内息,此刻他脑袋里如同灌了浆糊一般。

平心。静气。凝神。

盘坐一刻钟后,他浑身的憋闷感才缓和了一些,但神情还是有些疲乏。

楼毅看向裴彦师,口中淡然道:“诸位,这时候也不早了,今夜我还有客人要见,便不多陪了。”

那麻衣剑修并未陨落,楼毅这般说辞,自然也是为了和他之前的话呼应上。

裴彦师本就心神不定,刚才那天上宫阙中,有一丝剑意泄出被他捕捉到,只怕是孟老和人动起手了。

此刻听闻楼毅要走,他自然乐意顺水推舟。

“既然国师先生还有客人,那彦师也就不再挽留叨扰了。”

旁边两人此刻也纷纷醒转,几人一番客套后,楼毅便一声传令,带着府中侍奉,摆驾回府了。

他前脚刚在银白雕花大轿中落座,老管家便在一旁揭开了幕帘。

“主人,今夜有人潜入府里。”

楼毅微微颔首,一切回府再说。

今夜一番神游,对心神的损耗尤为严重,楼毅此刻可提不起精神分心旁顾。

一回到府里,更是直接回到静室之中,服下养神的宝药,开始静坐调养。

汴月河上。

此时已近中夜,联舫中央的甲板上,人群依然没有散去。

要是往日里,等到诗会散去,那些官家子还要找些狎妓的乐子,但今日魏公和贾老太公在船上,谁敢冒险自坏名声?

此刻二老迟迟没有离去,后辈子弟也只能在身边作陪。

甲板中央,那一人高的诗板被众人围了里外三圈。

贾老太公手中捧着那仙人留下的银毫笔,口中还在念叨着身前的咏月词。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此时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尤其是这最后三句,已经来来回回叹咏了几遍。

却在此时,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从隔壁船舱里传来。

“仙人在哪?仙人呢?”

众人循声看去,不知是哪家的员外爷醉醺醺地摸了出来。

此人生的獐头鼠目,后面跟着面容虚浮的老奴托着他半边手臂,不是那草包皇帝又是谁?

今夜朝中国宴,他见国师不来,便以不胜酒力为托辞,早早回了寝宫。

实际则是暗中溜了出来,跑到这七船联舫上凑热闹。

二老见皇帝过来,又不便太过招摇上去相迎,只得是魏公远远回了句:“王员外,仙人已经飞升而去了!”

那永月皇帝一见到二老在人群里,赶紧挤了过来,他倒也有些眼力,盯着那诗板就问道:“这就是仙人留的诗?”

二老颔首称是,贾老太公更是捧起手中的银毫笔,叹道:“仙人曾执此笔写下了上阙词,待他飞升去后,此笔更是悬空而起,续写了全词,将仙人在天上的所见哀思娓娓道来,依老朽看,此笔怕已是仙家之物。”

永月皇帝一听是仙家之物,酒又醒了半分,手一伸小心翼翼地摸向那狼毫笔,却被旁边人一个巴掌拍在手背上。

“大胆!仙人遗物你也敢随便碰。”却是先前那锦衣公子抖起了机灵。

他自问之前冒犯仙人,怕日后被人惦记着讨不了好,便想着攒点表现。

这员外爷一看就是个土财主,这种人本就不招读书人待见。

二老秉持有礼回他两句话,这厮真就敢把手伸过去,有辱斯文,真是该打!

二老不约而同看向那小子,心头皆是一叹。

小子,路走窄了啊。

永月皇帝不敢暴露自己偷溜出宫混上了花船,倒也没和这小子当场过不去,不过梁子却在心中记下了。

此时周围人多,二老也不便与皇帝多说话,只见那魏公对众人道:“今日这两件仙人遗物,便暂时收到我府上,还请大家做个见证。”

“仙人飞升之前,斥责我一国文坛,排挤外客,枉顾才学,只知争名声,夺彩头,如同一潭死水。字字句句,犹如钟磬之音落在老夫心头,痛心疾首!”

“但以我和贾老太公所见,仙人此番当头棒喝,乃是我一国文运中兴之兆。否则何故化身凡人,来此间走这一遭?”

话说到此处,却听贾老太公接过话来:“明日,魏公将随我入朝面圣,希望能效仿中土大虞,立文庙,供奉仙人遗物。若是皇恩厚赐,更可为仙人册名衔,塑金身,有朝一日,仙人必将再临我云襄国,延续我文坛福祉。”

这二老一唱一和,一番话说得铿将有力正气浩然,看似是说给周围学子听得,其实全冲着那草包皇帝。

对于楼毅飞升前的斥骂,他们不见得就有多认同,但毕竟别人是飞升的仙人,既然能借着这名头入朝堂掀起一番风云,甚而真有可能借势效仿中土儒家,扭转一国文运。

两位老人家何乐而不为?

那永月皇帝一听仙人可能再临云襄国,刚才熄灭的一些心思,遂又复燃起来。

赶紧凑到那贾老太公耳边,轻声问道:“你说,这仙人有没有可能,助我除了那妖道!”

贾老太公吓得一哆嗦,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生怕这里有国师耳目。

“嘘!慎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