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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反客为主

“谭兄,我当然知道,个人武力和军队武力的强大是两回事。我能打赢对方的个体。朝廷的军队,却不一定能打赢洋人的军队。”

张坤笑着道:“不对,不是不一定能,而是一定不能打赢。但这只是暂时的,洋人也不见得就能确定这一点是不是。”

说到这里,他挥了挥手,手掌发出刀势破风之音:“就如当初,他们会因为樱花国赢了一场,就认为青国朝廷已经没有一战之力,只是待宰的羔羊。

那么,也会因为我这么一个拦路石的存在,高估了神州大地民间的武者力量。生怕这些民间武者一旦联起手来,一致对外,会对他们造成极大的伤害。”

有肉吃的时候,当然是人人争先,抢着上要挨打的时候,肯定是迟疑再迟疑,观望再观望,希望有人能够替自己当个先锋

这些人就如赌徒,在不确定稳赚的情况下,是不会押下全部筹码的,而这,就是我们的最后一丝机会。”

张坤语气之中有着沉痛,有着昂扬。

在另一个世界之中,这个机会一直没有出现,洋人如狼似虎的扑击过来,青国朝廷甚至没有做出任何有力的一丝反击。

真的如同傻猪一般的,直接亮出自己的肚皮。

可恨,又可怜。

恨只恨那些手掌大权,高高在上的权贵。

既然享尽了福报,却没能尽到自己的责任,既不能守土,又不能开疆,反而丧权辱国,割地赔钱。

怜只怜那些被这个国家所护佑着的普通百姓,他们才是最大的受害者,没有一丝退路

青国败了,权贵富人还能出逃,还能继续享福。

而这些百姓呢,只能做牛做马,苦难更是深重几分,他们哪也去不了。

“所以,这一战,决不能败。任何人可以放弃,但咱们不能放弃。”

张坤斩钉截铁的说道。

听得后方王静雅等人,全都眼神放光,呼吸都粗重起来。

是啊,她们就是这芸芸众生,当灾难来临时,再也无处可逃。

但是,在这里,在这一天,有那么一个人,就在前面顶着,扛住如山的压力。

这是很幸福的一件事情。

谭维新脑袋之中宛如被一道闪电划过,重重点头赞道:“张师傅好算计强者示之以弱,弱者示之以强,咱们现在就是十足十的弱者,却不能展现自己孱弱的一面。必须外显强大,方能吓住虎狼。”

“没错。”

张坤心中思路越来越清晰。

他很笃定这道激将之策,肯定能成功。

为什么?

其实在另一个世界,已经有人无意中做到过了。

虽然,那人只是为了出国拍些电影,开个武馆打响自家拳法的名气。

有些事情的结果,往往与初衷并不相同。

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是,从他开始,中国功夫在国际上打开了名气。

以至于,许多洋人对中国人的刻板印象中,多了一项“会功夫”,认为中国人个个很能打。

这其实是一种美好的误会。

但是,不管是偏见也好,是高估也罢。

只要张坤给他们一个形像,一个理由就会让所有洋人都认为,这片土地上的人,真的或许很不好惹。

当然,这种做法,只能拖一时,不能拖一世。

但那又如何?

他需要的就是这一段时间的缓和。

“谭兄可知,那李提摩太和花旗领事,甚至樱花依藤等人为何对青国变法图强一事如此上心?莫非他们全都是乐于助人的国际主义战士?”

“鼎力相助广序帝坐稳皇帝位置,成为至高无上的君王,应该是想以驻军、收税、开矿等为条件,更进一步压榨百姓。”谭维新被张坤天马行空般的思路,都整得有些不自信了。

明明早就看穿了洋人的阴谋诡计,此时细细想来,却大有问题。

因为,对方无论与谁合作,都是可以的。

如果想要取得驻军、收税等权力,与西宫那位合作,才是最好的办法。

为什么?

就凭李中堂随时都可以签下天文数字般的投降合同

从他们手里,想要挖出好处,并不是太难。

“为什么要选择变法派,要选择皇帝?”

谭维新喃喃自语。

以往的他,只想着一心变法,强国富民。谁帮他们完成这个理想,谁就是好朋友。

包括康北海,包括袁双城,甚至包括广序帝,他都会一腔赤诚,抱有最大的信任。

因为,他们是帮着变法的,是为了天下百姓过得更好一点,是为了这个国家更强大一些,不至于受到洋人的欺压。

只要能达成这个愿望,一切都可以让步,连民族仇恨,也可以暂时靠边站。

他完全就没想过,这里面还有着更深层的原因。

“那是为什么?”

谭唯新眼中全是疑惑。

他知道张坤不会无缘无故的问这个问题。

“因为,你们弱啊!”

张坤幽幽叹息。

透过历史的局限,再来看看“维新变法”这一局,张坤心中猛然灵光一闪,看清了历史背后的迷雾。

花旗、鹰国领事,以及神庙主祭都帮着青朝变法,甚至,连神州大地这段时间,最大也最可恶的敌人,樱花国前首相,都跑过来帮着变法。

这种情况像什么?

就如山上的虎啊、狼啊,有一天突然不吃羊了,反而关心起羊的生计问题,关心那片草场是不是不够肥沃,能不能多长牧草。

甚至,还担心头羊不能保持自己的权威,不能带领着羊群发展壮大因此,这些虎啊、狼啊全都跑下山来,帮着羊群修起了羊圈。

你说他们想干什么?

当然是想吃羊啦。

或许,这个比喻不够贴切,但是,意思是这个意思。

那么,如何才能保证羊们永远是羊,而不是有一天会变成雄狮,大象呢?

给他们找事做

弱的变强,强的变弱,斗个不可开交。

“是了,他们是想让青国内斗起来。”

谭维新也是神情骇然,醒悟了过来。

“是,一个完整的,齐心合力的王朝,上下一心,抵御外侮的话,这就是一头雄狮,是一股极其巨大的力量。

如今之所以显得不堪一击,只因为这头狮子还在沉睡,甚至已然被阉割,没有半点血性。

让皇帝和太后两方一直斗下去,情况就会变得十分精彩,向着有些人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

一方拉拢着有血性有志向的爱国者,一方代表着顽固的守旧的既得利益者。

只要双方斗个头破血流,这头雄狮就永远不会醒。

而且,还会自我再阉割一刀,变得更加虚弱。

这时,火候已足,就可以动刀叉了。”

“原来如此变法一事,成功的机会,岂非十分渺茫?”

谭维新眼中全是悲哀。

张坤这种说法,如果真的是事实。

那么,双方争斗结束的那一刻,无论变法是否成功,都是图穷匕现之时。

各国洋人大军压境,分割吞食,不可避免。

那还玩个鸟?

他一时就有些气沮神丧,感觉全身没有半点力气。

“变法之事,还有一丝破局的机会。”

张坤面色平静,似乎胸有成竹。

既然看穿了变法一事的凶险,也看到了最后的结局,当然不能跟着对方的指挥棒来舞动。

“首先,就是消弥内斗?”

“怎么消弥?谭维新茫然问道。

“对内,强势压服再给他们找一个不得不同时面对的敌人。”

张坤突然笑了。

“谁?”

“樱花国!”

后续计划,张坤没有再详细说起,他认为,说得再多,不如做得多。

回到医馆,在天色将黑未黑之前,就与李小宛、王静雅等人用过饭菜,悄悄然的回了自己静室。

他准备进宫一趟。

想得再多,计划做得再好,实施起来,也不会一帆风顺。

身边的朋友以及敌人,都是活生生的人,有着自己的思想,各自的诉求。

想要解开一盘珍栊棋,金老先生告诉了大家一个办法,那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变法派,从始至终最大的依仗是谁?

不是康北海,也不是谭维新,更不是大刀王五,而是广序帝。

一切的一切,都只因为他这个皇帝的身份,所以,可以名正言顺的做出许多事情来。

没有广序帝,任凭康北海和谭维新等变法派,有着通天彻地的大才,也是有力无处施,只能空口说些白话。

所以,变法能不能成功,可以实施到什么地步?必须得看广序帝怎么操作,又能在其中起到多大的作用?

但偏偏,这个最关键的关键,又是个不给力的。

事到临头,他连一丝作用也没起到。

不对,还是起到作用的,是反作用

他接见依藤博文,意图用樱花国再次入侵的危机来逼迫顽因派,并且,还坚持合邦之议,给了深宫那位太后,递出了刀子。

有了这么多把柄,满朝文武,再难找出几个能够帮他的人。

就算是有意向想要站在他这一边,到了四国合邦提议的时候,也全都舍弃了他。

谁不担心,自家祖宗从坟墓里爬出来,活生生再气死一次。

张坤就觉得,这位“关键棋子”,捅别人的刀子不咋样,捅自己的刀子,那可是顺手得很。

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猪队友。

张坤想要让这个时代,最后一堆篝火燃得更旺,让百姓不至于重新陷入到最深沉的黑暗之中,就得一气呵成,促成变法。

那么,他的第一计,就是“反客为主。”

夜色已深。

无雨,有月。

昏黄半月挂在远空,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细纱。

张坤身着一件黑色劲装,头上蒙着黑色布罩,只露出两只眼睛,闪闪生辉。

月色下,一道稀薄的影子,从外城潜入内城

再摸到围墙,跨上斜柳,直入养心殿,没有惊动一个巡丁。

也许是这几天,朝堂之上风声大变,广序帝察觉到自身的不安全,甚至,能感应到那无处不在的危机。

他罕见的,到了夜色深沉,仍然勤苦翻看着奏折,想要从中看出种种强国之策来。

强国之策,是有。

康北海隔几天就会上书朝廷,可谓是字字珠矶,绘出美好图画。

很多时候,广序帝都会看得心花怒放,似乎提前见到了自己终于成为这个国家至高无上的主宰。

而不再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傀儡皇帝。

“尊贤而尚功,保民而亲下,有情必通,有才必用如此,天下归心矣!”

广序帝读到这里,会心一笑。

再拿起一封奏折。

“闻皇上圣武发愤,变法维新,臣不禁轩鼓长舞,欢欣忭蹈,以为尧舜复出也臣窃闻东西各国之强,皆以立宪法开国会之故

“好!“

广序帝忍不住击节赞叹。

也不知是因为看到立宪之后的荣光,还是看到了康北海奏折里言必称尧舜,他感觉自己比起上古圣君,似乎也没差到哪里去。

一时之间,斗志昂扬,激情难抑,端起桌上的茶壶,就要倒上一杯茶润润干渴喉咙。

手中一轻,发现已经空了。

“他他拉”

他习惯性的扯开嗓子,就要招呼珍妃奉茶。

深夜苦读时,珍妃总是会伴在身边,细心照顾。

世人都道珍妃是个娇蛮性子,却不知,要论贴心,其他人连拍马都比不上。

名字在喉咙里只喊了半句,广序帝声音忽然变得沙哑,哽咽着说道:“珍儿,朕对不起你,朕无能,朕没有办法啊”

他眯起眼睛,抬头望向花窗之外,那里黑影重重,兵将林立。

最里层自然是亲信侍卫五百人,牢牢护住养心殿书房。

领军者是侍卫首领宫保森,号称“宫猴子”,身兼形意八卦两家之长,算是极厉害的高手。

话说这“宫猴子”,这人有一个好处,别人都是战败了就一撅不振,可他却不一样。

自从那日在养心殿前,以硬碰硬,败在了“狂刀”张坤的手下,他知耻而后勇,刻苦修习本门真功。

结果,在短短时间之内,打破重关,一脚踏入到洗髓境界

以二十八岁之龄,踏入宗师之列。

如此天资,如此际遇,日后自然是前途不可限量。

在修武一道,很有可能会闯出一片新天地。

按理来说,有着“宫猴子”这位神猴保护,广序帝应该放宽心思,不再担忧安全一事。

可事实并非如此。

广序帝不但担心,而且,还很恐惧

因为,在宫保森带领的五百侍卫之外,石阶之下,还有一支兵马,足足千余人。

为首几员将领,顶盔贯甲,身形极为高大,气势彪悍

一身杀气凶悍狂烈,竟然没比“宫猴子”差上多少。

这是侍卫禁军,也不是侍卫,而是西宫那位派来的“保护”自己的。

里面足足有着四位巴图鲁级别的高手。

这是何等重视自己啊?

广序帝很明白这一点。

珍妃之死,只是一个警告。

告诉自己要安份一点。

否则,就会有很不好的一些事情发生。

而养心殿外围的这支军队,才是实打实的威慑。

“隔绝内外,防朕甚于防贼!好一个太后,好一个修心养性的老佛爷。”

“若非朕还有着后手,关键时刻可以翻盘,岂非让你得逞。”

广序帝眼中闪着寒光。

刀子已经递到眉毛上了,往日里的虚情假意,温情脉脉,全都化为刀光剑影,让人心中冰寒一片。

那就见招拆招吧,看谁能笑到最后。

他一直在等,等一朵樱花,或者说,等一件事情的发生。

广序帝想得很明白,借他邦之势,行威迫之实,就算那些王公大臣能够看得清楚,又有几人胆敢冒着生命危险,去与洋人放对呢?

这显然不可能。

当日樱花国兵锋之盛,直指京师,那些平日里神通广大的能臣干将,全都瑟瑟缩缩抖成一片,算是让他见识到了,何为草包。

也见识到了,那位始终澹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老佛爷,是如何的胆战心惊,面现惶恐。

明明应该哀叹国之将亡。

广序帝心灵深处,却偏偏有了不合时宜的快意。

这一次,你们敢再尝试一下吗?

有胆子,再反对试试。

一阵风起,烛影摇红。

火光一亮又黑,已是被风吹灭。

窗前树影婆娑。

似乎有风铃响起。

广序帝眼睛突然瞪得滚圆,脑海里的所有妄念全都一扫而空。

他看到了,月色之下,树影之巅,一道人影如鬼影般飘忽不定,踏叶冲来。

这人身上黑衣如夜,被劲风所袭,发出噼噼啪啪裂帛般脆响

身影离得还远,气机汹涌扑来,如海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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