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坐在前面掌舵的拖拉机司机,车斗内坐着一位男青年,一位中年男人。
“哎!停一下!”
刘三江走到路边,帮着叫停了手扶拖拉机。
拖拉机司机松了油门,踩下了刹车,手扶拖拉机停止了爬行。
这玩意真是简陋的吓人,一个柴油发动机,一个大飞轮,三根皮带,四个轮子,一个铁皮斗子。
一眼看上去,就一个醒目的柴油发动机。
就这样配置低得不能再低的农用机械,绝大数公社都没有。
在这个年代,种地,还处在靠人力往上怼的时期。
除了那位男青年,另外两人,刘三江都认识。
开拖拉机的是农场的陈叔,坐在车斗的中年人是镇上的孟会计。
按照辈分,刘三江都要喊他们一声叔。
他拿出一盒大前门,撕开烟盒,先给司机分了一颗,“陈叔,抽根烟!”
司机接过烟,然后热情的打着招呼,“好哩!娃子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了!”刘三江回应着,然后往后走。
“孟叔,你这是忙什么去?”他将烟连同烟盒直接塞给了车斗里的孟会计。
孟会计也不客气,直接把烟揣进兜里,然后从拿出自己上衣口袋内掏出自己的烟来,“县里开会,没什么正经事!小江,你找我有事儿?”
“孟叔,我今天不找您,我找他!”刘三江指着男青年。
男青年眯着眼,打量着刘三江,“这位同志,我不认识你。”
“以前不认识,现在认识了!你好!我是苏晴的男……”刘三江伸出右手,一口大喘气,“性-朋友,我叫刘三江。”
听到他是苏晴朋友,男青年眼睛也睁开了,然后露出阳光般的笑容。
然后站起身来,在车斗内居高临下,也伸手右手,“你好!王东城!”
两手相握,刘三江也趁机仔细观察了王东城。
一位文质彬彬的青年,皮肤白净,宽长脸,鼻子坚挺,双眸清澈见底,
穿一件十分考究的毛呢大衣,露出里面红色毛衣和白色的衬衣。整天在农场劳作,衬衣领子还能保持的这么有型,这么白,一看就知道他是爱干净的人。
整体看起来还是很帅气的,要不是眯眯眼,这副皮囊有自己一半帅气。
苏晴也走了过来,“东城哥,曼丽姐怎么没和你一起?”
“苏晴,是你啊!”王东城眯着眼,跳下了车,“曼丽的申请没有批下来,我先回去,然后再想办法,帮她申请下来。”
柴油机的动静震得耳朵疼,刘三江将王东城的行李包拿了下来,“孟叔,陈叔,你们先走吧,我去送他!别耽误你们正事!”
“好!”孟会计拍了拍车斗,“老陈,走吧!”
三人赶紧后退几步,躲避着滚滚黑烟,然后目送这个抽着雪茄的爬行动物向东爬去。
刘三江将行李还给了王东城,然后指了指副驾驶,“上车,别耽误了午饭!”
看到王东城关上了车门,刘三江便问:“苏晴,他怎么老是眯着眼睛看人!”
“眯着眼?”苏晴透过前挡风玻璃,看着车内的王东城,“我说感觉哪不对劲,东城哥的眼镜没带,他是近视眼。”
“难怪眯着眼!”刘三江笑了笑,“戴眼镜的都是好学生,上车吧!”
吉普车上了大路,向西驶去。
接着,郝大妈从刘氏老宅内探出身来,看看向东去的拖拉机,然后看看向西去的吉普车,嘀咕起来。
“孟会计,这是要去县里?”
“刘家的小子,这是要去镇委大院?”
“那个穿得人五人六的白面小子,市里来的?”
连续的自我发问,郝大妈心里越来越发虚,“难道房子真的要被收回去了?”
就在这时,东厢房的陈主任搬着自行车,走了出来。
郝大妈猛地一回头,双方都吓了一跳。
郝大妈反应十分夸张,“哎呦!我的妈耶!”
然后拍打胸脯,“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不等缓过神来,先发制人,“我说陈主任,你怎么连个动静都没有!”
陈主任被那一声尖锐的惨叫,吓得浑身一哆嗦,自行车直接脱手,砸到了脚面子。
自行车眼看要摔倒在地,郝大妈想要伸手扶一把。
“哎!陈主任,你怎么不当心一点!”
可陈主任以为她要碰瓷,强忍着脚疼,赶紧搬起自行车,向旁边趔趄退后几步,还好稳住了身形。
然后满脸紧张之色,“你想干什么!不要过来!这可是大白天!”
看着陈主任害怕的样子,郝大妈哈哈大笑,脸上尽是得意之色,“陈主任,我还能吃了你?”
陈主任望着眼前咧着嘴,露出后槽牙的妇人,紧张到了极点,就像一个怕狗的人,在街上看见一只了得了狂犬病、还逢人就咬的疯狗,额头冒出一层冷汗。
人在极度恐惧之下,身体会迸发出惊人的潜能。
陈主任明显处于这种状态。
瞅准一个机会,他抱起自行车,冲了出去。
他成功了!
外面就是大路,将自行车放下,左脚放在脚蹬子上,右腿猛地一蹬地,然后快速的骑上车,向东逃向。
郝大妈看着落荒而逃的陈主任,并不打算放过他,在他身后肆无忌惮的开着低级玩笑。
“陈主任!你来俺们这多少年了,怎么连个孩子都要不上,你是不是不行啊!”
恶语伤人六月寒。
显然郝大妈的嘲笑声,在寒冬腊月,威力倍增。
陈主任听了,差点从自行车上摔下去,“疯婆娘!疯婆娘!真是个疯婆娘!”
郝大妈开心极了,自信回来了,感觉自己还是那个在兰陵镇所向披靡的女人。
转念一想,兰陵镇才多大面积,连南方来的陈主任,见了她都不敢站直腰板。
“我应该是兰陵镇和南方最厉害的人类。”
“对,就是这样的!”
她如同村口的大鹅,伸长脖子,张开双臂,转身回巢。
当她看见粪箕里的垃圾时,她又开始自我怀疑。
“我这么厉害,刘家小子,怎不怕我?”
想起来,就来气!
“我让你,不怕我!”
郝大妈想一脚踢翻粪箕里的垃圾,没成想踢空了,整个人侧着身子摔了下去。
咔嚓一声,骨头裂开的声音。
“哎吆,我的胳膊!”
“快来人啊!谁来帮帮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