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小说 > 历史小说 > 大吴圣祖 > 第二十章 广州水师

第二十章 广州水师

正月刚过完,孙奉、周豫便匆匆南下,赶往广州治所番禺城。

在来的路上,早春的寒风把他们吹得瑟瑟发抖,结果来了番禺,却是风和日丽,和煦的阳光打在路面上,连马都兴奋得甩了甩蹄子。

“伯逸老弟,”孙奉笑道,“世人皆言这交广南境乃瘴痢之地,我看这明明是个福地嘛。”

“子继兄,你想啊,这本该春寒料峭的时节都这么暖和了,那夏天又会是什么情形?这南境可不是好相与的,历来征战,都是病死的比战死的多......”

“好了!我又何尝不知。”孙奉扬了扬马鞭,笑骂了一句,“你这厮真扫兴。”

“不过,要想重振祖父辈的荣光,咱们就不得不拿出命来拼。”孙奉突然严肃起来,“要不是陛下开恩,咱连这个拼命的机会都没有呢。你甘心被雪藏一生?反正我可不甘心。”

“子继所言甚是。”周豫点点头,若有所思。

番禺城,广州刺史府。

“卑职孙奉(周豫),见过刺史大人!”

“快快请起!”陶璜起身道,“你们来得好啊,我现在最缺的就是人手和时间。你们在陆将军麾下时的表现很好,不愧是桓王、公瑾的后代。”

他顿了顿,又道:“你们是想在水师发展吗?现在的广州水师可太糟糕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陛下交代。这样,你们拿着我的令牌,先去巡视番禺船厂吧,心里也好有个底,后续到底该怎么整顿,我们再做计较。”

二人走后,陶璜一个人盯着门口屋檐的瓦片,面沉如水。

“修则啊修则,我知道,我做这个刺史之位,意见最大的就是你了。原本我也不想跟你撕破脸皮,但你因私害公,多方掣肘,那就怨不得我了。我没时间跟你纠缠,陛下等不起,我也等不起!不过我倒正好要看看,这个怀义校尉,有多少真本事!”

修则当着南海太守,由于广州水师的驻地就在番禺,因此他也兼任广州水师都督。他在此经营多年,根深叶茂。这次孙皓改划行政区建置,他满心以为自己能当上刺史,没想到孙皓居然直接空降了隔壁的苍梧太守陶璜!

他不理解,更不甘心。陶璜这些年一直不温不火的,又没有什么惊艳的功绩,他凭什么突然就从自己的同僚摇身一变,成了顶头上司?

是,以前陶璜的父亲陶基做过交州刺史,就在士徽之乱平定后不久。他恩威并施,推动教化,为人所拥戴纪念,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

陶璜几兄弟能出仕,就算是陶基的余泽了,不是说父亲做了刺史,儿子长大了就要接着做,这玩意儿它又不是世袭的。

总之,我们的修将军是一肚子不服气,这俩月给陶刺史明里暗里使了不少绊子,上了很多眼药。

“允儿!听说那个什么怀义校尉,去了我们的船厂?”

“是这样,阿翁!”修允点头道。

“什么时候的事?都要乃公来问了,不是应该你主动汇报吗?”

“父亲,郭马刚刚派人来通知我的,我也才知道,正准备跟您说呢。”

“好了。”修则摆摆手,懒得跟儿子在这小事上磨嘴皮子了,“你去一趟,郭马不一定能应付得了,别出什么幺蛾子了。”

“陶世英,你真以为我会惧怕一个没落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宗族子弟?”修则冷笑道,忽然唤来一个仆人,“把这封信交给朱崖的大头龙,港口那边有船接你,务必不能出任何岔子!”

——————

“下官不知校尉大人光临船厂,有失远迎,死罪死罪!在下番禺船厂都尉郭马。”一个矮壮汉子迎上来,谄媚笑道。

“郭都尉,本校尉奉刺史大人之命,检视船厂,这是陶刺史的令牌!”

“原来如此!”郭马“恍然大悟”,连忙陪笑道,“校尉大人请!”

番禺船厂和广州水师驻地是挨在一起的。船厂主要供应水师,当然也兼营商船、渔船的生产。以前这些副业一直搞得欣欣向荣,虽然各级将领免不了都要“揩揩油”,但仍然解决了水师很大一部分开支,甚至能给建业朝廷带来丰厚的利润。

毕竟番禺可是繁荣的“国际大都会”,汉人海商多从此地扬帆远航,而南洋的夷商甚至罗马国的商人都把这里作为目的地,商人们购置海船的订单永远如雪花般洒来。航海嘛,首先船肯定得可靠,像番禺船厂这种军工品质的造船技术,当然很让商人们安心了。

可自从交州三郡叛乱,番禺城一下子就冷清了许多,水师的财政很快吃紧,已经有点揭不开锅的迹象了。

原因很简单,做生意需要的是相对安定的营商环境。远道而来的夷商们首先会在日南港进行补给,随后北上位于雷州半岛的合浦港,再穿过后世的琼州海峡抵达番禺。现在三郡一反,双方对峙,大冲突一触即发,小摩擦更是没断过,后世北部湾这一带早已是剑拔弩张。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多少商人愿意来火中取栗。

就算来了,也容易被交州叛军或者广州水师给当肥羊宰了。在这个时代,水师、海商和海盗的界限并不是那么泾渭分明的。大海相对于陆地来说在这方面有个好处,它能把一切的罪恶与丑陋都洗刷得干干净净沉入海底,不留半点痕迹。而在这种紧张情况下,需要发泄和好处的将士没理由不干这种事。

孙奉一边听着郭马喋喋不休地诉苦,一边打量着这个露出了些许凋敝气息的船厂。

“校尉大人啊!”郭马抱怨道,“你也看见了,我们这日子不好过啊。陛下光是让我们振兴水师,可一句空话哪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郭都尉,”孙奉斜睨了一眼郭马,那凌厉如刀的眼神让郭马腿肚子打了个颤,“你也知道为什么我们会缺钱,收不回三郡,这种局面就改变不了!”

“可是水师缺钱,就打不了仗,帮不上前线什么忙,只好盼着后将军带着步军去打喽。”一个身穿锦袍的公子哥摇着折扇慢悠悠地晃过来,轻飘飘地说了句风凉话。

孙奉转身一看,立马呵斥道:“此乃何人?军中重地,怎容得这厮如此吊儿郎当,左右与我拿下!”

“大人不可!”郭马立刻挡在这公子哥身前,状如护主之犬,“这是修都督的长子修允。”

“那又如何?军中有军中的规矩,岂可等闲视之?岂不闻昔日周亚夫军细柳,便是天子也不得军中驱驰,何况......”

“够了!”修允也恼了,拨开郭马,直冲到孙奉面前。他身量也不矮,不过还是比孙奉要低了半个头,得仰着看孙奉的脸。他心里微微有些后悔,不该冲这么近,这个态势,首先气势上就输了一截。

“孙校尉,你不是很讲规矩吗?”修允突然厉声道,“告诉你,我是定海中郎将!你被调到我广州水师来,正好就是我的部下!你见了上官不行礼,竟然咆哮军营,当众冲撞上官,又该当何罪?”

“你......”孙奉怒火中烧,拳头攥紧,正要挥臂,周豫眼尖,强行摁住,使了个眼色让孙奉不要冲动。

周豫上前道:“少将军未着军中袍服,我等眼拙,未曾认出,还望少将军海涵。”

“哼哼,”修允得意冷笑,“看看,到底是庐江周家才有这等家风,翩翩君子温润如玉,令人如沐春风。不似某些粗鄙之徒,即便沐猴而冠,亦难掩其本性......”

孙奉大怒,一股无明业火冲天而起,猛地飞起一脚往修允心口踢来。修允大惊,一时呆立原地。

说时迟,那时快,郭马急拨开修允,自迎上来挡。

刹那间,郭马被踹得腾空而起,望后便倒,重重摔倒在地,口吐鲜血,当即便不省人事。几个兵丁赶紧将他搀扶走,急急去寻医匠。

“大胆!”修允这时也回过味了,拔腿退到安全距离之外,拔出宝剑指着孙奉,“你竟敢偷袭上官,下此重手,分明就是反贼,速速与我拿下!”

修允的亲兵们纷纷拔刀拥上去,孙奉的亲兵也拔刀上前挡住。

孙奉甩开一直抱着他的周豫,也拔出佩剑:“我大吴的天下终究是姓孙!反贼,某家倒要看看谁是反贼!”

双方僵持不下,陷入对峙。

帐外忽然闯入一个中年将军,疾步奔向修允,不由分说先扇了他一个重重的耳光,修允白皙的面庞登时变得通红。接着此人又甩来一个马鞭,正好打在修允的腿弯弯上,修允立时痛得跪了下去。手里的宝剑也没拿稳,掉落在地。

“父亲......”修允满眼泪光,委屈巴巴地嚎道。

“住口,乃公没你这样的逆子!”修则又扬起马鞭作势要打,修允吓得立马噤声,“你看清楚,你在冲谁拔剑啊!冲撞了君侯,有几个脑袋给你掉的。你现在就给我滚回家去!”

修允不敢怠慢,灰溜溜地跑了。

“末将教子无方,让二位君侯见笑了。”修则一揖到底,“还请二位君侯海涵。”

“将军言重了。”周豫连忙打圆场,“少将军年轻,血气方刚。我等初来,不知营中规矩,倒是对少将军多有得罪,还望少将军莫要见怪才是。”

“这些年我在外征战,这逆子被他母亲宠坏了,太过骄纵,无法无天,我回去定会好好教育他!”

“都督,”孙奉忽然开口了,“军中没有王侯,只论军职,我等既入水师,便与别的校尉、校尉丞无异。既然我部被划入少将军麾下,今天又冲撞了他,实在是罪不容恕。卑职改日定当登门致歉。”

“不必不必!”修则连忙摆手道,“不过你们既然来了,就尽快入职吧,明天允儿会给你们调拨人马船只。”

“多谢都督,那我们就告辞了。”孙奉说罢,便与周豫并肩而去。

修则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面色阴得能挤出水来。

“涨海的水深,你们把握不住!”修则恶狠狠地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