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妹妹，这是又动了爱才之心呀！”
秦红玉赶紧拉住她的胳膊，拦住她的话头，向帘外笑骂道，“就他这个猪脑子，里面尽是浆糊！让他背个《千字文》都千难万难，学个珠算就差点把我气出病来！”
“他哪是考科举的料？与其耽误时光，不如学一学俗务，也好早些自立门户！”
这话一出，让萧华顿时愣了，这跟预想的不太一样啊，暗说秦红玉待他向来很好，他一心上进，不应该被鼓励吗？
就算他脑子笨了些，就不能再给个机会吗？
秦红玉其实有自己的顾虑！
她本将农庄交与老仆之子张大经营，当年老仆吴父曾救过她的命，她得势后，便张大替她打理庄子。
因她是贱籍，那些田亩都挂在张大名下，可谁知张大连年侵吞了农庄收成不说，还得寸进尺，结果眼见瞒不住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低价卖了田地，卷钱跑了。
那庄子本就算是给张家报偿，没想到这张大如此愚蠢，念在救命之恩的份上，只当是恩债两消，便没去管他。
但张大所作所为，已然让她对这些仆人不再多期望，总归不是自己养大的，有异心也正常。
因此，她现在多少信不过那些外来的掌柜，而她身边能信任的人不多，妹妹又是个女儿身，不能抛头露面。
这事之后，她对萧华更加看重，将他视作以后的依靠，只想把他拴在自己身侧，哪肯放他出去。
于是，她打算让萧华专心学习打理商铺，哪肯放他去读书。
卫惊鸿听出她的语气，只得收了口，不再多言，心中不勉为萧华惋惜，于她看来不读书的少年又有何前途。
还没待萧华再开口，殷风起又领着一个罩着石青斗篷的女子，走近解下斗篷一看，竟是小表妹。
“三表哥！”小表妹一见他，顿时喜出望外，抓住他的衣袖，小脸尽是委屈与高兴。
萧华见她梨花带雨的模样，也有些动容，轻声安慰她。
秦红玉把妹妹喊拉进里间，只留萧华一人站在帘外。
殷风起作为大姐，看出气氛不对，一番询问，才得知原故，她与卫惊鸿不同，反倒认同秦红玉的看法。
“三郎，你二表姐也是为你好，何必如此……”殷风起了解这其中的原故，秦红玉想把萧华留在身边，也很理解。
“二表姐，我这些年来，从没求过你什么，还请您允我这次。日后待我高中后，定会报答您的恩情！”
萧华没有理会旁人劝阻，他看来，经商什么的，真没有前途！
一没功名，二没背景，若想经商，都是干最苦最累的活，拿最少的钱，甚至还要提防那些贪心的士绅官老爷们。
灭门知府，破家县令！
没有功名护身，再多的钱财都是空中楼阁，好看而已。
因此，那些江南的商人世家，皆是长子读书考科举走仕途，次子从商做生意，只有这样一个家族才能传承下去。
而当初秦家只有财，而无护身依靠，才遭杀身之祸。
“这院试、乡试皆是三年一场，这一晃就是六年，其中能考中的又有几个！而你又是个没天份的，哪里能中？何必在此蹉跎年岁？”
秦红玉也没有想到他会再三恳求，以往只要她板起脸，他必不敢多言，她暗想，定是被砸坏了脑袋，受了刺激才会如此，一时间心里倒不怎么生气。
“作姐姐的也是为你好，我早就与碧玉赎了身，待她明年十五，你也满十六，便与你二人成婚，日后你二人经营商铺，过着小日子，岂不是比那些强？”
小表妹一听这话，立马闹了个大红脸，将脸藏在姐姐身侧，侧露着一双大眼睛望着帘外。
萧华是秦红玉拉扯大的，最是知根知底，虽脑子笨了些，但相貌和品性都是极好，深得她意，妹妹嫁与他为妻，是不错的归宿。
再者，风尘女子有几人能有好归宿的，等到她年老色衰之时，也总有一个可以怡养的地方。
但若萧华中了功名，他当真能娶一个从良女子为嫡妻？
自古以来，都是一夫一妻多妾，只有一个正妻。
说是三妻四妾，可那些侧妻，下妻不过虚名而已，与妾室无异，根本得不到认可。
而更致命的是，贱籍之子孙，三代不得参加科举，因此，那些官老爷们，只有纳贱为妾，从未听过娶贱为妻的！
“二表姐，若经商真能自立门户，那当初萧家和秦家就不会不明不白的没了！我大哥是怎么死的？大表哥又是怎么死的？这些……”
萧华不得不说起，小时候听到的闲言碎语，他这些天将这些信息梳理过，揣测出一点端倪。
秦家经商致富，却没有根基，惹来有心人觊觎，结果连带着跟随秦家跑生意的萧父也一同被流贼劫道所杀，接着便是产业被人一分再分。
到最后，大表哥气愤之下去告官，这不告还好，一告反倒是让他死在了牢里，紧接着便是秦家绝户，剩余家产又被彻底分个干净，还倒欠别人千百两银子。
若说不是有心人所为，当真太巧合了！
“你！”
这话惹到了秦红玉的死穴，这些年来她从不跟外人提起，知道一些情形，根本就不是一家做的，各个势头都不小。
这反倒让她息了报仇雪恨的心思，只想姐弟三人能安度此生罢了。
她一听之下，直接炸了毛，顾不得穿鞋，裹着罗袜，抽起架子上的鸡毛掸，掀起珠帘，往他屁股上抽了过去，连抽了三下。
萧华就很奇怪地望着她，不敢置信，你真敢！
见萧华躲不躲也不喊疼，呆了一般，顿时心有不忍，将掸子一摔，气道：“念你伤愈不久，饶你这回！”
殷风起也在一旁帮劝：“华哥儿，你二表姐素来疼你，与她认个错，这事就算这么过去了。”
“还请二表姐应允！”
萧华这么大个人，第一次被打屁股，当真有些奇妙，但为了未来能过的更好，依旧坚定不让。
“你！”
秦红玉被气的不轻，指着他，久久不言，小表妹赶紧给她顺着气，轻揉着后心。
“姐姐，不如允了三表哥吧！”小表妹也是泪眼汪汪，替不肯认错的三表哥求情。
“你个死丫头，这就胳膊往外拐！”秦红玉手指点了点她的眉间朱砂，暗道，姐这是为你好。
卫惊鸿和殷风起也没想到会闹成这样，两人赶紧来劝解。
缓了会，秦红玉心思百转，心生一计，硬拦着是不成了，那就缓兵之计。
好在萧三素来是个读书不开窍的，先允他，有的是办法让他回头，开口道：
“罢了，既然你想考，那便允你！只是你也别想我能助你，你若真有本事，便自己考去吧！若是哪日不想考了，再回我那院子。只是，我妹妹只能等你三年！”
说罢，秦红玉一双杏眼望着他，等他答话。
“二表姐放心，待我萧三日后高中，定来娶小表妹为妻，也定与二表姐赎身脱离风尘！”
萧华斩钉截铁地说完，又摊了空空的双手，哀求着：“二表姐，你看，可否与你借些银子？”
考科举可是要脱产的，没有钱，如何生存？
反正他也没打算与秦家姐妹撇清关系，更没想过翻脸不认人，既然早晚是一家人，厚着脸皮要些银子也不难为情。
卫惊鸿倒是被他的惫赖表情给逗笑了，于青楼女子而言，谁与你赎身，就代表着他要纳你为妾，看他的表情不似作伪，想来是不懂这些。
殷风起只得硬忍着笑意，这下倒不好再说什么了。
秦红玉又羞又恼，突然想起前些天他无礼的事，顿时霞飞双颊，见殷风起和卫惊鸿偷笑她，恼羞之下，让妹妹去取了自己的锦袋。
“你既与他求情，你送与他吧！”
萧华从小表妹手里接过钱袋，赶忙施了辑，拜谢道：“二表姐大恩，小子无以为报，来日定要助你……”
“去去！谁爱听你啰嗦！”秦红玉直摆手，也不看他，生怕他再说什么。
萧华浑不在意，握住小表妹的一双玉手，这让她有些害羞，想抽开手却抽不开，侧着脸盯着鞋面，小眼神却瞟着他。
“且等我来娶你！”
“呀！”秦碧玉跟踩了脚似的，猛地抽出手，窜进帘内。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