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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纵容

青水的经脉气血得到了稳定,人好像也在缓缓恢复理智。

当她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气源源不断涌入,而身后还有人在替她输送的时候,只半刻立刻焦急地想躲开。

“快收回去!”青水沙哑虚弱的声音传来。

现在收手那翻涌的气血只会再次作难,而且会因为方才的压制而变本加厉。

崔涉虽不知道这灵力为何会如此适合青水但也不会在此刻收手。

“收手!”青水更急了,声音竟又些许哭腔。

崔涉仍旧充耳不闻。

想是知道是崔涉出来了,青水体内的灵气越积越多,她的害怕也就越来越强。

“不想死的话就给我收手。”她侧过头,本迷蒙的眼神显得令人生惧,嘴唇微颤极力忍着现下的痛楚。

就在崔涉为她那威胁的话失神的时候她抓住这空档转过身一把推开了崔涉。

崔涉顺势往后一倒,却见青水用了全身的力气推开他,自己却受不住这相对的力直接滚下了床。

崔涉也立即翻身下床半跪在地抓起她握成拳颤抖着的手,也怕她摔下去便抱住了她的身子,但拉扯的力太大,青水也直直对崔涉的眼睛。

这是他第二次去探青水的灵力,只是这次青水已经全身脱了力,根本甩不掉。

房间里,男子身形挺直,而跪坐在地的女子身形颤抖呼吸困难,仿佛一静一动,二人之间便是两只手的较量。

崔涉的眼神从困惑,到起了几分惊骇,他看着青水大口喘气,连牙尖都在打颤,眼神充满了痛苦与抗拒。在意识到自己根本挣脱不开崔涉的探视的时候,她眼里又起了一层雾气。

青水对自己的灵力从来没那么在乎,她那么多年也习惯了在众人面前示弱,有人的话语有时实在不友善,但她也没那么在意。

但她唯独,唯独介怀在崔涉面前,她像是什么都藏不住,什么都只能任由他探究。

“探到了吗?”

这句话她咬着牙说出来,显出几分冷峻,嘲讽一笑,眼睛里的痛恨像是惊到了崔涉,得了这个空档她立刻甩开了崔涉的手。

崔涉的确是惊讶的,虽然面容显露不出什么,也不是因为青水的语气。

他发现,方才的灵力应当是全部进了青水的身体,而且在体内游走得十分顺畅。

他回想起方才,那灵力汩汩流向青水的身体的时候,像是有一股吸引力。

青水心中仍旧害怕崔涉会接着给她输灵力,挣扎着双手撑地从地爬起来,刚走动两步气血翻涌得更加厉害,她脚下一软整个腹部直接撞在了桌边而后就像后倒去。

因着桌边还有凳子,这几番撞击后不仅她自己吃痛出声,桌凳移动在这静谧的夜里也弄出了不小的声响。

崔涉在她又要倒在地的时候托住了她,两人一起跌坐在了地。青水现下内里十分燥热,起初整个人都在发烫,可现下皮肤一层竟是冰凉起来,内外冷热不均使全身皮肤处起了一种麻木感。只是一阵阵痛楚袭来她不由得在崔涉怀里翻滚起来。

而她又着急推开崔涉,崔涉只好抓住她的双手手腕让她躺在自己的腿。

“放……开。”青水现下面容已经因痛苦而显得狰狞,这两个字说出来都有些不清晰。

像是懂得了青水的担忧他暂时撇开诸多疑问道:“不会输灵力了。”

这句话入了耳后,青水的确是扑腾得弱了许多。

那疼痛虽是持续的,但不免也是一阵接着一阵的剧痛不定时袭来,青水每承接一次全身就会因剧痛而翻动,已经将周遭的凳子全都踢倒了。

在青水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时候,泪水已经因为生理性的疼痛流了出来,只是与汗水混在一起,只是脸是极不干净就是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周遭有了人依靠,一个人承受的时候尚且能自控,现下她已经是抱着崔涉的手臂,指甲隔着衣服都要抠进他的肉里了,崔涉却是没什么反应,只让她这般转移一些痛楚。

她也顾不脸的汗水泪水,埋头在崔涉怀里让自己的呜咽声小了一些。

许是崔涉身尚且算温热,她皮肤的冰凉让她更乐意靠近他一些

崔涉看着她轻微往他怀里蹭着一时身形僵直,这模样就像他小时养过的小神兽,因为怕人会不停往他怀里蹭。

“别怕。”

崔涉的犹疑了一阵,将空闲出的左手在空中摇摆了两下,还是放在了青水的头,轻声安慰着。

青水的手顺着他的衣服胡乱抓着,而后终于找到一个适当的角度才停下,最后是落到了崔涉的腰处,在旁人看来二人倒像是抱在一起了。

崔涉本有些不自在,但在手放到青水那只抓着他腰的手时,青水又小声呜咽了一声,原本想将它移开的动作变为覆在头。

温热细腻的皮肤与他粗糙的掌心相对,他心下有些空当,好像这五千年来他所有的疏离都在这个神志不清的人面前被冲垮。

汗水溢出湿透了她的单层衣衫,瘦弱的肩膀身躯更加明显。她感受到了崔涉温热的掌心,也抓住崔涉的手不肯放开。

仿佛这是她此刻的救命稻草。

“怎么了呀?”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打开,想来青水今日太疲倦忘了锁门。崔涉一下子转过头,面色不善,眼神更是透露出警惕。

峰静也没想到自己打着油灯进来照了照会看到那样一幅景象。

一男一女,一个坐着一个躺在地,而青水的样子像是极为痛苦,一直抓着那男子,一时间他也有些傻掉了。

“她……”

“出去!”崔涉只简单二字轻声喝道,而后用手挡住了青水的头,避免被峰静看得太仔细。

这男子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还带着个面具,在这夜里显得格外吓人。

峰静缩了缩脖子还是显得很担忧:“她没事吧?”

“没事,”崔涉也知道峰静怕是听到了动静过来打探,不说个清楚也很难让这小孩离开便补充道,“练功走火了,会没事的。”

峰静似懂非懂,虽然还是搞不清楚这人的身份,但看起来他没有害青水的样子便关门打着灯走了。

回了卧房,其他三个师兄弟还在等他打探的消息,他将自己身披的外袍放了下来。

“说是走火入魔了,没什么大事,不让我们去管。”峰静嘟囔道。

他们的房间离青水的住处是最近的,故而声响最大,想着峰静与青水关系最是不错才想到让他去打探,既是如此结果便也不再多担心接着睡去了。

唯有峰静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心里总觉得很奇怪,一直难受。

青水沉浸在浑身都额痛楚里,分不出精神感受周遭的一切,是以有人来过她都没办法做出任何回应。

崔涉见她没了抵抗的意思便松开了她的双手,而后她就一直抓着崔涉的衣服,手底下那块布料都要拧成绳了。

期间青水叫了几次疼,崔涉本不想开口回应,后头一直在轻声劝慰。

等到快天明的时候,青水身的痛苦才逐渐褪去,她已是筋疲力尽,在昏睡过去之前睁开朦胧的眼睛,看着自己面前像是有个人。

而恰巧崔涉未带面具的半张脸的颌骨处落入了她的视线。

她能感受到她一直被人托着,视线里那熟悉的感觉让她一瞬间迷蒙起来。

“岚……岚故。”

她缓缓抬起手,还没触碰到什么便又垂下,而后昏睡过去。

崔涉虽不知她方才口中所说是什么,隐约觉得像是人名,那样子像是在叫他。

那一刻她的眼神是欢欣而安心的,这让崔涉升起了怪异的感觉。

岚故。

可这个名字他毫无印象。

等青水安宁下来,他才找回了自己的情绪。

他将手放在她的头发,将被面的汗水粘住的头发拨到她身后。

“灵力受损,与我有关,”他像是看着青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是吗?”

这是他不知道的事,而这件事好像与他丢失了三千年的那段记忆有关。

想到此处,看着青水苍白的面容,崔涉的心底便是石落静湖,起了声响,久久不能安。

他将已经昏睡的青水抱起放在了床,替她盖好被子便打开门。

那一阵冷涩山风直入骨头,抬眼见到那通天塔瓦光泽,他沉下心来凭着这一天青水走过的路去找寻着他的目的地。

天边已经隐隐有初露的天色,段絮之又是一夜未眠,这些天的事务实在过多,她已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眼见着新的一天又要开始叹了一口气起身,

正在此时房间明了一夜的烛火颤抖着身躯,她猛一侧头:“谁?”

地脚步声都未见分毫,只听木门咿呀,她顺着那露出的缝隙看着男子的身影缓缓显出原貌。

“你……”段絮之本起了防备之心,一下子楞在原地,“战神?”

“门主安好。”

段絮之对崔涉的出现自然是惊诧万分,她想不出崔涉的来的缘由,也不知是何时来的。略一思忖突然抓住了这些天繁杂事务的古怪处。

“那镯子里的人,是你。”段絮之道。

崔涉闻言,那面具下的脸并未动容,只是点头。

“这么说,您是想来从我这儿打听些什么?”

殿中他二人背对着门皆挺直站着,段絮之缓缓说着,看着那烛火烧尽,灭尽最后一点生机。

“对。”

“神觉得青水古怪?”她心底起了一些涟漪,对着面前的人却总是欲言又止。

“是。”

“何处古怪?”

崔涉淡淡看了她一眼。

何处古怪。

哪里都很古怪。

起初崔涉觉得她胆怯怕事,如今发现却是棉里针,坚硬刺人,伤人伤己。看起来是个闲散小仙,拿着古神器,也有毁己纾难的气魄。

还有说不清的灵力,无法调查的受罚过往。

“战神应该知道,就算真有古怪也不能无故将这些事情告诉您,再者,她又没做什么触犯律令的事,您又何必探个究竟。”

“因为与我有关,”崔涉笃信这件事,他甚至想起了逢荆的古怪,明明逢荆从头至尾也与青水没什么交集,临走之前却让他莫要逼迫她过甚,那么多人都知道却都在隐瞒着,他转头对着段絮之,“你应当知道,至少知道一部分。”

他丢失的记忆很多,其中一段便是凡尘历劫的事。段絮之可以说不知天事,却一定不能说不知人间事。

这朝夕门,本就是协理司命殿所在,这些事情也唯有每一任朝夕门门主知道。

崔涉身有充裕的灵气涌动,段絮之只看了一眼便知道他此刻有多想弄清眼前的事。

“战神也应该知道,就算我知道什么,按照规矩也是一个字也不能说的。”

“你就不怕我逼你。”

“不会,”段絮之笑了笑,她自认不清楚崔涉的为人,但有一点她也清楚,“若是战神真会逼迫人做违背规矩的事,这么多年还会什么都不知道吗?”

崔涉所忘记的,至少在一个地方会有完全的记载,那便是司命殿。

但无论如何,没有天帝许可他也不可能从司命殿获得任何消息。

这么多年司命殿安好,司命星君无虞,段絮之便能从中知道这位战神究竟是个什么性子。

“人间几十载寿数,也能养出通明之人。”崔涉知道她的意思,也知自己是徒劳无功了。

“不过战神若是非得知道,为何不亲自去问问青水呢?”段絮之笑道。

“这话的意思就是,我的猜测没错。”崔涉回首。

“千万年的岁月啊,战神是远比我清明的人,又何必再问我呢?”段絮之双手置在身前,转过身看着日光逐渐从窗纸外透进来,将这冰凉地板变得温热。

清明。

这样的话崔涉是不敢说的。

正是千万年的岁月,才让他变成了一个执念不消的人,人若有遗憾,一碗孟婆汤足以。他若有噩梦,便只能缠绵其中,千年无法摆脱。

“你,”崔涉在踏出段絮之殿门得时候像是自嘲,却又显得平静,“远比天的神仙的通透。”

所谓痴缠纠葛,神通广大,寿数绵长,不过是愈演愈烈。

倒不如段絮之这般,在二十多岁的时候便断了自己的恩怨,是以现下倒能安稳下来。

他走得不留恋,但段絮之明白他还困在那执念中。

这世哪有什么通透的人,不过是看着别人的事,才能有几分镇定,再照镜自观,也是泪水延绵。

她深吸了口气,振了精神又瞧着朝夕门的一干弟子开始练功,这番才有笑意了她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