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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不堪抄

陈桥讪讪地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祁斯遇冷着脸不回答他,沉默着将剑擦净放进剑匣。陈桥偷偷看向陈厌,陈厌却摇头。他不放弃,开始说软话:“祁年,是我错了,但我是有苦衷的。你听我解释……”

他正滔滔不绝时被抱个突然,祁斯遇没有发出声音,但开始沁湿的衣服提示着陈桥:她在哭。“你…你哭什么啊,被戳穿要尴尬的不是我吗?”

“陈书哥哥!”祁斯遇几乎是哭着喊出了这个梗在她心头多年的名字。陈书“死”那年,她只有三岁,可她记事早,对这个死去的哥哥记得很是深刻。

陈桥僵着手拍了拍祁斯遇的背,他和陈厌对视,只瞧见彼此眼中的无奈。他试探着道歉:“祁年,对不起。”

祁斯遇吸着鼻子推开了陈桥,颤着声说:“和我去见父亲。”接着她又对陈厌说:“你去母亲那里,把我做的都告诉她。”

“祁年…”这个多年不提的名字几乎同时被陈桥和陈厌两个人叫了出来,祁斯遇却不应,一心扯着陈桥去找父亲。

陈桥第一次知道殊途同归还能这么用,他们走了两个方向还是到了一处。晚膳时间将至,都国公正和长公主在一起聊天。

祁斯遇一瞧见祁哲便直直跪了下去,都国公夫妇被她这一举动弄得错愕,忙问:“出什么事了?”

“我来同父亲认错,斯遇不忠不孝,捡了个杀人凶手回来。”

祁哲先是和长公主对视一眼,随后抬眼看向陈桥,最后才把目光落到祁斯遇身上。“你先起来,就算他杀了人也与你无关,你又何必如此?”

见祁斯遇不起,陈桥也跟着跪下了,随后他向上座二人磕了三个头,才叫出了应当的称谓:“姑父姑母,祁年她知道了。”

蔺辰芸笑了出来,看着祁斯遇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宣城、大理寺、还有母亲。”祁斯遇答地驴唇不对马嘴,在场的五个人却都听了个明白。“太子的事我也猜到了,这就是母亲说的只想要个公道吗?可蔺宁他只有十七岁啊,谁又能给他一个公道呢!”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蔺辰芸的话说得很平静,就好像死掉的不是她的侄子而是小猫小狗一般。

祁斯遇是个爱流泪的,硬气的话还没出口眼泪先流了下来,她只得带着哭腔喊:“你永远都这么冷静,永远都这么狠心!那陈书哥哥呢!照你这么说他也是活该承了父债吗?”

蔺辰芸那巴掌扇的很响,连陈厌都惊了一下。祁斯遇抬头看向自己爱了恨了二十年的母亲,突然笑了出来。“长公主,其实我也有个疑问,我真的是您亲生的吗?”

祁哲先开口呵斥了她:“斯遇,你怎么能这样和母亲说话呢,你当然是她亲生的。”

祁斯遇哭得更厉害了,先前那巴掌打得她头发散了些许,现在看着更可怜了。她看向蔺辰芸,终于说出了藏在自己心中多年的话:“可是你在恨我,你每一天每一年都在恨我,我越是长大你就越是恨我。”她抹了把眼泪,接下来轻飘飘地说:“可我都感受得到,从小就感受得到,所以我一直都害怕和你待在一起。为了避免这些我只能拼命接受着你给予的仇恨、你倾倒的情绪,去成为你想要我成为的样子。可你从来没问过我想要什么,因为你根本不肯把我当作一个人,你只是把我当成复仇的工具。我去安南,就是想躲出去,我不想活在什么恩怨仇恨、阴谋诡谲里,我想做个堂堂正正的真实的人。那五年,是我最快活的时候,要是可以,我真希望我一辈子都在安南。我宁可不要做什么浪子皇孙,只做个能和心上人光明正大穿着裙子走在街上的姑娘。”

祁斯遇说完就站了起来,不再看身旁人一眼走出了那扇门。都国公府于她,是家,也是枷锁。

蔺辰芸被气的不行,强忍着等到祁斯遇出了门才吐出那口血。“小芸!”祁哲立刻将她抱了起来走向卧房,还不忘叮嘱陈厌去看着祁斯遇别让她做什么傻事。

出走躲到三皇子府的祁斯遇却不知道都国公府太医郎中来了一大堆的热闹。她蹲在客房掉眼泪,喃喃自语:“憋了那么久的话终于说出口,竟也不是解脱。”

“你将旁人用来捅你的刀留在心里,等日久天长铁器和血肉生了根才想拔出来,如此又怎么逃得了鲜血淋漓呢?”

祁斯遇抬起头,看见的是满脸关切的陈桥。“没想到是你先找到我。”

陈桥笑得有些苦,还偏偏要装出一副运筹帷幄又毫不在意的样子。“因为我猜到你会想逃到这里。蔺端,他对于你来说不一样。我第一次在安南瞧见你俩时就有这种感觉了。”

祁斯遇应得干脆,几乎将心意明明白白地剖在陈桥面前。“是,他让我格外的安心,让我觉得这人间美好可爱。”

陈桥撩起衣袂坐在了祁斯遇一旁,轻声说:“说出来你或许不信,我理解你现在的感受。我五岁开始学刀,祁家刀。打好了底子我就被姑父送到了镐京,陈桥不是我的名字,我一直笑称这是个传承。镐京原本就是有一个陈桥的,只是他死了,所以陈书就成了陈桥。”陈桥注意到祁斯遇抬头看向他,又接着讲:“十岁之前我很少能见到自己的亲人,你们回京之后我也跟着来了,姑父教授我刀术,偶尔我也会看到你和陈厌,在角落里。我的轻功比你和陈厌都好很多,这是在陈家学的。至于春山刀,我只是学了个皮毛。不过我天资聪颖悟性好,旁人喂招时也能学几招。”

“百家刀就是这么来的。”祁斯遇在缝隙间插了个话。

“是。其实前些年我心里也有怨恨,我生长的见不得光,也做了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我很羡慕陈厌他能堂堂正正的做人,又在你们身旁长大。”

“那现在呢?你还会怨吗?”

陈桥看着一脸认真的祁斯遇笑着说:“不会了,十八岁那年就不怨了。”

“那年…”祁斯遇刚要问话就收住了,因为她突然想到她正是那年和陈桥相识,而随后陈桥就过上了逃亡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