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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顽石与仙人(一)

青芒在训练场跑步,她双腿修长,步姿轻盈。她浑身已被汗水湿透,为了方便,她把一头秀发扎成一个包,顶在脑袋上,她的头加上这个包,看起来就像一个大葫芦。

为了跑得更轻松,她直接把袖管和裤管全拢起,这是她从前农作时的打扮。她这个人,别说形象管理,为了修炼,连命都可以不要。

就在她沉迷于跑步时,一个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训练场一角。

男子一身白衣,眉长及鬓,一双凤目乌黑深邃,身材高大挺拔,长发整齐地束缚在脑后,不认识他的人,只以为他是位年轻俊逸的青年侠士。

他便是仙院唯一的仙人,长笙。当年在仙院以最小的年龄得道成仙,一直还保持着25岁的外表。以他的本事本来不必留在仙院任教,不过他担心魔族作乱,就留在仙院,一边任教,一边镇守仙院,弟子们称他为仙官。

年底考核将近,长笙闲来无事,想看看本届普班弟子有没有额外突出的人才,不知不觉就来到训练场。

看到青芒一个人在训练场来来回回跑步,已到晚秋,天气凉爽,她却跑得满脸通红,汗流如注。长笙从未见过如此不修边幅的女子,不禁被她吸引住。

长笙安静地看了很久,仙院的弟子刻苦用功的不在少数,但她身为女弟子,跑步速度堪比男弟子,可见她不仅有天赋,而且踏实努力,想到此,长笙不由得心生好奇,想问问这位弟子的姓名。

“这位弟子请留步。”长笙耐心地等到青芒跑步的空档,才出声叫停她。谁想到,青芒看也没看一眼,又开始第二轮冲刺。

长笙微微一笑,心想:她倒是专心。然后他又提高声量,唤道:“这位弟子,等等!”

然而,青芒依旧全神贯注地跑步,丝毫没放慢脚步的意思。

长笙深感欣慰,心想:如此专注,难怪表现优秀。我定要记住她的名字,看她在年底考核中表现如何?

这次,长笙没继续空喊,而是走到青芒起跑位置的终点,停下了,等她。

这次,青芒果不其然停住了脚步,她看着长笙,红苹果一样的脸上表情逐渐凝固,她瞪大眼睛看着长笙,呆呆地站着,一个字也不说。

青芒连个招呼都不打,实在有违仙院的规矩。但长笙非但没怪罪她,反而有点内疚,心想:定是我的突然出现吓到了这位勤学苦练的弟子。

于是他表情变得温柔,温言道:“不必担心,我只是见你跑得很好,想问问你的名字。”

青芒回过神来,这才明白长笙并没有认出自己。刚才与长笙目光交合的一瞬,她脑海中闪过的是他们初遇时的情景:

魔物踩坏田地,打伤爹爹,眼看她也要送命,天上下起漫天光雨,数十只魔物瞬间被秒,白衣飘飘的长笙犹如天神降临……她压根没敢想可以跟长笙这么快就再次相见。

青芒自知训练时打扮随意,不免露出姑娘家的娇羞。她低下头,掩盖自己的羞赧,鞠躬行礼道:“拜见仙官,弟子青芒。”

“青芒……”长笙重复了一遍,好让自己记住她的名字。他没想到这位弟子如此言简意赅,又多了几分好奇。看她不过14、5的年纪,应该说她老成持重,还是性格冷淡呢?

长笙一时冲动叫住她,但并没有想接下来要说些什么,因此两人一时相对无语,青芒本就跑步跑得汗流浃背,面红如血,在他注视下,脸上都快烧着了。这时长笙才开口道:“你再跑一次我看看。”

青芒点头,一个字没说,直接跑回起跑点。她这人就是这样,能动手的绝不动口,因此在外人看来沉默寡言,难以接近。

青芒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仙官亲自指导一个普班弟子,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她有心让长笙对自己留下好印象,因此她踏出第一步,就是力灌双脚,拼尽全力,屏住呼吸,像离弦的箭一样往前飞驰。

长笙站在终点处为她计时,青芒这次跑得太快了,简直是超常发挥,肉眼看只觉得她的步伐模糊,竟然是快到出现虚影。然而意外发生了……

一方面,长笙心中数着时间,并没想到回避。另一边,青芒又是全神贯注,没有丝毫分心。因此,青芒冲到终点时,完全没刹住脚步。结果两人都愣了下,等青芒意识到时,两人已经结结实实地撞在一起。

这下冲力巨大,长笙是仙人之躯,自然不怕,但恐她受伤,相撞之时以仙力缓冲,结果成了拥抱之势。如此一来,青芒整个人都投入进他怀里,姿势竟然十分亲热暧昧。

青芒不用说,本来运动心率已经够高,此刻简直要跳破表。她惊慌之下就想爬起来,但她刚才跑得实在太用力,突发意外,更让她一时乏力,越想分开,越是身体使不上劲儿。

她埋头在长笙怀里,身体微微颤抖,简直不知道用什么表情面对,但心里头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又偷偷幸福到极点,一个声音在喊:苍天啊!让我这么幸福真的可以吗?

长笙也是意外至极,一时间头脑空白。他虽说活了上百年,但他一心修行,即使偶尔有女仙对他示好,他却从不动心,向来洁身自好,娘胎出生以来从未与其他女子有过亲密行为。

他万万没想到,因为自己一时大意,竟然与女弟子做出失态举动,有失师者礼仪。青芒躺在他怀里动也不动,连气也不喘,就像晕倒了一样,她身体热成那样,让长笙感觉像抱着一团火。

长笙以为她受伤了,连忙把青芒扶起来,轻声问:“没事吧?”

青芒从来没有如此惊慌过,她心知此时还远远未到让他知道心意的时机,低着头掩饰自己的情意,结结巴巴道:“弟子鲁……鲁莽,冲撞仙官,请责罚。”

长笙见她低着头,以为她是怕自己生气,不禁失笑,安慰道:“无妨,是我打扰你练习了。你体能非常出色,跟男弟子相比毫不逊色,只是要量力而行,不能太过拼命了。”

“是,弟子谨记。”

她嘴上答应了,心里却想:仙官表扬我了!我一定要更加努力,不能让他失望。

长笙点点头,自行离去了,不再打扰她练习。青芒经历这次奇遇,更加振奋,犹如打了鸡血似的,更加卖力跑步。

此时已经是傍晚,日落西山,红霞满天。仙院早已下课,弟子们和师官们都去了饭堂吃饭,这是一天中最清闲的时光,仙院的生活可谓十分清苦,距离年底考试还有一月有余,大部分弟子都抓紧时间修炼,因此下课后这段短暂的休息时间,就是他们唯一能喘口气的机会了。

但青芒连这片刻时间也没错过。为何她要比谁都努力?

*

仙院新弟子入学第一日。

普癸班资深弟子百晓生,今天又是他大展风采的日子,他将自己的头发梳的油光铮亮,衣服熨的服服帖帖,然后他搬了一张凳子,手里展开一把大扇子,上面写着:上天入地百事通晓,修道修仙无所不知。

新弟子看见他如此招摇,不由得被他吸引过去。

百晓生得意地说:“遇到我,是你们的运气~我在普班待了十几年,听我一言,少走十年弯路。”

弟子甲:“师兄有何高见啊?跟大伙分享一二。”

百晓生摇摇扇子,摇头晃脑说道:“新弟子三大误区,且听我一一道来。”

“误区一,进了仙院就能修仙。非也非也,在座新弟子,我们所在的班名为普班。普班所学乃是基础中的基础,哪怕你在普班学上百年,依旧是个平凡人。仙院除了普班还有仙班,只有仙班弟子方能修炼仙术。”

弟子甲:“师兄,来了仙院自然都想修仙,怎么才能升入仙班呢?”

百晓生扇子一合:“唔~问得好。普班每年一次年末考核,只有在体能,文化,及武术三项考核中名列第一,方能晋升仙班。”

弟子乙:“一年只能有一名弟子入仙班?太少了吧?!”

“不少不少~一点不少~你以为仙班就轻松吗?仙班所学比普班难上百倍,若不是资质过人,天赋异禀,读仙班也是浪费生命。”

众新弟子若有所思。

“误区二,普班弟子都在同一起步线,人人皆有机会。”

弟子甲:“难道不是吗?”

百晓生“唰”地打开扇子,高深莫测地说:“普班共十个班,这里面甲班只有20名弟子,何以故?精英云集啊!别小看这二十人,人家都是来自仙界名门,个个自幼就受家族熏陶,根基跟其他普班弟子比,唉!真是一个挨着天~一个贴着地!每年进仙班的名额,几乎都出自甲班!”

弟子乙:“那其他班的弟子有人进过仙班吗?”

百晓生“唉”的一声,才说:“倒不是没有,有的弟子虽然没有门派照拂,但人家天资极高,一日千里,自然也能拿到名额。只是,这样的人,十年也出不了一个,至少,我百晓生来的十年,一个也没有。”

弟子甲不服气:“说不定今年会有呢?俗话说,十年一个轮回…”

百晓生“嘿嘿”一笑,摇摇头,说:“今年就别想了,甲班来了个鲸门新弟子,你们也该听说过吧?仙界第一门派,鲸门哦!哈哈,只要鲸门的人来了,今年各位就别痴心妄想了,还是想想明年怎么努力吧!”

弟子丙:“这太不公平了,让我们和这些人竞争,那我们这辈子都不用修仙了!”

百晓生轻轻摇着扇子,又摇摇头:“这就是误区三,以为实力不够就无法修仙。”

弟子丙:“难道还有别的法子?”

百晓生得意一笑:“要不我能叫百晓生?诸位,实力我们也许确实差点火候,但是,仙院还有一个特殊班,叫艺仙班,哪怕你前面三门课倒数,只要艺术课能拿普班第一,就能直升艺仙班。”

“啊!原来如此!”、“这好办,画画谁不会呀~”

青芒远远听见他们对话,默默把自己上节艺术课画的仙鹤拿出来,只看了一眼,就揉成一团,丢出窗外。

普癸班的课室临近悬崖而立,青芒窗外正是峭壁。

好巧不巧,仙官长笙正好有事御风经过,还正好被青芒的纸团扔中。

长笙郁闷地把纸团展开,简陋笨拙的画风让他更加捉摸不透。

“这是何物?长了翅膀的……乌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