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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二十八、 执意难消

天蓬抬起头,艰难的说道:“我。忘不了。”

如来开口讲道:“由是缘起理实,故或因即果、果即因,因非果、果非因,因是因、果是果,因非因、果非果,如是无障无碍。”

诸位神佛齐声回应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天蓬望着如来,过了半响,他开口问道:“真没办法了?”

如来在高高的法座上,低头看着天蓬,他用宏大的声音说道:“既然我如此之说,既然你也已是明了,为何还装假不懂。”

天蓬却是低下头对着如来作了一个佛礼,说道:“我佛有大智慧,可与我解。庄周梦蝶,不知周之梦为蝶与,蝶之梦为周与?”

这正所谓执迷不悟。

如来看着满头青丝化白雪的天蓬,若不是天蓬现在正当炙可热,天庭、道家都在抢他,如来都不想花费口舌与他多说。

如来开口说道:“庄周与蝶。庄周是蝶,蝶亦是庄周,然,梦已醒,世间便只有庄周而无蝶。”

天蓬执礼回道:“多谢佛祖解。”

如来点了点头,对着天蓬说道:“悟能,因你一路灭魔有功,特封你为伏魔尊者。”

天蓬对着如来回了礼,然后立于一旁,不再言语。

如来指着沙悟净说道:“悟净,你原本是游侠儿出身,后得缘,以武入道,升天界做了御前卷帘大将,后因罪被贬下界,在流沙河吃人造孽。你遇玄奘后诚心皈依,护玄奘有功,特封你为金身罗汉。”

沙悟净对着如来作礼道:“多谢佛祖赐恩。”

如来指着敖烈说道:“敖烈,你是西洋大海广晋龙王的子,本可逍遥自在,却因年幼无知犯了天条。你驮负玄奘行了几十万里路,亦是有功,特封你为护法天龙。”

敖烈一听,跪地磕头,他磕完头后,化作真身,飞到大殿一个大柱前,盘绕了上去,欢喜的发出一声龙吟。

封功已完,如来开口说道:“玄奘,你本乃我座下二弟子,历尽凡尘十世磨砺,如今传经大唐,功德圆满。特许你,可在殿做释译经。”

玄奘对着如来作了一个佛礼,说道:“佛祖在上,恕弟子难以从命。”

玄奘对着如来说道:“弟子恕难从命。”

玄奘这话一出,惊得连孙悟空都扭过头望着自己的师父。

玄奘双合十,低头垂目说道:“弟子在取经之路上走了十多年,行了十万里路,一是见世人苦难,二是见妖魔肆孽。弟子愿走遍人间四洲,以佛法普渡众生,以佛力镇压妖魔,以消解世人之苦难。”

四下寂静无声。

如来发出一声幽幽叹息:“玄奘,你觉得我在有心放纵世间妖魔横行。但是若无苦无难,有何来解脱。你在历尽人间,依然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么?”

玄奘低着头说道:“弟子愚昧。”

如来开口说道:“世人皆目无佛,心无善念,有财而无德,有位而无仁。我虽有度化之念,也不敢说能救得天下苍生。”

玄奘低头说道:“弟子愿一试。”

“你可知地藏王菩萨。”如来说道:“汝也要学否?”

玄奘抬起头,他看着如来,终于昂首挺胸的说道:“世间之事,总有一试。或这个办法不通,就试试其他法子。能用佛法感化,便用佛法感化,遇冥顽不灵者,送他早入轮回,也实为善举。”

“难道我们天天就这样关着门吃斋念经。”玄奘终于大声的说出了心之念,他指着满天的神佛,喝道:“等着天下之苍生自悟自醒吗!”

“我陈玄奘学经,可不是为了成佛!”

玄奘这话一出,真的是语惊四座。

有心人一听,玄奘分明是想挟功德而自持,不肯从此寂肃而居,非要行走世间,出头露面。这玄奘偏偏是传经人,他又真的能够行走凡间。

所以,想明此处者心大惊,生怕如来与玄奘一个闹不和,玄奘立马就要分宗立派。

好端端的一个事,真的是立马就转坏到了极点。

如来看着不惧与他对视的玄奘,半响后长叹一口气,终于挥了挥,说道:“你去吧。”

玄奘一听,对着如来作礼个佛礼,高颂佛号。

“师父,弟子与你同去。”孙悟空高声说道:“念经俺老孙不会,若是要打架,怎可缺了俺!”

沙悟净对着佛祖行了一个佛礼后,也对着玄奘说道:“师父,我也同去。”

一道雷光闪过,敖烈回到殿化作人形,对着玄奘说道:“师父,弟子愿随你而行。”

只有天蓬木木痴痴的站在那里,当玄奘众人转身出殿时,他也如行尸走肉般的跟了上去。

玄奘五人出了山门,玄奘带着四个徒弟走到一悬崖前,停了下来,他对着天蓬说道:“悟能,你要跟为师来吗?”

天蓬解下插在发髻的钉耙,盘好的头发随之而散开,此处山风很大,他的满头白发迎风飘扬。

望着远处的青山,天蓬突然开口唱道:“

爱是你我,用心交织的生活

爱是你和我,在患难之不变的承诺

爱是你的,把我的伤痛抚摸

爱是用我的心,倾听你的忧伤欢乐。

这世界我来了,任凭风暴旋涡……”

一曲高亢的男声在山谷间回荡,而等了很久,这首拿的压轴对唱却再也没有下阙响起。

天蓬将钉耙变作一个戒指套在了左无名指上,随后从怀掏出一坛酒,双举起酒坛仰头倒下,一坛酒顷刻间便饮尽。

天蓬长叹一口气,将酒坛抛入深渊,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回响传来。

“师父。”终于,天蓬对着玄奘转身开口说道,“我想先告假一些时日。”

玄奘点了点头。

天蓬抓过飞扬的白发,放在眼前痴痴的打量,过了一会,他自然自语的说道:“有了白头发,必须要拔掉,不然很显老的。”

说完,天蓬用摸了摸头,满头的银发随着掌的抚摸纷纷脱落,山风一吹,满天飘散。

天蓬望着随着山风飞舞,越飘越远的白发,眼神又痴了很久。

玄奘四人看着天蓬光溜溜的头没有说什么,反而是天蓬转身对着玄奘几人笑了笑,说道:“我秃了,我也变强了。”

这个梗太深了,大家都没听懂,但是孙悟空却是很郑重的点了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孙悟空觉得现在的天蓬有些可怕,反正它是不想惹。

“师父,我先走了。”天蓬对着几人作礼道,“各位师兄弟,先麻烦你们了。”说完,天蓬招从天上唤来一片白云,然后站在云头,负而立,踩着云彩飞走了。

望着越飞越远的天蓬,玄奘双合十说道:“缘生缘起,缘起缘灭,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唵嘛呢叭咪吽。”

个徒弟同样双合十,诚心领悟道:“善哉,善哉。”

玄奘转过头对着个徒弟说道:“徒弟,我们也走吧。”于是四人化作四道金光,朝着东面飞去。

天蓬站在云头上,望着飞快掠过地面发呆,世间的山川水泊,人间的悲欢离合,如画如帘。

此时的天蓬已是无情无欲,无思无念,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往哪里走,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更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走,于是就在天上漫无目的的飞着。

就这样,当天蓬回过神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正在绕着一处地界转圈,他低头一看,下面是高老庄。

天蓬心头一动,他折身而去,瞬时间就到了福陵山。

降到了云栈洞门口,只见云栈洞大门紧闭,天蓬也不多想,推门而入。

云栈洞,在到高老庄之前天蓬曾经住了小半年,这洞里的器具摆设还和当年他离开时一模一样。天蓬慢慢的走到桌子前,伸一抹,看了看指尖上的灰尘,然后转身对着躺椅,重重的躺了下去,压得躺椅吱呀一阵响。

这躺在椅子上摇了两下后,天蓬头也不转,眼也不看,抬一摸,果然摸到了一个茶壶。只是天蓬在提起茶壶后,摇了摇,这壶里果然是空的,于是他又随把壶给放下了。

云栈洞还是云栈洞,不过早已物是人非。

天蓬就这样躺在椅子上,心最后的那点光亮也暗了下去,身体就像是石头一样沉在那里,就这样一直能到天荒地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随着一阵脚步声传来,有人顺着推开的石门快步走进了洞里。

天蓬闻声侧过头睁开眼睛一看,然后又失望的闭上了双眼。

“你是何人?竟胆敢闯我仙府!”那个声音又清又脆,却不是卵二姐。

天蓬躺在躺椅上,半死不活,有气无力的说道:“你就当我是个死人吧。”

“你给我出去!”

天蓬现在的心已经沉入地底,他哪里挪得动。

终于,天蓬被扯烦了,他睁开眼睛望着那只小老鼠精,一边叹着气,一边说道:“行行好,你就让我安安静静的死在这里吧。”

嘿,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好,你给我等着。”小老鼠精一叉腰,一指着天蓬喝道,然后她跑到洞外,扯开嗓子吼了起来:“快来人啊,有人闯了我家仙府禁地!快来人啊!”

没过多久,天蓬身边热闹了起来,有人抬他的脚,有人拉他的,还有几个想拿条绳索把他套起来,他就四仰八叉的躺在躺椅上,真像是个死肉一样随人攘攘。

“住!全给我让开!”

天蓬听到了这声音,虽然眼睛还没睁开,但是身边这片死灰色的世界,又慢慢的填上了色彩。

“上仙。这些都是可怜的孩子,不懂规矩,奴家代他们向上仙赔礼了。”

天蓬看着身前的这个人影,成了石头一样的心好像又重新跳动了起来,他懒懒的笑着,然后可怜巴巴说道:“救命啊。我要死了,真的。”

那十多个小妖都惊呆了,这个穿着一身青衣,儒不儒、僧不僧的秃子,竟然就是上仙?

很快,一壶热茶塞到了天蓬里,他看都没看一眼,端起茶壶就往嘴里灌,温温的刚好。

一壶茶灌下去,一张滚烫的毛巾递了过来,天蓬将它舒服服的盖在脸上。

脸被毛巾盖着,天蓬的眼泪终于可以大胆的流了出来,他躺在座椅上仰面朝天大张着嘴,在热毛巾的遮盖之下无声的哭泣着,温热的泪水浸润着毛巾,在它吸满了后,又混合着热水贴着脸颊流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蓬终于停住了泪水。他伸抓起早已冷掉的毛巾,在脸上胡乱搓揉了一番,然后才终于将毛巾从脸上揭开。

等天蓬直起身子时,发现卵二姐正跪坐在他身旁,他顿时感到了几分尴尬。

“二姐,我。”天蓬原本想笑一下的,可是他却失败了,随着一心酸,泪又流了下来。

卵二姐静静的跪坐在那里,直到天蓬慢慢的收住了心的悲伤。

“二姐。”天蓬对着卵二姐可怜兮兮的说道:“我已是无家可归。你收了我吧。”

“是,上仙。”

天蓬突然破涕为笑,他说道:“二姐,是我在眼巴巴的求你呢。”

“是,上仙。”卵二姐跪坐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好,那先来点吃的吧,我快饿死了。”

“是,上仙。”

“我要吃烤肉,半肥半瘦五分熟,蘸点芥末用生菜裹好。”

“是,上仙。”

“对了,要辣,要变态辣。”

“是,上仙。”

“我还要喝乐可,橘子味加冰,……”

……

……

盘上公路上,赵明元正开着车不紧不慢的跟在一个大巴车后面。

没料想到出事了,大巴车在一个急转弯处,撞破了护栏冲进了水,赵明元心一惊,连忙一个急刹将车停了下来。

坐在驾驶室里,赵明元用颤抖的掏出,拨打了几个电话,结结巴巴的说明了事由,然后呢,就这样走了吗?

挂了电话后,他在车内愣了几秒,又拿起给老婆打了过去。

铃声响了起来。

嘟……

嘟……

嘟……

电话接通了。

“老公,你回来了吗?”

“老婆,我还在半路上,这出事了。”

“怎么了?你没事吧?”

“我没事。有一辆大巴车掉水里了。”

“那怎么办!快打电话叫人啊!”

“我已经打了。”在沉默一会后,赵明元说道:“老婆,我想去看看。”

“老公,你一定小心,别掉下去了。”

“知道了。”

赵明元挂掉电话后,走到悬崖边小心的往下一看,车已没顶,但是水竟然还有数人在挣扎。

那一瞬间,赵明元突然心一怕,他连滚带爬的回到了车子里,直待到救援赶来。

……

深夜,赵明元终于回到了家,他疲惫的朝着沙发上一坐,闭上眼睛双抱着头。

“老公,怎么了?”一双温柔得将他揽入怀。

“老婆,今天我原本想去救人的,但是,突然我怕了。”赵明元哭泣着说道,“我这人就是个废物,除了嘴皮子厉害,做什么事都不成。”

“没事的,老公。我们都是平凡人,你已经尽力了,你已经尽力了。”

……

某处,一个猪圈,一只懵懂的小猪睁开了双眼。

……

……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