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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一日看尽长安花(上)

一山之隔,天壤之别。

千丈雪山之巅,白雾茫茫,风雪漫漫,而雪山脚下,却是十里城郭,人间四月,花开满城。

长安花镇,是雪山脚下的一个小镇,虽不是大城,却也不小,镇上有二三百户人家,人口也近千,这里家家有水,户户有花,花开四季,长盛不衰,是名副其实的花镇。

“梨花酒,新出的梨花酒,尝一尝,看一看了……”

“玫瑰糕,栀子饼,桃花酥,美容养颜,健康美味……”

“果子饯,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的果子饯,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咯”

…………

街市上,行人纷纷,南来北往,挑货购物,好不热闹。

北宸新奇地打量着这一切,他在山上多年,此前从未出山门一步,亦未曾见过人间景象,不知山下的红尘俗世竟然是这般的热闹。

“哥哥,哥哥”一个年纪不过七八的小姑娘,头上还扎着两个羊角小辫,走起路来,头上的小辫也随着一跳一跳的,很是可爱。

小姑娘细嫩的胳膊上挎着一个小小的竹篮,篮子里插着几支新鲜的梨花,那梨花上还带着点点露珠,想是刚刚摘下来。

“哥哥,买支雪梨白吧”

她朝他露出天真灿烂的笑,从篮子中挑出一支开的七八分的梨花,淡白色的梨蕊半开半合,若隐若现的藏于花瓣之中。

“哥哥长得好看,这花也好看,和哥哥配的很”小姑娘把挑好地雪梨白递给他。

“谢谢你”北宸笑笑,接过花枝,仔细打量着,“这花怎么和寻常的梨花有点不一样?”他这一路行来,也有看到其他的梨花,却与手中这支都不大一样,手中这支,不似寻常梨花那般五瓣梨花,颜色稀粉,此花的花瓣有八瓣之多,花瓣颜色色纯而浓烈,并无夹杂其他颜色,只是纯净的白,就连其内的梨蕊也只是颜色稍浅的淡白色,并非一般的粉红紫等色……

“这是奶奶自己种的花,和其他的梨花是不一样的”小姑娘解释道“这花奶奶也是花了好长时间才种出来的,今年也是第一次开花,哥哥喜欢吗?”

“嗯,很喜欢”北宸点头道。他伸向衣襟,摸索了半天却没有摸出任何东西。

“对不起”他无奈地尴尬道“哥哥没有银子,买不了这花”

他将花递回给那卖花的小姑娘,歉意地笑了笑。

“嗯……”那卖花小姑娘摇了摇头,把花推回去“哥哥喜欢这花,这花就送给哥哥了”

“可是,这怎么好意思?”北宸为难地道。

“奶奶说,花赠有缘人。小梨喜欢哥哥,小梨的花也喜欢哥哥,所以小梨愿意把花送给哥哥,花花也是愿意的……”

“嗯,这样吧”北宸实在推辞不过,想了想,取下头上簪发的玉簪,“你送给哥哥雪梨白,哥哥把这个簪子送给你,好不好?”

“好漂亮”她忍不住惊呼,眼睛里满是喜欢。

那玉簪看似简单,样式也和寻常束发的玉簪一般无二,但细看下却能看到簪首处雕刻着一条云中腾飞的玉龙,而簪尾处亦雕有一尾九天凤凰,展翅高翔……玉簪通透无瑕,在日光下轻轻晃动仿佛一条流动的银河,闪烁着点点光辉,甚是不凡。

“……”小姑娘摇了摇头,“奶奶不让小梨随便拿人的东西,小梨不能要”她把玉簪还给北宸。

“小梨,你看,你送哥哥雪梨白,哥哥送小梨玉簪,如果小梨坚持不要玉簪,那哥哥也不能收小梨的梨花了”北宸一副伤心失落的样子看着她,道“还是小梨不喜欢这个玉簪?”

“不是的,小梨很喜欢”她急忙摆手道,挣扎了好一会儿,她才犹豫着接受“那,好吧”

“这就对了”北宸把玉簪插在她辫上,晶莹剔透的玉石在日光下泛着莹润的光,衬着她天真可爱的笑脸,显得愈加的美好。

“好看吗?”小梨期待的看着面前的漂亮哥哥问道。

“好看”北宸朝她笑笑。

“谢谢哥哥”小梨得到漂亮哥哥的夸赞,脸上笑出了朵花,高兴地朝他挥了挥手“哥哥再见”

“再见”北宸也朝她招手,看着她快乐离去的背影,唇畔也不由地勾起一抹儿会心的笑。

“哥哥”北宸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听到有人喊他,不由地回身,看到已经离开的小梨不知为何又跑了回来。

“哥哥”小梨急急地跑回来,红扑扑的脸上似乎有些犹豫。

“怎么了?”北宸温柔地问道。

小梨摇了摇头。

“天色不早了,没事的话就早点回家,不要让奶奶担心”北宸蹲下身,看着她道。

“嗯”小梨乖乖的点了点头。

“回去吧”

“哥哥”

小梨鼓起勇气,“小梨以后还能见到哥哥吗?”

“会的”北宸抬头看着雪山的方向,口中喃喃道,“会回来的”

“嗯,哥哥再见”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小梨高兴地一蹦一跳地离开了。

北宸笑着摇了摇头。

不知不觉,已沿着街道走了大半日的时间,摸了摸空虚的肚子,从雪山下来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是该吃点东西了。

不过在吃东西前,要先去一个地方。

“花当”是花镇唯一的一家当铺,走了大半个镇子,问了不少人才找到这个店铺的具体位置。

两边门房紧闭,只有一扇破旧的木门孤零零的半开着,那房内也没有燃灯,黑漆漆的一片,而门口也并没有什么说明的招子,只有门口的一处对联还勉强可以看出一点儿端倪,“解燃眉之急如水火,何不用典?得济困之物非所愿,何时来赎?”

“咚咚咚”敲了敲门,直到房内传出一声瓮声瓮气地“进来”。

“噗”灯光亮起,借着昏黄的灯光勉强打量了一番这家当铺。

铺子并不大,只有一个柜台外加两三张桌椅,当铺中的人也就只有那柜台中的一个老伙计。

那老伙计一脸的皱纹褶子,比起烧饼上芝麻来讲,也是只多不少,北宸估摸着他怎么着也该有五十多岁了。

“当什么?”那伙计也不兜转,委婉,直奔主题的问道。

北宸摹挱了好一会儿腕间的银环,才恋恋不舍地把银环摘下来,递给那人。

“这个?”那人一看当品是银制品,眼神只淡淡瞄了一眼,道“五十两”

“五十两?”北宸气极反笑,唇边划过一丝极薄极淡地笑,“打扰了”说着,他就要把那银环收回来。

“公子,银制品不值钱,五十两的价格很公道了”他道。

“还我”北宸不想再和他多做无谓的争执。

“给你,给你,一个破银环我还不稀罕呢”他道,把银环重重的往柜台上一摔,银环发出“叮铃铃”地两声脆响,仿佛珠落玉盘,鸟鸣空山。

那伙计一听这声音,神情瞬间变得凝重,眸中精光一闪,眼疾手快的抢回银环,放在掌心仔细打量。

那银制手环乍一看虽不起眼,但细看之下确是别有匠心,乃是由一条游龙戏凤相接而成,龙头凤首交颈而卧,似一簇半开的凤梨花,而龙凤尾端则是各结一粒盘珠相连,轻轻一触,两粒盘珠轻击,发出清越的脆响,同时牵动游龙戏凤中龙珠和凤翎相扣,发出第二声轻响……设计实在是精巧。

“好,真是好东西”那伙计仔细看过,不由地大声叫好。

“公子,对不起,刚才是小人眼拙,有眼不识泰山,言语冒犯了公子,还请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放在心上”那伙计谄媚地笑道“公子这件手环,确是个宝物,公子你看多少合适?”

北宸瞧了他一眼,并不言语,而是示意他交回那银环。

“公子”那伙计眼睛一转,人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来到北宸面前,道“公子,刚才确实是小老儿的不是,还请公子原谅。”

北宸冷冷地打量了他一眼。

“公子不是本地人吧”老伙计试探的问道。

“那又如何?”

“公子有所不知”那小老儿一捋花白的山羊胡子,几分自得地道“我们这里啊,偏僻,方圆十里只有这一个镇子,我们‘花当’呢,又是这镇子上唯一一家的当铺……”

“所以”北宸清冷的声音响起,“你想说什么?”

“小老儿没什么别的意思”那老伙计顿了顿,“只是如果公子坚持的话,恐怕就要去十里之外的……”

北宸神情敛了敛,指间微微一动,只听那老伙计“哎呦”一声,手一缩,手中的银环应声而下,稳稳地落在了一只指节分明,修长的手中。

“多谢”

北宸轻轻地收好掌中的银环,转身离开。

“哎”那老伙计本来还想挽留,一看他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嘴里纷纷地道,“走就走,你会后悔的……哎呦,”他一边吹着手指,一边走回柜台。

百花楼,花镇最负盛名的酒楼。

“公子,看中了哪个?”

老板看着这个衣着简单却举止不凡的少年公子问道。

北宸没有言语视线扫过一圈,停在老板身后。

老板顺着公子的视线看去,停在架乌木的扇座上,扇座上是一柄白玉扇。

老板小心翼翼地取下白玉扇,放在柜台上,口中道,“公子可真是好眼光,这把扇子可是价值不菲的珍品,也是我这小店的镇店之宝……”

北宸没有理会掌柜的的话,仔细打量着手中的白玉扇,这把扇,很是不凡,通体莹白,触手温凉,扇坠是由极细的天蚕丝制成的,扇骨也不是一般的竹料,而是货真价实的天山雪玉,但更让北宸好奇的不是这些,而是那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扇面。

扇面是由上等的云纸制成的。云纸韧性好,价格也不高,是市场上很常见的扇面材料,虽然上等的云纸价格会高一些,单相比起前面的那些扇骨,扇坠的材料,也只能算作一般。北宸注意的并不是上面的材料,而是其上的内容。

扇面上的内容并不复杂,只有一幅画并两句提诗——画,很简单,只是一副再平常不过的雪山图,风雪飘摇,只有一座孤亭静静地卧立于雪山之中,亭中并无人,可是亭中的石桌上却安安静静的放着两杯茶,放佛还冒着丝丝热气,而旁边的棋局也似乎还未到结束……

亭上没有字,只有旁边空白的地方留了两句诗:恰逢天山雪落时,打马长安逢故人。

落款处并没有名字,却是一朵莲花印记。

北宸觉得这印记有些熟悉,似乎曾经在哪里看到过,只是一时记不得了。

“公子,公子……”老板见着少年公子看的出神,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

“公子,可看好了?”老板问道。

“嗯”北宸点点头,“这个我要了”

“公子,这把扇子的价格可不低啊”老板道“公子,可付得起?”

北宸没有说话,而是从腕上摘下银环,一声不发地放在柜台上,看着老板。

老板仔细地打量了一番银环,点点头“公子的银环确实也是难得一见的精品,价值上倒是不输这把扇子,不过……”他拉长了声调,看着面前的少年公子,把银环推还给他,“我不要这个”

北宸看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如果公子能帮我一件事,这扇子,我不仅可送给公子,还可以给公子百两纹银以作答谢,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什么事?”

老板神秘地笑了笑,拿出一张折叠好的纸交给他,附带的还有五十两的银子,“这个,”老板指了指银子,“算是定金”

北宸从老板手中接下纸张,清冷的目光扫过上面的内容,没有一丝儿波澜。

百花楼,花镇最大的酒楼。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

热情的小二殷勤地迎上来。

北宸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放了五十两在柜台,“一间上好的客房”掌柜的和小二一见这么大手笔的客官,眼睛都直了,立刻引着北宸上了二楼。

“客官来的巧,我们店现在只剩下一间‘天’字号的上房了,这边请”小二一路引着北宸到了房间。

“客官,这就是你的房间,你看看是否满意?”

北宸清冷的眸子轻轻扫过,还算满意的点了点头。

“客官,你先休息着,我去给您备些吃的”小二道。

北宸点了点头,没有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