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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天龙令

叶子华,叶文和与李青泉三人一起退出了王府。

聆听那些沧桑往事的同时,他们仿佛也看见那一片片的血水,倾泻在惑江里也不能稀释的血液。

可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皇权之下,堆积的向来都是累累白骨。无数人的头颅才铸就的椅子并不安稳。

临了王正忠也没有给予准确的答复,在故事的最后,王正忠从自己的卧房里取来一柄大刀,仅是一眼,三人就认出那是百炼兵器,可惜卷了刃。据王正忠所说,这是在藏山一战中杀得。

走出王府的三人都故作镇定,但内心究竟被这些不为人知的陈年往事震惊了多少,旁人不得而知。

史书上未曾记录的东西太多了,笔墨书写不了全部的岁月,只能以文人的视角轻描淡写地记上几笔,勾勒出他们眼里的春秋。

三人在同一时间都感受到一个人的弱小,他们可是站在大炎朝权力之巅的人。

从王府出来,他们各自走入自己的马车,没有道别和寒暄。

马车驶向三条道路,在朦胧轻薄的雨帘里渐渐消失,青砖黛瓦,颇有点江南水乡的韵味。只可惜,这里多了些杂乱的东西,让人静不下来。许是太过于繁华,而使美丽盖上了一层污垢罢。

街道两旁的人艳羡地望着行驶的马车,能进入王府的都是些达官显贵,想来他们一定有温暖的炉火,美味的肉食和悦耳的笙歌。

他们不知道,就在这细雨不绝的深秋,大炎朝的天就要变了,一场迟早会爆发的战争即将上演……

两日后,在探子的报告中,云京内的三人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

经证实,王正忠的故事是历史。残忍的历史……

三拨人一起到藏山,他们都看到了仍旧屹立的,遍布半座山的坟包。泥土下埋葬着英烈,他们死在异乡,不是疆场。他们不得被世人歌颂,他们死得籍籍无名,因为他们是在权力的斗争中被牺牲的。

那天,三组暗探一起到达藏山,彼此都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看着藏山蹁跹落下的枫叶,将山再次点染得血红一片。

那年的枫叶是否也像今日般令人迷醉?也许不是。因为那年的枫叶是轻灵的,今日的枫叶却沉重了,它附着无数英灵。也许是,因为那年的见证者永远忘不了藏山,忘不了这座浸染着入骨的红的藏山。

他们最终走到了一起,在往后的岁月里,他们可能是敌人,不过他们还是给自己的生命留下了一段珍贵的对话。

“如果以后,我们是不是也要像他们一样,为了一些人而牺牲却没有任何人记住我们?”

“这是我们的宿命不是吗?”

“你们甘心吗?”

寂静,耳边只有叶片下坠的簌簌声。

“哪怕是留下名姓,也是背负着残害忠良的乱党罪名。这样的青史留名,值得吗?”

“谁说的清呢?我们背后的大人,只会让我们永远地隐藏下去。”

“枫叶可真红,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山景。”

“我有些想永远住在这儿了。”

“是啊,醉人,罪人。你我都是这山里的醉人啊。”

……

深秋,边塞的风猛烈而让人胆颤心寒。它们不断拉扯粗糙的布,妄想冲进营帐里。

再一次,柳天阴迷迷糊糊地在床榻上转醒。从活过来以后,如此的负伤在床,也有两三次了,更别提受过的伤。

似乎每一次柳天阴稍有动作,都要受点伤才行。

侯在一边的李生南见柳天阴醒来,立刻端来药碗,快走几步到柳天阴跟前。

“将军,您没事吧?”

李生南心里精明着,知道如何称呼柳天阴最好。

柳天阴瞪了他一眼,要不是开不了口,他一定先把李生南骂个狗血淋头。他这样子像是没事吗!

李生南也反应过来,这时候讲这中客套话不对,刚才也是随嘴一说。

两肘支撑在床榻,柳天阴想要挣扎着坐起来,李生南连忙先将药碗放在一边的案子上,搀着柳天阴的手,将功补过,帮他坐起。

紧接着李生南递过药碗,然后取出一包药,让柳天阴过目。

在柳天阴轻微的点头示意后,李生南将这包黄色粉末倒入药碗里。片刻之后,水的颜色不发生变化,柳天阴这才放心喝下。

那粉末是一种药,叫鲼角散。是惑江里特有的地鲼鱼的长须制作的,可以迅速检验毒性。若有毒,加入鲼角散后,液体便会呈现青色。无毒则不变色。

当然,鲼角散仍有缺陷。一是它仅能分辨二十三种较为常见的毒药和四中稀有些的毒药,并不能检验全部。

二是对于丹药等,鲼角散不能分辨。同样,鲼角散的材料稀少,因为地鲼鱼的数量不能算多,并且只取它的长须,所以鲼角散不能普及。

柳天阴此刻用鲼角散只是权宜之计,若真有人要害他,估计暗卫就能要了他的命。

从李生南手里接过药碗,柳天阴用颤抖的手将汤匙送到嘴里,竟有一些药洒了出来,滴落到被褥上。

终于将药送入口中,柳天阴迅速咽下去。

只三五个呼吸,一股暖流就游走遍柳天阴的全身经脉,最后汇聚到他的丹田。

柳天阴猛地呼吸,任凭寒冷的空气灌入他的肺。

“我,昏了多久?”

“回将军,一天半。”

摆摆手,柳天阴示意李生南先下去。双手放在胸前,李生南面向柳天阴后退几步,才转身掀起门帘,而后又转回来,把门帘缓缓放下。

出了营帐,李生南擦拭干净脸上的虚汗,便吩咐守卫的士兵:“若没有将军的指令,任何人都不准进去。将军一旦有令,务必通知我!”

“是。”

得到应答后,李生南望着被牵到马厩里的马,不禁感慨:“武者,那才是真正的武者啊。”

当他看见柳天阴躺在马背上,枕着剑,闭起眼睛的样子,他一瞬间就被触动了。李生南从小习武,他梦想之中的江湖浪荡子就应该是这样。快意恩仇,无所束缚,可惜他已经被拷上了枷锁,只能看着柳天阴而憧憬。

论起来,李生南和柳天阴其实差不多岁数,甚至于柳天阴还要比李生南虚长几岁。

但是柳天阴却是将军,而李生南只是个粮草督运使,七品的小官。这还是他依靠父亲留下的五百两纹银,加之自己的武艺才换来的差事。

这让李生南怎能不有情绪?只是嫉妒是万万不敢有的,所以只能是尊敬了。

他知道,柳天阴的潇洒模样让自己更向往那片自由的武林了。

如果一个阉人也可以做到如此,那他李生南堂堂一个七尺男儿,有什么做不到的?

一时间,李生南心中竟生出万丈豪情。

营帐内的柳天阴却不像李生南一般,在喝完药后,柳天阴将药碗随手丢到桌案上。药碗稳稳当当地立在那儿,柳天阴盘腿打坐,开始运功。

清气吸入,浊气吐出,如此循环往复百来个周天,身体里的药力便被柳天阴化解。

稍微一舒展身体,柳天阴就感觉身体酸痛。

“该死的!”

柳天阴眉头紧锁,继续盘腿调息。又三五十个周天才缓过劲来。

“看来什么时候一定要找些滋补的药材来,调养身子。否则,再这么下去,我非得因此而含恨不可。”

强撑着下了床榻,柳天阴打一套混元功。收功之际,却咳出血来。

即使如此,可柳天阴脸上反常地泛出笑意。

这口郁结之血,一直堵在柳天阴的经脉里,要不是刚才暗中那位的出手,柳天阴说不定一辈子都难以解决。

营长外,冷风瑟瑟,李生南不放心,又过来查看:“将军可有什么吩咐?”

守卫们都摇了摇头,李生南的脸色不太好看,突起的浓雾阻挡李生南的视线,郁郁葱葱的林子被藏了起来。

“李生南,进来。”

忽然,柳天阴的声音从营帐里传来,李生南大喜过望,走入营帐。

只见柳天阴已经穿着完毕,腰间别着那柄剑,身上一袭布衣,外面披了件斗篷。

李生南迅速迎上去,柳天阴则走出营帐,直面寒风,眼睛里洞射出锐利的光芒:“你带人整装,准备开赴前线。”

“啊?”李生南心下一惊,追问道:“将军,这……可有圣上的旨意?否则随便调动,恐怕……”

“圣上有令:兵马先动,旨意后至。”

营帐上,一人站立,手里执一面金牌。柳天阴和李生南两人在看到那面金牌以后瞬间跪了下去:“圣上万岁!”

那金牌原是天子象征,为天龙令。见令有如面圣,令意则为圣意。

“臣,叩谢圣上隆恩。”

暗卫再次消失不见,不过柳天阴的神色镇定。虽说这一动作是柳天阴万万没想到的,只是既然有了圣上旨意,柳天阴办事也就更加方便。

一旁的李生南可吓傻了,这是怎样的信任?凭借这句话,柳天阴做什么都能说是圣上旨意,反正圣旨早晚会有。谁敢当场要圣旨?一刀结果他,随便安一个罪名,之后圣旨到了再拿出来展示,哪个能不服?

仅仅这个场面,李生南便决定之后对柳天阴言听计从。背靠大树好乘凉,他李生南就缺一颗大树,说不定以后自己也能青云直上,快意潇洒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