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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迷宫

良夜站在博胜楼最顶层,俯视博胜楼后的墓魂阵。

她一直不明白,一个迷魂阵为何要建在京城第一大酒楼后边,今日得上博胜楼顶层,才发觉这个安排是有用意的。

“师兄,咱们擅自主张,好吗?”良夜看向身边的男子。

霜凉手里攥着一支白梅,一下一下敲在褐红栏杆上,白色的梅花瓣稀稀落落,掉了一地:“她可不算你正儿八经的主子,怎么短短几日,就被收服了?”

良夜垂下眉眼:“不敢。”

霜凉冷哼一声:“不敢最好,别到时候为了个外人背叛师门,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

良夜不说话。

“她要的不过是让华家这小二公子和李卷云心心相属,英雄救美,我这个法子见效最快了,何必要她那种老土法子。”霜凉嗤笑一声,将手里的白梅枝条顺手就甩了下去。

良夜顺着看下去,李卷云和华西决一黑一花两道身影正在阵中央还未醒来。

那数丈高的青砖墙垒层层叠叠错落无门,野生的藤蔓枝条纠缠其上,带刺的根茎令人无从下手,还有深不可测的暗池,阴森可怕的白骨,一旦踏进即刻下陷的沼泽地。

“可依博胜楼的规矩,只能由这二人自己出来,若是求助要交黄金万两,咱们哪里来的黄金万两?”良夜知道博胜楼和师兄有交情,可交情归交情,银两还是要给的。

霜凉又从一旁半人高的梅瓶里抽出一支白梅,在良夜头上敲了敲:“这儿还需咱们给钱?”

手里的白梅枝一指下头的墓魂阵:“南烟城华家,首富之家还愁这黄金万两?”

“可人是咱们带进来的,难保博胜楼的人不会出卖我们。”良夜有自己的担忧,她这个师兄未免太相信博胜楼的人了。

霜凉又敲起了手里的白梅枝条:“这事我自有分寸,是从何时起,连你都这般啰嗦了。”

啰嗦。

良夜想到了一个人。

可现在她不敢提,提了恐怕会让师兄生气。

恰好这时下边升起了稀薄白雾,良夜伸出手去,薄雾顿时侵袭而来:“起雾了?”

可若说是雾气,突然不知从何涌来未免太过蹊跷了些。

“这是为了不让下边醒来的人发现自己身在何处,”霜凉唇边挂笑,眸子里闪着凉薄,“这种事最是可笑,掉进别人的陷阱才生出的情感,到底能撑多久?让我好好地来看看。”

良夜知道,霜凉的恶趣味又开始了。

“师兄,日日都是这种事,你不腻么?”

手里的白梅枝一顿,下一刻霜凉松手,看都不看,任由它往下掉去:“我不正是为了这种事而生的么,难道你不知道?”

霜凉的眸子清冷异常,像被股森冷的力道扼住了脖颈,良夜不得不转过头去:“是我失言,还请师兄恕罪。”

许久,那股窒息般的力道消失了。

“我的事,你最好不要管,”霜凉那股声音恰如他名字般,浓浓冷霜气,“若有下次,说不定我会失手杀了你。”

她又何尝不知道,霜凉的狠狞。

可当初那个替他们顶罪的师兄,她还记得,她还没忘。

“知道了。”

这边一时无话,墓魂阵里的二人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开始思虑对策了。

李卷云盯着华西决,晕过去那刻的恐惧还未消去。

她只记得一掀开车厢帘,就被人撒了一把迷药,最后看到的是车夫的脸。

和眼前这位通身透着贵气的男子完全不同。

看他一眼都没瞧过自己,李卷云直觉将她掳来的不是眼前这个人。

“这里是什么地方?”李卷云坐在地上,盯着华西决问道。

“墓魂阵。”

淡淡的三个字,没有半分客气。

李卷云看着他,那身墨黑衣袍将他的身形勾勒得魄力逼人,下颚棱角分明,鬓角有丝凝结的血迹,很浅很轻,可却衬得旁边的眉眼分外震慑。

如果他正眼看她,说不定自己的心都会被摄了去。

这个念头一起,李卷云一个激灵,移开了眼:“墓魂阵是什么地方?”

却听华西决冷冷一声:“你瞎了么。”

李卷云只听到一声崩断,蹭蹭的火气从丹田冒了起来。

三言两语就将自己气成这样……李卷云硬生生勾出一丝客气的笑,她忍。

“我不是你们京城的人,不知道很自然,”这人对她并无兴趣,李卷云索性一手撑地,一手整理衣裙,“这个境况也不是我想看到的,你何故要将气撒我身上。”

之后再也不用碰上这种她最不擅长应付的人。

可是话才说完,李卷云身子一僵,暗道不好。

常年在边戍生活,她的野外适应能力很强,可眼下她的一只脚为何失去了知觉?

李卷云偷偷地伸手到左脚背上,用力按了按。

“还要我扶你?走吧。”华西决冷冷看了她一眼,抬步就朝一个缺口走去。

李卷云四面看了一圈,这里统共有三个缺口,缺口外还是青砖绿藤,视线就被挡住了。

再看华西决走出其中一个缺口后,步子一转就不见了身影,李卷云突然觉得这个墓魂阵和她玩过的一个游戏很像。

她在边戍时候玩过一种棋子,谁以最短的时间从一侧通过数条弯弯曲曲的岔路成功到达另一侧为赢。

只是眼下她所在之处,似乎已经是在那无数条岔路里了。

华西决似乎已经走远了,突然孤身一人,说实话心底是有些发毛。

李卷云摇了摇头。

平日装着小女子姿态,定是装惯了,一时转换不过来。

眼下他都跑了,自己再不想办法,可真要交代在这里了。

李卷云将衣裙拉到膝盖上,脱了左脚的鞋袜,查看脚面。

找准几个穴位按了按,眉头皱成了疙瘩:“这么邪门儿?怎么就没有知觉呢?”

再仔细查看表面的皮肤,也没有发现伤处。

察觉到左脚开始发冷,李卷云赶紧将鞋袜穿好。

想想今日的事,李卷云有些心虚地想到了什么。

莫非是元书意发现她在偷偷筹备,准备追着高景行去边戍?

一时半时也想不出对方是怎么发现的,李卷云气恼地抓了一把地上的泥砸了出去。

“好你个元书意,若给我知道是你给我挖的坑,等我出去看我不找你算账!”李卷云愤恨地将衣裙拉下盖住小腿,“才不会将景哥哥交给你这种人!”

想她偷偷跑出来为的是什么?和一群匪人风餐露宿地跑到京城偷偷摸进高家是为了什么?

她才不会将心尖上的人就这么拱手让给元书意!

才不会!

气愤了一阵,到底还是不能坐着等死,李卷云试着站起来。

可虽说用右脚保持平衡,站是站起来了,走动却成了问题。

李卷云不信这个邪,使劲往前跳了一步。

发现还好,能掌握,又跳了几步,渐渐掌握了门道。

“还真跑没影了……”看向方才华西决离开的方向,李卷云犹豫了片刻,还是跳着跟了过去。

眼看就要出了那个缺口,蹦起来的脚还没落地,一道黑影就闪了出来。

“我——”根本无从躲闪,李卷云就撞上了一个坚硬的胸膛。

一阵掌风似乎朝她后脑勺刮来,在近处硬生生停住了。

她能察觉到自己向后倒的失重感,可此时映入眼里的那张脸却令她一声都哼哧不出来,只能咬紧牙关,顺从惯性往后倒。

华西决只犹豫了一瞬,手便抓住了李卷云的衣领,将她生生拖了回来。

等李卷云站稳,脑袋里嗡嗡声平息,她才后知后觉方才对方抓的是她的衣衫前襟。

还从未有人敢这么对她。

还从未有人敢这么——还不如就这么让她摔下去算了!

李卷云咬紧牙关,狠狠抬眸望进华西决的眼里:“你不是走了么。”

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华西决的眸子却落在了李卷云的脖颈上。

方才被他抓过的衣襟微微乱了,露出的锁骨之地通红一片。

再看她的脸,却是一片铁青。

倒是有点意思。

像是有了些解闷的乐子,华西决多说了几个字:“你若想自己待着,我现在就走。”

李卷云捏紧了拳头,却也知道此时此刻惹怒对方,对现在只剩一条腿能走的自己来说无疑雪上加霜:“那走吧。”

李卷云隐忍的模样看在华西决眼里越发顺眼:“你不是跛了一条腿么。”

李卷云忍了又忍,才将满口脏话憋了回去:“我这是左脚暂时失去知觉,不是跛了腿,明白么!”

“嗯。”华西决深深地看了一眼李卷云,转头就走,“跟不上就丢下你了。”

一看华西决转身就走,李卷云原地跳了两跳调整步子,两蹦一跳跟了上去。

一刻钟后,雾气更浓了。

路越走越泥泞,李卷云体力透支已经有一会儿了,眼下每跳一步都在和鞋底下的黏土作对抗,前头那个男人的背影也快看不清楚了。

不想开口认输,李卷云绷直了腿,又跳了几步,谁知一个晃神,脚底一滑,结结实实摔了个底朝天。

暗啐了声,撑着两手泥泞正要爬起来,一双沾染了泥巴点的白缎银桑花靴子入了视线。

抬头一看,那双冷摄的眼直直扼住了她的视线,镇得李卷云心头一悸,像被人揪住了命门。

“就这么点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