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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回来

岑昱查看完那头猪时,人界已经临近年关。

大乾京都的梅花尽数都开放,还有两日,便是除夕了。

因着国丧还未满一百天,禁乐令还没取消,今年京都不像往年那般热闹,不过终究是年节时分,家家户户俱都喜气洋洋热火朝天的置办新衣年货,街上行人摩肩接踵,小店伙计和街边摊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宫内也都置办了起来,一大清早,各个宫内就开始了大扫除,朝会也在腊月二十三就停了,帝王和官府宝印皆封,年之末再行开封。

年岁之事本该由太后或者皇后来操持,但皇太后还未醒转,新帝也还没行大选,后宫冷清,这事儿,自然就落在了梵芩这个护国长公主身上了。

本想喊着赵令仪前来帮忙,结果丞相夫人感了风寒,人家得在府里照顾着。

这不,现下梵芩在自己的沁鸢宫主殿内看着纪女官刚送来的除夕夜宴名单。

本在坤和宫偏殿内继续住着也不是不行,但因为新年朝贺要跟梵擎这个新帝一同,就搬回了自己的沁鸢宫,反正有岑昱的墨玉在身,梵芩除了一年四季的体寒犹在之外就如同常人一样,出门也没那么困难了。

这会儿,梵芩正看着旁边那一沓要看的事宜,手里还托着一本打开的,脸上,是许久不曾有过的“苦大仇深”。

“琅月,要不你和琅星看吧,我去看看母后?”梵芩带着希冀的眼神看向了琅月。

被喊到的琅月从那一堆送过来的新衣和首饰中抬起头,带着和梵芩一样的神情:“主子,你才从太后娘娘那回来一个时辰,婢子这衣物首饰也还没挑完呢......”

“唉......”被无情拆穿的梵芩长叹了一口气,将眼神转回了手中名单继续看着。

一日的时间就这么耗在了这一沓宫中年岁事宜上,临到了晚间,兄妹三人一同用过了晚膳,又聚在坤和宫聊了会儿闲天,才各自散去回了宫。

梵芩沐浴完擦净了湿发,又在外殿看了会儿岐星楼送来请示的事项。

朗月琅星早被梵芩催着去歇息,梵芩难得的一个人安静的待一会儿,这会儿困意上来,才放下手中的事,起身去了内殿。

吹灭了外殿的灯,进了内殿后转身关门,门合上的那一瞬间,梵芩神色微动,手停顿在了门上,也不知是不是那扇没关的窗吹进来的风,内殿的烛火都刹那间尽数熄灭,殿内瞬时伸手不见五指,寂静一片。

梵芩动了,运起内力就转身向身后一掌横劈过去,空中一声低笑,像是有人躲开了梵芩的招,梵芩又是一个闪身,向着那人的方向抬腿踢了过去,却又是被躲开了。

梵芩不死心,就这么在内殿内来来回回的寻找那人的方向出招,但招招至空,一时也不知哪儿来的气,摸到放着佩剑的架子旁就将剑抽了出来,又极快的往那人的方向一刺。

只听那人“嘶”的一声,像是被刺中了,接着殿内烛火不点而亮,眼前光明一片。

梵芩看清了那人,一袭银白锦袍,鬼斧神工般的脸上还带着无奈的笑,那手臂上的衣袍,被划破了一个口子,还浸了鲜血,显然是梵芩刚刚那下伤着的,这人不是岑昱又是谁。

“你这小公主也太狠心了些”。

梵芩不知道为什么,之前不见他的时候就想着他什么时候回来,这会儿见着了,反而打心底里来气。

“夜闯本殿寝宫的贼人,自然下手得重点儿!”

虽说这话是气势非常,但那语气,却是带了一股子的娇气。

等瞧到那伤口时,梵芩心又小小的揪了一下,把剑给扔在一旁,上前几步拉着岑昱没伤的那只手臂的袖角,到榻上坐下,又开了门到外殿取了药箱过来坐在岑昱身边。

岑昱就这么由着梵芩忙碌,眼里都是暖意。

“会有点疼,你忍着点,”梵芩拿出药瓶就要往伤口上撒,但看到那血淋淋的伤口有些于心不忍,又假装冷声冷气的提醒。

岑昱“嗯”了一声,梵芩才开始撒药包扎,待那包扎的布条绕到一半,梵芩顿住了抬起头幽幽的盯着岑昱。

“你不是会法术吗,干嘛由着我给你上这凡间的药?”

说话间就把那绕了的半圈又给绕回来取下丢在一边,一边慢条斯理的收拾着药箱一边说道:“我这凡药治不好你们这种神仙鬼怪,劳驾自己动手治吧”。

说完药箱也收拾好了,抱了药箱站起身来想给放回去,正欲往门外走,却是被拉住了裙角。

回头一看,岑昱正满眼笑意的看着自己,穿了白衣的他,好像更像一个翩翩公子了。

“你担心我了,”是肯定的语气。

霎时梵芩的耳垂就红了,抱着药箱的手怎么放都感觉不对劲,急急忙忙的跟岑昱错开眼神:“谁担心你……你这种老魔头怎么轮得到我担心”。

“你一撒谎就不看人”。

这话一出,梵芩又转回眼神,盯着岑昱深邃的眼睛,刚刚那句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顿时心里有些羞恼,觉着自己像被平白看了笑话,就不再理会岑昱,快步走出了内殿。

抱着箱子到了外殿就背身靠在门上,心里悄悄舒了口气。

岑昱把这番动作尽收眼底,也看梵芩见那靠在门上的影子,忍不住轻笑一声。

他倒是没想到,这走了一趟回来竟然能看见她对自己的这一面,这么说来这一趟也不算什么坏事。

这声轻笑,自然没瞒过梵芩的耳朵,心里又是一阵的恼怒,走了几步把箱子重重的放回原来的地方,手却是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若是再不进来我就出去了。”

内殿传来岑昱轻轻浅浅的声音,那语气里的一丝笑意藏都藏不住。

梵芩终究还是松开了抱在药箱上的手,转身进了内殿。

就见那人好整以暇的坐在窗边的暖榻上,拿着自己午间无事时跟琅月学着绣的绢帕,那伤了的手臂也跟什么事没发生过一样,衣袍整洁如新。

“你这女红还是一如既往的有性格,”岑昱拇指轻抚过那处绣了花样的地方,这话说出来却不知道是赞赏还是奚落。

“这针哪有那剑好使,”梵芩不以为然,上前欲将那锦帕夺过来:“你试试你就知道了。”

岑昱看出了梵芩心思,抬手躲过了,顺势将那锦帕就收了起来:“总归以后也不用你自己绣嫁妆,好不好也没关系,但你这仅存的一副,我可得收了。”

比身手,梵芩从小到大就没输过,却在岑昱这儿屡屡碰壁,每次只要她一动,岑昱就知道她要做什么,这种被了如指掌的感觉,着实是不太好!更何况自己对他还一知半解!

“无赖,”没抢到就只得作罢,梵芩也顺势坐了下来:“你的事解决了?”

以往听岑昱讲了不少神仙鬼怪的故事,这会儿倒是有些好奇起来他这回干什么去了。

岑昱看向一脸兴趣十足样的梵芩,知晓她不只是问问,而是要听那过程,这一点岑昱也奇怪,梵芩一向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的样子,也从不喜欢向人去了解什么,可每每对他说的这些六界之事有足足的好奇。

她问了,岑昱也就如以前一样将这次的事原原本本的讲给了梵芩。

岑昱的声音低沉带着慵懒,说的却不让人觉得枯燥,娓娓道来也能引人入胜,不知不觉就感觉被带入了他说的那个世界。

就这么徐徐缓缓讲了整件事的始末,待讲到最后的时候,岑昱发现梵芩撑着脑袋睡着了,那张平日里张扬明丽的脸因为熟睡泛着红润,这会儿透露出一些不易见到的婉软。

岑昱看了一眼后摇了摇头,起身将梵芩撑着脑袋的手放下,又将人整个抱起走到了床榻边,将人轻柔的放下后细心的盖好了被子,才坐在榻边将梵芩刚刚蹭他胸口蹭乱的秀发拂到了脸颊旁。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已经做过了千百遍一般,不管是抱人还是放下,都轻柔的不像话,像是呵护着绝世珍宝一般,这样的岑昱,又有谁见过呢。

“我明日再来看你。”

轻声一句之后,岑昱消失在了殿内,烛火也都跟随着尽数熄灭。

沁鸢宫的梅,好像开的更盛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