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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故人抱剑去

“好。”

许折点头。

赵梨忧领着他很快就来到了街上,某个略显冷清的小巷子里。

小镇里唯一一个摆摊算命的道士,正穿着很旧的深色道袍,坐在那儿。

木桌上摆着一顶制式不明的道冠,还有黄符、签筒以及一些许折不太懂用途的东西,桌旁有一杆写着“天运何来,大道谁予”的旗子,还有一架摆满各种手工小物件的柜子,很可能是生意不太好,所以搞起了副业。

那道人原本在糊着风筝,嘴里念念有词,陡然望见一名年轻的小姑娘径直往自己这边来了,于是急忙放下手中活计,洗手、揽起桃木桌上高冠,戴好,正襟危坐,面带微笑,淡淡开口:

“天朗气清,鸿运可求。今日抽签,一律免费……”

那穿红衣裳的姑娘扯开手旁边这杆旗子一看,那八个巍巍的大字下方还有一些小字,“抽签免费,解签八文。”

道人像被人踩住了脚,略有心虚道:“解签……是自愿的。不强求。”

“哦。你这边东西我可以随便看看吗?”

“当然。”

赵梨忧站在桃木桌前,伸手拿过签筒,闭起一只眼,将另一只大眼睛凑过去,像是要看出什么。

“咕噜噜”,她晃了晃签筒,然后兴趣索然地放下,又拿起一叠黄符,发现自己看不懂,于是又放下,转而又拿起了一只小铃铛,摇一摇,“叮铃铃”……

一会又从桌旁的竹篓中抽出一柄木剑,摆出一个招式,手指潇洒地抚过,结果被剑上倒刺扎了一下。

她将倒刺拔出来,将手指含进嘴里,啜了啜。

“姑娘,你是测运势,还是……”终于,道人看了一眼站到她身旁的男子,“看姻缘八字?”

赵梨忧归剑入竹篓,乐呵一笑,心道,八字在天,而姻缘不在。

“我不测姻缘。”她说。

道人:“那就是测祸福了?”

“也不测祸福。”

“那?”

她从怀中摸出十二文大钱,一字排开,“什么也不测,你既然说鸿运可求,那我就买个鸿运好了。”

道人哑然失笑。

赵梨忧撸起袖子,将签筒推给道人,“你这些其他玩意我不太懂,我就懂抽签。这样,你直接卖我一支上上签,再说几句好话,比如一帆风顺,路途平安什么的,我就讨个好彩头,无论有用没用,这十二文,我给了。”

“……”

看道人神色有些不情愿,她以为价钱低了,又竖起两根手指,“十四文,不卖就算。”

道人看看有些蛮不讲理的姑娘,无奈道:“小姑娘,有些东西是买不来的。”

“那你还写鸿运可求?”

道人神色憋屈:“额,做生意嘛……”

“呵。”

赵梨忧“飒”一声,就将这条长长的钱重新收回手里,“不卖就算。”

道人看着钱被收走,有些心疼,但又无可奈何,然后又将目光转向许折,问他:

“你呢?算命么。”

许折摸了摸口袋,摇头道:“我没带钱。”

道人于是摘下头上的道冠,用手扇扇风,心道,带人家小姑娘出来玩竟然不带钱?遛猫呢?

两人离去。

走了没几十步,赵梨忧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说了句“等我”,就跑了回去。

许折隔着人群,远远望见赵梨忧双手拍在道人的桃木桌上,嘴巴咕噜咕噜地动着,可他不懂唇语。

……

赵梨忧问:“你这道士,以前是不是养过一只黑猫?”

道人皱起眉,似乎在回忆什么。

“我以前帮你的猫打过架,你还记得吗?”她有些自豪地撸起袖子,露出手腕,上面有一道浅浅的伤痕,“这是当年战斗的痕迹,战况很激烈,你看。”

道人一瞧,想起来了。

十一二年前,确实有一位很小的女孩帮他养的猫打过架,虽然输了,但情义是在的。

“这小镇上就你一个算命的道士,听人说还算有些本事,我这一回出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不过是想要你一支上上签,给不给?”

赵梨忧将手腕杵到道人眼前,粗暴地提醒着他:诺。我当年可以为了帮你的猫而受伤的。

道人看着这小姑娘,想起了自己。本质上,他追求的和这小姑娘没什么不同,都想朝外看一眼。

可他的这一眼,穷尽一生,也不知能不能等到。

.......

……

给了。

清风徐来,道人重新戴上道冠,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朴素的宽袖拖到了桌面,赵梨忧顺着他的指尖看去,只一个签筒孤零零地放在她的身前,她这时才发现自己没注意到道人何时已将桌面收拾干净了。

暖洋洋的阳光下,道人的嗓音似乎也变得如美酒般醇厚,“今日解签,十四文。”

赵梨忧双手撸起签筒,问:“那就是说,我能随便选一支签了?”

咕噜咕噜,她用纤细的手指拨弄着竹签,偶尔拎起一支,发现完全看不懂,于是又放下去,复另取一支,再放下,周而复始。

道人不置可否,只说:

“解签在我。”

既然这样,这穿着红衣裳的姑娘就挑了一支看着最好的竹签,递给道人。“这是什么签?上上签吗?上面说什么了?”

道人瞧了一眼,轻声道:“是上上签。”

“哈?那说什么了?”赵梨忧敲敲桌子。

既然是买的好签,当然要配上一个满意的签文。

道人将竹签平放在桃木桌上,写着古老文字的正面朝下,他不看签,反而抬头看着远处湛蓝的天空,缓缓开口:

“前程似锦。”

此言一出,在那看不见的签的正面,原本的文字开始扭曲,进而被强行改写。

风陡然大了。赵梨忧很自然地顺着长发飘扬的方向逆看去,没有看见风,只看见了一位等着她的青年。

在她对那位青年比着手势时,桌上那支被她挑中的签,“咕咕咕”地震动着,似乎想要翻身。

道人一指压下。

竹签与风一齐温顺下来。

赵梨忧提出要将这支签带走,但道人说“无须”,随后捡起签,丢回筒内随手摇乱。

“好吧。”

她从怀中取出一把铜钱,一个子一个子的数了十四个,放到桌上,最终手中还剩下一文钱。

于是,她多添了一枚。

十五文大钱,在阳光下煜煜生辉。

……

……

第二天,七月十三。许折早早起身,换上好衣裳,梳洗一下,无须揽镜,也知眉目清朗。

他从家中翻出一支玉簪,小心地放入盒中。

来到赵梨忧家。

见过她父母,便直奔她的阁楼。

赵梨忧早已将行囊收拾好,和妹妹赵惊蛰待在露台上,一起观赏着一把长剑,剑长四尺,剑身较窄,清冷无比。

她说,这把剑是那女仙人送的礼物。

又说:

“她过会来接我,然后我和她去青州,青州有座城,叫青城,青玉宗的大部分弟子都在那里修行,一般不上山……嗯……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许折点点头。

五岁的赵惊蛰开口问道:“我要回避吗?”

“你觉得呢?”赵梨忧摸着她的小狗头,反问道。

“我觉得不用。”赵惊蛰歪着头说。

接着,就被姐姐从露台扔出去了,“抓松鼠玩去。”

……

许折和她来到屋内,自怀中取出一个长长的盒子,递过去,“想着你要出远门,也没什么特别合适的礼物。这送给你。”

赵梨忧喜上眉梢,说:“你打开。”

许折打开。

一支碧玉发簪安静地躺在叠起的丝布上,头部的流苏与挂饰被小心地安置好,整体看着,并不名贵,但温润素雅,与她般配。

“难得你主动送我礼物,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吧。”

她取出发簪,左看右看,心中生出喜悦和一些其他的情绪。

坐到梳妆台前,散开一头乌黑的长发,用梳子细细打理,又习惯性地用手指打着圈儿,“听说修仙容易脱发……”

许折安慰道:“没事,那说明变强了。”

“……”

“对了,你这簪子哪来的?我看不像是最近才买的。”赵梨忧摸摸发簪,熟练地拢起头发,将发簪穿入。

“以后告诉你。”

许折站在她身后,细细端详着发簪,然后用指尖碰了一下垂下的流苏。

“切,不说拉倒。我戴着合适吗?”

“嗯。”

一个时辰后,青玉宗的仙人如约而至。

临行前,许折问她何时会回来,她抱着剑,想了想,说,青城雨顺、鸿书南来。

听了这话的女仙人只是笑笑。

修行这条路,一旦踏上了,哪那么容易回头。

很多男女修士就是在某个风和日丽的午后或者某个飘着温柔小雨的傍晚,拆开远方来的“鸿书”,然后提笔断了这份情缘。远方的有些人,甚至连“勿等”都未等到。

“走了。”

……

“一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