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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入长安城

狄青是一宿未眠,脑子里尽是长安绘图。

长安城的报晓鼓与城钟一起响在这野地里时,狄青倒头就睡了。

而印许却是与他相反的清醒过来,摇摇晃晃的直起身子,从行囊里拿出胡饼在火上烤烤,啃起来,渴了也是很随意的捏一把身旁的雪塞入口中。

直到午时过后,印许推搡他,狄青才正经的醒过来。

印许第一句话就是:“阿郎睁着眼睛做什么呢,一宿不睡。”

狄青揉揉眼睛,眼皮还打着懵。“没什么,我这不是睡了半日嘛。我觉少罢了。”

此时此刻狄青显然将印许当做正常人,眼睛能视物,全然不记得他的眼睛昨夜受伤,血流不止的样子。

狄青也没说自己现在对长安已经烂熟于心了,默了一夜的图绘之后,现在怕是长安城里没有他不认识路了……

一边起身,一边从行囊里摸了张冷饼叼在口里。活动活动身子,理理衣裳,检查好自己的官凭和公验,一切准备好了之后,跺跺脚。

“走吧。”

一手拿着饼,说完后,张口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猛然看见印许面上的血迹干在脸上,有些血痂都落了,半张脸红黑呼呼的难看。

狄青一只手去扶他,印许罢罢手,示意不用。他眼睛是暂时中了咒看不见,可不代表他完全的看不看。

印许对着自己的双手哈着气,然后在自己的额心揉来揉去,给自己开了个正常人看不见的天眼。能保证视力是无碍的!

二人并肩一起朝着城门走,当走出印许布的‘火’墙之时,一股子寒风打在他们脸上,风直接从前襟钻入到胸前,那凉意真是――不能形容!

狄青觉得自己牙齿都有些打颤,咬胡饼都艰难。

印许自己也是没受住这么大一股子风,吹得他有些七荤八素的。

嘴上喋休了句:“早知道是这个天,就应该穿胡服大翻领的。真没想到长安这么冷。”

狄青心里想的也是一样――

用胳膊肘撞了撞他,“快些进城就好些。”

印许将手笼进袖子里,缩着脖子,不再说话。狄青也是一口塞完,大口嚼着。

二人迎着风往城里走,狄青故意慢了半步看他,瞧见印许走的四平八稳还不让人扶,不让人带路,这怕不是能看见?

但是又看向印许面部时,自己的法曹经验告诉他,印许双眼绝对是看不见的。

双眼红肿发紫,眼皮带着瘀血外翻,从瞳里流出的血迹明显,伤在瞳孔上。

即便昨夜印许能用陌刀带咒击碎异象石佛,能瞧见那娘子晕前长安的景象,但这个眼一时半会是好不了的!绝对不可能视物!

小思片刻,问道:“你这是开了天眼?”

印许敞亮的笑了一声:“你见识倒广。”

二人几步就到了城门口,狄青摸‘山’都快惯了,导致他走路格外小心,一步步的谨慎。

城门的兵甲看见,还以为狄青有什么毛病,或是哪里来的犯人,怕检查,在心虚。格外的注意着狄青。

而印许半脸的血痂,更是让城门兵甲疑心重重,觉得二人身份定要仔细检验,以免放入了什么不该放的贼人到城里!

本来自七月十五之后长安城就不大好了,要是在他们检验下放入了贼人,他们还得连罪罚俸杖责!

不等他们踏入城门,倒是一位年轻的兵甲一步上前拦住他们的去路,喝声道:“公验!从哪儿来,到长安有什么事儿?一会儿去一趟暂住的里正处盖个章!别没盖章到处乱晃。”

两手还上抬了一下,却又惶惶垂下胳膊。

声音里一股子提防,语气不善,眼下睥睨,不怎么看得起他们。

狄青鼻息一哼,从行囊里摸出公验,官凭文书递过去。还翻出自己的银鱼带挂在腰上,特意的朝着这位兵官。

年轻官兵一看这银鱼带就清楚了,这是朝廷官员,还是位至少五品的官员!

手一哆嗦,别开脸认认真真的看公验官凭。

心里却是翻滚,这下子惹到了不能惹的人了……他才升职,千万别又掉下来……这才坐上来一个休沐日都没过。

而印许,只是老老实实的拿出了公验交过去。抬头时在他脸上惊讶的走了好几个来回,生盯了半响。

公验上面只是写着某年某月某日印许从金州那里来,途经何处,不同的县长们印玺。

是来长安任职,但是公验上一般是不写职称的。

这位年轻的兵甲以为是随着狄青上任,吐纳了好长一口气。

他卖个好,规规矩矩的将东西检阅完后双手呈递给狄青,然后嬉笑着脸说。

“大理寺在义宁坊,狄寺丞直接在那个巷子里右手边第三家租个马去,快些。”

年轻兵甲一只手指着一条宽大的路口说到。

这一提到马,狄青才想起来,昨夜忙的自己的马都忘了,他连忙收放好东西,朝着野地里吹了声口哨。没一刻时间,一匹马撒着蹄子,浑身冒着白气的奔赶过来。

坐骑见着主人还是亲昵的,低下头就卷了狄青两下掌心。

印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自己进城了,还走了一段距离,确实进城之后是格挡了许多风霜。

他随处窝在一处小棚子里点了两碗热乎的汤饼,坐着就开始喝。

等狄青驾马朝城里走时看见他就下马了,看着两碗,自觉的坐过去端起来也喝着。

一口沸汤下肚,浑身暖和舒畅,津津有味的大快朵颐起来。

“他要死了。”

印许冷不丁的来了这么句话,狄青筷子一顿,慢慢抬头看着他――

强哽着咽了口里的汤饼,由于太快的原因,他噎的胸肺一疼。

卡着嗓子:“什么?”眼睛瞪的囫囵大,脸都涨红了。

一口汤饼算是从嗓子噎到了胸肺,再入了腹,狄青面色才不那么痛苦,紧着问:“你说什么?他怎么就要死了。”

印许慢条斯理的吃着,连汤都端起来喝到底,用博士送来的两张饼撕了一块擦擦嘴角的汤就塞入口中。

一边嚼着一边同狄青说:“他中了咒,看着已经印出血了。”

然后嘴巴叼着饼掐指算着。

“今天第九日,明日就要死了。”

狄青:......

背转过身子朝着城门看去,呢个年轻的小官兵整搓着手很认真的检查来来往往行人流客的公验,询问来处以及到长安的缘由。

“你能救他吗?”

印许听到这句话都觉着好笑,瞪着眼睛身子往前凑,“你是菩萨吗?天天要普度众生。”

心里泛着嘀咕:自己什么都不行,还要救这救哪!直接给了狄青一个白眼,粗粗的哼了一声。

狄青有些汗颜。

“鄙人断案不错,但是沾到术法之类的真是不行,没学过。断案判人的话我在行!我能知道他之前是做什么的。”

说着,他也端起来将汤一饮而尽。

印许歪着头瞧了他一眼,看他很认真的样子,果真问道:“你说,他之前是做什么的?”

狄青笑笑,敞亮的牙齿都露出来。

“我说对了,你试着救他?实在命里该这一劫也就随他,如何?”

印许就知道他会绕上来到这里,干脆的朗声应了。前提先打出来:“你要是认识他或者来长安可就不算!”

狄青点头,将下颚摸了摸,眉目一横,整个人认真万分。

“他以前是一名巡防武侯,而且是平康坊附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