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小说 > 历史小说 > 父王万岁 > 第六章 过堂

天亮了,牢里依旧昏暗。

林乱醒来伸了个懒腰,忽然感觉到肚皮凉凉的,还被东西压着。他仰起头来,见到林思雨的脑袋正枕在他的肚子上,呼呼大睡。

呼……呼……。

随着林乱轻微的动作,这丫头舔了舔嘴,接着,一滴口水落到了林乱的肚皮上。

一般来说,小孩子流口水,应该是肚子有虫吧?

林乱苦笑一声,又低头躺下。

眼角的余光瞄到徐银环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此时正坐在三米外气鼓鼓的盯着这边看。

“小环醒来多久了?”

对于林乱的招呼,徐银环撇了撇嘴,小脑袋向左侧仰起,气乎乎的哼了一声,像是被某人得罪了的样子。

林思雨这时也醒了,她坐起身子,擦了擦嘴。

“姐姐,这是什么地方,我们为什么会关在这里?”徐银环对身处的环境很不满,皱着眉眼儿嚷嚷了起来。

正好,她又见有个老狱卒走过来,便跑到牢门前大喊着:“老爷爷,放我出去,我不要呆在这里。”

“小丫头别嚷了,现在县尊老爷升堂,要提你们过去审案,都出来吧。”老狱卒笑着点头,手拿钥匙窸窸窣窣的开了锁。

门开,老狱卒伸手摸了下徐银环的脑袋,然后叹息一声:“小丫头挺水灵的,可惜你们杀了人,不然我还真想把你带回去给我孙儿做童养媳。”

听到杀人这个字眼,林思雨不禁紧张的抓住了林乱的手臂。林乱侧头,微微颌首安慰道:“别怕,到时候你记得实话实说就行。”

“哥放心,我知道的。”林思雨点了点头。

三人被带着走出牢房,穿过甬道。

这其间,林思雨一直紧紧抓住林乱的手,其依赖的神色令得林乱阵阵暖心。而徐银环则是尽量离得远一点,似乎是很讨厌林乱这个人。

林乱很不解,匆匆间查看了一下徐银环的资料,竟是发现其忠诚度降到了四十五。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过现在他没时间去询问,因为县衙大堂到了。

随着惊堂木一拍,列于大堂两旁的十六个皂班喊着威武将杀威棒一下下的抵着地面,震得地面都晃了晃,阵仗很是吓人。

接着,林乱三人被按着跪在了公堂右边,而左边则是廖氏夫妇与张磊等人,身后堂外,站了一大群前来围观的群众。

“堂下人犯,报上名来。”

林乱虽没上过公堂,却是见多了这种画面,当下俯身回道:“草民林乱,见过县尊老爷。”

在他之后,林思雨与徐银环也跟着报上了名字。

“林乱是吧,你抬起头来,看着本官回话。”

雩都县令郑楚勋又是一下惊堂木,这才继续道:“今有下马村张磊状告你挟威杀害张家三名家仆,本官也查探了死者的伤势,与各位人证所述并无出入,林乱……,你可有话要说。”

“回县尊老爷话,草民人小力弱,又卧床多日,怎有能力对抗他们九人,望县尊老爷明察,还草民一个清白。”

林乱说完,收回了那双直视着‘明镜高悬’牌匾的目光,俯身拜了三拜。

对于林乱的话,郑楚勋觉得很有道理,加上对方回答时脸不红心不慌,理直气壮,神情镇定,眼神也没有闪烁,不像说假。

“县尊老爷,这小子在推脱罪名,您若不动刑,他是不会说真话的。”

廖叔在一旁吆喝着,看向林乱的眼神显得很愤懑。

“嘭。”

郑楚勋为显公正,将惊堂木重重一拍,看着廖叔说道:“本官未让你说话,不得插嘴。”

虽说在人犯押上来前,张磊与廖斌夫妇等人的证辞惊人的一致,但郑楚勋还是希望能够在不动刑罚之下将案子审得毫无争议。

外面还有一群百姓看着呢,若不想博个狗官的名头,就要让得百姓们无话可说。

接着,他在脑补着一个少年人追打着九个成人的画面,而且到了最后,少年还杀了三人……。

林乱见县令老爷沉默,便指着张磊大声道:“县尊老爷,我也要状告他们光天化日之下强掳民女,我妹妹昨天差点遭此贼毒手。”

“胡说。”张磊猛的看了眼林乱,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林思雨的身契在此,上面还有她的指印,你告我什么?”

“姐姐什么时候签了卖身契?”徐银环惊讶得叫了一声,眼晴瞪得大大的。

“不可能,我从没签过什么身契……。”

林思雨跳了起来,想要夺过张磊手中的纸张。只是很快就有皂班走了上来,将她拖回了原处,又有皂班上前,将张磊手中的纸张呈给了郑楚勋。

“来人。”郑楚勋又拍了下惊堂木,沉声下令道:“犯人林乱诬告他人,现判其强掳民女,按《大明律》犯奸条例,杖一百,流放琼州!”

“哄”的一声,大堂外的百姓顿时议论阵阵,有人在说县尊英明,有人为林乱叹息,还有人表示自己早知道这结果了。

“县尊大人,我哥没诬告,那张身契是假的……是假的……。”林思雨急促的辩驳着,又猛的给坐在堂上的人磕起了头,没两下额上就青红了一片。

林乱慌忙将林思雨拉住,阻止这丫头的这种蠢行为。

他明白了,县令是敌方的人,那张身契上的指印,也肯定是张磊昨天趁林思雨昏迷之时按的。张磊因为有了身契,便不算强掳民女,自已也因此成了诬告。

现下律法规定,诬告别人是要反坐的。反坐的意思就是,自己诬告了别人什么罪,自己就会被判什么罪。

林乱当即开始自救:“县尊大人,莫非你就不辨明一下身契的真假吗?”

“嘭。”

惊堂木后,郑楚勋的喝斥声传去:“大胆人犯,本官自有断案手段,何需你多言。”

话虽如此,郑楚勋却知道自己把林乱小看了,面前这少年并不像张家与廖家人说的那般笨拙。

“张磊,你这张身契可有造假?”

“这身契怎会是假的,县尊老爷若不信,可以对指印啊。”张磊说话之时,悄悄的挪开了身子,尽量与林乱保持距离。

林乱点头,轻轻安慰了一下林思雨,这才伏身道:“请县尊大人着人验明身契真假。”

两方当事人都同意验证,作为裁决者的郑楚勋自然不会反对。

经过陪审团里的县丞、主簿等人的辨认后,得出了一个貌似公证的结论——指纹不符!

听到这个结论,林思雨当即欢喜的擦了下眼,然后柔捏起了自己那双因为昨夜扒地而变得胖肿的小手。

“怎么可能,这指印还是昨天才按的,怎会不符?”张磊像是见了鬼似的,满脸的不可置信。

林乱轻笑一声,嘲弄的盯着张磊道:“人睡着时指纹是会变的啊,你不知道吗?”

张磊被盯得全身发寒,下意识的说:“对哦,林思雨按指印时是昏迷了的,怪不得会跟现在的不一样。”

“县尊大人,他承认了自己的肮脏行为,请定他的罪。”

林乱伸出左手指向张磊,一副不判就不服的模样。

但郑楚勋没有再追究这事的意思,轻轻按下后,又重新将主题转回了昨天的杀人事件。

他将目光移向林思雨两个小丫头,询问起了昨天的情况。

可林思雨只知道前面的情形,至于林乱是怎么杀人的,她是一问三不知。徐银环嘛,当然是与林思雨的供状几乎没有什么出入。

郑楚勋无奈,只得改问起了林乱。

“当时,我妹妹被他们掳走,我却又对此无能为力,只好祈求土地爷帮忙,可能是土地爷显灵吧,突然间出现了五个猛士,抬手间就杀了三人……。”

林乱已经没了争辩的心情,直接了当的说:“县尊老爷,不说人不是我杀的,就算是我杀的,那我也是出于救人之心,所以,草民并无罪过。”

“你有无罪,自有本官来定。”郑楚勋皱额。

“县尊老爷,这小子胡说八道。”

“当时并无什么猛士……。”

“是他独自追来杀了我的三个仆人!”

张磊与廖氏父母等人慌忙矢口否认,大呼林乱供词作假。

“嘭!”

惊堂木一响,堂下再次安静下来。

“当时确实有几个猛士出现,我看到他们杀了人后,好像是抢了什么东西就跑了,对了,那个被抢去的东西是我们家的……。”

徐银环稚嫩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下异常清晰,同时也让所有人都很意外。

“你那时候都被打晕了,怎么可能看得到?”廖婶嗤笑出声,然后恐吓道:“小丫头,作伪证是要打板子的。”

徐银环一听要打板子,慌忙缩起身子,吓得不敢再说。而林乱担心徐银环这一段瞎说露馅,连忙叹息一声。

“那东西其实是一个壮阳药方,是家父的收藏,幸好我还记得药方,现在既然已经暴露,我便献出来吧。”

在众人好奇的等待下,林乱将现场写出来的纸张上交了上去。

然后又是一阵扯皮,因为死的只是几个家仆,各家证言又不同,又无旁观者,县令郑楚勋在收下秘方后,只好将两方人各打三十大板,退堂!

林乱被当场释放。

在回去的路上,林思雨好奇的问:“哥,我好像见你还在纸上写了些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给县尊做了个保证,待明年捐赠银两建一座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