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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难道是神仙

天启六年二月,麻巍的父亲麻承光病重,麻巍从皮岛返回大同右卫,同年七月,麻承光病逝,麻巍承袭其父大同右卫指挥使的职位,同年,因功加参将。

周羽听罢麻巍的讲述,心中唏嘘不已,他想起穿越前的那个时代,无论是网络上还是现实中,是键盘侠还是所谓的专家学者,都有很多人认为毛文龙仅仅是个拥兵自重的军阀而已,抗击后金没什么本事,跟朝廷要钱要粮倒是挺积极,袁崇焕杀他,纵然鲁莽,但也情有可原。

但历史的真相往往与人们的认识背道而驰,它不是史书上冰冷生硬的文字,而是有血有肉有温度的过往。历史上真实的人物,也通常不像经过史家筛选呈现出来的模样,他们有着复杂的人性,勇敢、磊落、悲悯、无私、懦弱、自私、猥琐、残忍,在不同场合,呈现出不同的个性。

人,都复杂,不复杂的,不是人。

所以,麻巍所讲述的毛文龙,心有家国,对兄弟有情有义,遇事有勇有谋,当真是个好男儿。

“但是你为什么认为,给你写信的人,就是毛文龙?”周羽问道。

“我识得他的笔迹,另外,那块腰牌,鲜有人知道其中的故事。”麻巍肯定地说。

麻巍沉吟片刻,问道:“周总兵,这信和腰牌是谁送给你的?”

“岳峙不必客气,叫我飞鸿好了,总兵什么的,听着别扭,不知道的以为我还真是总兵呢。”周羽对麻巍笑着说。

“好的,那我就失敬了,飞鸿,跟我详细说一说吧。”麻巍答道。

于是周羽就讲了大同八方客栈的离奇遭遇。王辅臣也是第一次听说,两人听得津津有味,犹如听书一般。

周羽讲罢,三人都沉默了很长时间,心中疑虑丛生,没个头绪。

“队长,你莫不是遇到神仙了吧?你是天上星宿下凡,在人间必然要做出一番丰功伟业来,这神仙是来点化帮助你的,于是就假借毛帅之名,留下了这腰牌和信,要岳峙来辅佐你。要不他怎么能够来无影去无踪呢?”王辅臣转着眼珠,仿佛发现巨大的秘密一般,装模作样地解释道。

王辅臣不是一个笃信鬼怪的人,可这是他能够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当麻巍听王辅臣说到“辅佐”二字的时候,剑眉微微皱了一皱。

因为出身和职位的巨大差异和自小就有的一身傲气,对于周羽,麻巍是打心眼儿没瞧得上的。

周羽的事迹,他倒是听过不少,什么打朱鼐锡、灭飞天龙、种玉米、烧水泥、镇压民军、大战张宗衡等等,传得有鼻子有眼,但一个穷苦农民出身的穷小子,如何在短短一两年之内有这般成就?既然没亲眼所见,他觉得传言定是水分不少,对于道听途说之言,他从来都是嗤之以鼻的。

周羽的骑兵团刚到右卫地界,麻巍就已知道了,他不清楚周羽要干什么。于是,在侦得骑兵团中来了两个人的时候,他就扮作守门士兵,先试探一番。在官衙里,他没想到二人是来找他的,于是想捉住两人问个清楚,顺便给周羽来个下马威。

今天与周羽、王辅臣打过交道之后,麻巍只是觉得二人倒是不讨厌。至于说辅佐什么的,王辅臣真的想多了。但因为有毛帅的信,倒不能撕破脸,不管周羽来干什么,他也只是配合一下而已。

周羽没回答王辅臣的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飞鸿,不知你带兵前来,有何贵干?”麻巍想知道周羽此行的目的。

“我想出杀胡口,跟鞑子打打交道,试试他们的斤两。”鉴于刚刚认识,谨慎起见,周羽没全说自己的目的。

“哦,这样啊,只是只带了千把人,兵力略显单薄了些,但如只是试探,也足够了。你放心吧,只要你们从我这里走,没人敢拦你,杀胡口守备麻岌是我族弟,我打声招呼即可。”麻巍保证道。

“那周羽感激不尽!”周羽抱拳道。

“飞鸿哪里话来,不要说你有毛帅的嘱托,即使萍水相逢,你要去杀鞑子,我麻巍也没有阻拦的道理。”麻巍真诚地说道。

周羽和麻巍说话,王福臣也插不上言,百无聊赖间,他倒背着双手在屋子里慢慢地踱步,却发现了一样东西:靠窗的位置有一个做工考究的黄花梨刀架,架上横置着一把刀,刀身窄而平直,长约五尺,与明代流行的刀颇为不同,刀身刻着“五つ胴”字样。王辅臣虽识得几个字,却看不懂是什么意思。刀被保养的很好,铮亮的刀刃泛着寒光。

武人对兵器都感兴趣,王辅臣像发现了宝贝一般,饶有兴致地研究起这把刀来。

“对了,飞鸿,天色不早了,你们赶路也辛苦得紧,想必此时也饿了,今天晚上我做东,到谪仙楼给你们接风。”麻巍见日头西沉,便向周羽发出了邀请。

麻巍这一提醒,周羽也感到肚子咕咕叫,也真的是饿了,于是不客气地说:“那就叨扰岳峙了。辅臣,走了!”

王辅臣半俯着身体,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把刀,彷佛要把刀吃进肚里,对周羽的招呼丝毫没有反应。

“喝酒去了!”周羽提高了嗓门对王辅臣说道。

“啊……啊?酒在哪里?”王辅臣听说要喝酒,立即转身问道,全然忘了身在别人的府里,突然看见麻巍在看着他微笑,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红着脸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王兄识得此刀吗?”麻巍见王辅臣对那把刀很感兴趣,便好奇地问道。

“不认识,好像不是中国的刀。”王辅臣答道。

“王兄好眼力,这把刀是先祖父缴获的倭刀,据说是那入侵朝鲜的统帅,小西行长的佩刀,此刀名为‘雷切’,意指能够劈开雷电、斩杀雷神。王兄请看——”麻巍拿起刀,指着刀身的铭文“五つ胴”道,“这个铭文的意思是,这把刀在试斩的时候曾一刀斩断过五具尸体。”

“倭寇的刀有这般锋利?”王辅臣睁大了眼睛,表示难以置信。

“或许吧,我也没试过。”麻巍不知可否。

一旦聊上武功、兵器,王辅臣也来了兴致,对麻巍的敌意立即减轻了一大半。三人边聊边向酒楼谪仙楼走去,这右卫城本就不大,三人就没骑马。

此时的太阳已快要落山,由于宵禁的关系,店铺纷纷关门打烊,街上的行人少了很多。

大约十几分钟之后,三人来到了酒楼,周羽见两名伙计正在给窗户上木板,看来谪仙楼也要打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