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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王辅臣

走着走着,发现前面人声嘈杂,有求饶声、女人哭声、呵斥声,不少人围观着什么看热闹。什么时代的中国人都喜欢看热闹,周羽心里想着,自己也伸长脖子往里看。只见一个身材魁梧、二十五六岁的汉子,竟跪在地上磕头求一个阔少:“将军,小的求您了,放过三娘吧,就算他爹已经把她卖给你您了,小的把她赎回来还不成吗?”

“王辅臣,你一个小小的军户,怎地恁爱管闲事?我们将军别说要买一个乐户,就是登时要了她的性命,也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你和她有什么关系?”阔少旁边的一个歪嘴家丁教训道。

“一个乐户贱女,本将军也犯不着和你争,你要非得赎她的话,一百两银子,我让给你。”阔少一副无赖嘴脸,冲王辅臣说道。

“多谢将军,可是小的没那么多现银,求您宽限半个月,小的一定把一百两银子如数送到您府上。”王辅臣恳求道。

“呦呵,还他妈的是个多情的种子。没钱你在这费什么话!带着人,回府!”阔少一挥手,几个恶奴就拖着一旁哭泣的绿衣姑娘往外走。

周羽基本看明白了,原来是恶少强抢民女,情郎苦苦哀求的故事,真是万恶的旧社会啊,这次是领教了。可他没明白的是,事实比这更残酷。阔少名叫朱鼐锡,朱元璋第九世孙,现任代王朱鼎渭族叔,承袭辅国将军。

明代分封同姓,王分亲王、郡王两等,将军分为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三等,以下又有镇国、辅国、奉国中尉三等。并规定藩王“食禄而不治事,列爵而不临民”,不得从事生产、经商活动,不得干预地方军政事务,崇祯年间,朱氏藩王及其后代逐渐成为社会的蛀虫,违法犯罪行为屡见不鲜,却得不到相应的惩罚,皇上往往训斥了事,大大降低了犯罪成本。

而明代户籍制度很奇葩,分三种,民籍,军籍,匠籍;还有一类,没好意思写进来,就是乐户。明朝的乐户,说好听点相当于今天的歌星,是艺术家,说不好听点,那就是妓女和拉皮条的,是大家玩乐的对象,地位极低。户籍是世袭的,各种户籍之间不得流动。但乐户女孩嫁给民、军、匠籍男子,可脱籍。因此,绿衣女孩若嫁给军户王辅臣,相当于脱籍乐户,直奔美好生活了,没想到被恶少朱鼐锡给搅和了,真真的是可忍孰不可忍。

周羽正震撼于旧社会的黑暗时,又出现了突发情况,绿衣女孩不知怎么的,突然挣脱了恶奴的手,飞快地向反方向跑,猛地一头撞向街边店铺的石头台阶。

鲜血从女孩白皙的额头汩汩流出,滴在干净的青石台阶上,又蜿蜒流到了石板路上,缓缓的,仿佛一条游走的蛇。看到这么惨烈的景象,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女人们吓得赶紧捂住了眼睛。

王辅臣见此情景,双眼圆睁,额头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哀嚎,像一头发疯的野兽般连滚带爬地扑向那姑娘,他将她抱在怀里,慌乱地用手捂住额头上出血的位置,可是没有用,血依旧从他的手指缝向外涌出。

不一会儿,女孩的呼吸停止了,然而眼睛却依旧睁着,不知是对王辅臣的留恋,还是心有不甘,王辅臣用手轻轻抚摸她的眼睛,想让她闭眼,可是她还是睁着眼睛,王辅臣试了三次,她才勉强闭上双眼。

王辅臣嚎啕大哭,朱鼐锡和他的家丁们也都愣住了,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

只见王辅臣哭了一会儿后,把姑娘轻轻放在地上,紧握双拳,两眼像喷出火来一般,直奔朱鼐锡,“姓朱的,今天老子让你偿命!”十几个家丁也反应了过来,将王辅臣团团围住。

“反了你了,给我往死里打!”朱鼐锡恶狠狠地喊道。

周羽看到这种情况,心急如焚,作为一个稍微有点良知现代人,真的无法容忍再送一条无辜的性命。情急之下喊了一声:“都闪开,锦衣卫来啦!”

其实他只想制造混乱,让王辅臣趁乱逃跑,电视上不都这么演的吗?他也不知道谁能管得了朱鼐锡,只知道明朝锦衣卫牛逼,就来这么一嗓子。没想到打架的和看热闹的都安静了,大家都扭头看他,然后,围观人群一分,就把他亮了出来!

朱鼐锡一看,是一个背行李卷的毛头小子,顿时火冒三丈,指挥家丁道:“定是王辅臣一伙的,连他一块收拾了!”

于是,从王辅臣那分出来五个家丁,奔周羽就扑了过来。周羽顿时傻了眼,不对吧,不是应该恶少吓得屁滚尿流,溜之大吉的吗?现在怎么办?跑吧?周羽心里七上八下,不知如何是好。

可他猛然又看见躺在血泊里的绿衣姑娘,一股豪气在胸中升腾起来,这样跑了算什么男人?于是心一横,大叫道:“来吧,孙子,今天爷爷教训教训你们!”

周羽是练过散打的,而且水平很高,当时陈耀宗教员教他的时候,也感叹周羽这小子的悟性好得很,曾鼓励他去参加比赛,可周羽生性散漫,就拒绝了。要说这几个家丁,除了攒鸡毛凑掸子,真没什么用,要不是周羽实战经验少,还真不至于背后挨了一脚,鼻子还挨了一拳。

不到五分钟,五个家丁都趴下了,躺在地上哼哼唧唧。今天周羽发了狠,这几个货骨折肯定是有的,但也不排除一两个趴着装死的。料理完他们,抬头一看,王辅臣把那几个恶奴也都收拾了,并把朱鼐锡踢翻在地。

我靠,知道你这么厉害,我管这档子闲事干嘛?周羽后悔不迭。

“王辅臣,有种你就弄死我,你要让我活着,我就弄死你!”朱鼐锡趴在地上,脸右侧着地,左脸被王辅臣死死地踩住,整个脸被踩得像被压扁的柿子,嘴角随着说话还流出一些鲜血,可周羽没想到这种情况下,朱鼐锡还不服软。

王辅臣双眼血红,咬牙切齿,缓缓说道:“好,我成全你!”说着举拳便要再打。

可他高举的右拳一下被周羽拉住了,他惊愕地抬头看着眼前的周羽,自己用尽全身力气向下挥出的重拳,竟然被这个年轻人死死拉住了,王辅臣一向自负自己的勇力,可眼前这个人……

“杀了他,你就是死罪,我想她也希望你好好活着。”周羽看着王辅臣的眼睛低声说道。

提到那绿衣姑娘,王辅臣凌厉目光突然变得柔和了,于是收回了拳头,对朱鼐锡吼了一声:“滚!”顺带一脚踢在他的后背上,朱鼐锡疼得大叫一声,随后在地上滚出了好几米远。

朱鼐锡连滚带爬地跑了,围观人群也都散了。王辅臣向周羽深施一礼,道:“大恩不言谢,他日如有吩咐,必以死相报!敢问尊姓大名?”

“周羽。”周羽绝对不会做好事不留名的,说不定啥时候有难需要人家呢。

王辅臣没再说什么,默默地抱起绿衣姑娘向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