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驰的动车经过近两个小时行驶,将周青送达他的家乡,一座位于闽粤交界,南濒东海与南海交汇处的小县城。
周青换乘摩的,用了十几分钟,终于顺利抵达家门口。
低矮的小木门,失修杂乱的围墙,木门虚掩,院子里几只母鸡带着一群小鸡正在刨食,柴火堆旁,一个忙碌的身影站在炉灶前,煮猪食,时不时伸手抹去额头的汗水。
还未走进院子,一股臭味当即扑面而来,苍蝇群被周青的脚步惊的嗡嗡到处乱飞。
猪圈特有的臭味,周青从小到大他都闻惯了,他表情不变,轻轻推开了虚掩的木门。
“妈,我回来啦!”周青提着行李跨入院子,有些激动地喊。
听到儿子的声音,站在灶前忙碌的中年妇女,手上搅拌动作一顿,霍然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欣喜的脸庞,鬓角丝丝银发,脸庞被热气蒸的通红,她的头发有些凌乱,那双看着周青的眼睛却充满惊喜。
“青儿回来啦!累了吧!快回屋歇着。”发现儿子就在门口,刘晓春恨不得搁下手上的活冲过去陪他,然而,她最终还是克制了。
周青笑了笑,提着行李走进屋,搁下行李又走了出来。
“妈,还有那些活没干,早点做完,我们早点吃饭。”周青撸起袖子,看着刘晓春问。
说完,周青四处张望,探寻起来。
家里日常那些农活,周青了然于胸,养猪,脱粒,晒谷子,插秧,拔草,……,目光稍微扫了一圈,他便发现不少需要干的活,比如,晒在屋顶的干菜没有收,柴火还没整,……。
“没啥事,你要是闲,去掏几个鸡蛋来。”刘晓春满脸喜意地看着周青,吩咐道。
“好勒!”周青眼睛一亮,鸡窝摸蛋是他打小爱干的事。
自从父亲染上了赌博,从小周青就没过上好日子,虽然家里有点地,养了数十只老母鸡,不过,这可不是养着吃肉的,而是用来下蛋的。周青小时候想吃鸡蛋,也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吃到,其余时候,鸡蛋都是拿来替补家用,换油换盐的,鸡蛋被妈妈看得比什么还重。
现在情况好转了,尽管还欠着一屁股债,不过,起码不用连鸡蛋都舍不得吃。
周青直奔鸡窝而去,伸手熟练地向可能存在鸡蛋的位置摸去,很快,收获了一枚枚还带着温度的鸡蛋。
“哈!青仔什么时候回来的啊?这是在掏鸡窝呢!”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个粗狂的声音,询问道。
周青手上动作一顿,听到这个声音,当即知道谁来了。
“他三叔,小青也是这会儿刚进屋的。”刘晓春面色一变,抬头看着门外走来的魁梧汉子,解释道。
汉子圆脸粗脖,身形高一米七八,浓眉大眼,皮肤白暂,一看就不是干弄活的样子,他笑的时候皮笑肉不笑的,天生带着一股很凶悍的气质。
“青仔现在是大学生了,怎么样,在大城市生活不错吧?回老家会不会不习惯啊!”张有财一脸笑意地看着周青,询问道。
“三叔,大城市是不错,不过规矩太多了,我还是喜欢呆家里,自由自在的,怎么会住不习惯呢!”周青摇了摇头,连忙解释。
“那就好,那就好,我就怕你成了城里人,以后都不愿意回家看你娘咯!啧啧,就像你贵子叔家的明勇,当了城里人,今年又不回家过年了。”张有财饱含深意地看着周青,意有所指地介绍道。
周青微笑以对,刚想要说什么,张有财的身后突然又响起一个女声,道:“青仔读大学回来啦!这是放假了吗?”
闻言,众人纷纷向门口望去,入眼,年近四旬的王凤兰和一个位精瘦老头出现张有财的身后,被他巨大的块头挡住了进门的路。
“张有财,你到底进不进去,别堵在门口碍地方。”精瘦老头中气十足地催问。
精瘦老头年约六十岁左右,四肢骨架是皮包骨,没多少肉,略微驼背,皮肤黝黑,双手掌内都有厚茧,一看就是经常下地劳作。
闻言,张有财皱了一眉,打量了小院一眼,没好气地道:“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让你们了。”
说完,张有财连忙侧身,让开一条通来。
见状,精瘦老伯连忙带着王凤兰,走进院子,旋即一股恶臭从对面一个小型养猪场,扑面而来。
“青仔,我们的来意你差不多猜到了吧!这快都过年了,大家日子都不好过,你这边情况怎么样啦?”王凤兰皱了皱眉头,强忍着猪圈传出来的恶臭,追问周青道。
眼前三人都是讨债的,周青前脚刚到回家,他们收到消息,后脚便跟了进来。
“他二伯,风姐,小青还是学生,还没开始工作呢!”刘晓春面色一急,放下手中的长勺,小跑至周青面前,身手护着他。
闻言,三人彼此对视了一眼,脸色显得很难看。
“他这书要读到什么时候,青子,你还是赶紧出来打工吧,不然,我家小聪快讨媳妇了,你家欠的钱什么时候能还完?”王凤兰看着刘晓春,质问道。
“你家小聪才十五岁娶什么媳妇?青仔,你铁头哥从小待你那么好,现在都还没个着落,……,你爸把大家害成这样,你心里过意的去嘛!”精瘦老头目露凶光,瞪着刘晓兰身后的周青质问。
“青子,大家知道你是块读书的料,但是,怪你命不好啊!摊上了那样的父亲,赶紧去打工还债吧!”张有财瞪着周青,跟着劝道。
看着三人气势汹汹,咄咄逼人的嘴脸,周青面无表情,内心毫无波澜。
这一幕,从小至今,周青已经见过不下百次,也算久经沙场的老将了。
他们为了讨回债,冲到他家又哭有闹,又打又砸的,抢走一切值钱的东西,比规模比今天大百倍的阵仗周青都经历过。
七八年的烂账,其他债主早就放弃逼迫他们母子俩,继续追账了,唯独眼前这三位沾亲带故的亲戚,时不时来他家,上演这么一出,周青内心冰冷,冷眼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