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
不断有人被叫进各个面试室，出来的时候也是表情不一，有人兴高采烈，有人垂头丧气。
云峥默默地数了一下，他这次所面试的“赵三枪”角色，至少已经进去了七个人。
其中还有几个是演过影视剧的小演员。
虽然依旧一脸平静，云峥却知道，这次竞争赵三枪角色的难度非常大，靠李挺的人脉看来还是远远不够。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有场务在喊：“赵三枪，下一个，12号。”
“在。”
云峥刚从座位上站起来，却看见楼梯口下来一个人，直接进了他的面试室。
看清楚进去的人，云峥的眉头微微一皱。
张拓，影视城非常活跃的一个群头，认识不少导演和副导演，人脉关系极广。
他进去干什么？
云峥心头不安的感觉变得更强烈，他在场务这里做好登记，随即推门而入。
一进门，云峥就看见张拓和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在愉快地聊着天。
见到有人进来了，张拓停下了聊天，亲切地握住中年男人的手，说：“林导，那我就先走了，反正小刘的事情就拜托林导了，过几天我请你吃饭。”
“小事情小事情。”胖男人笑哈哈地回。
张拓离开房间，经过云峥身边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看了看云峥。
“我好像认识你，你叫云峥？”
“对。”云峥点了点头。
“你也来面试赵三枪的角色？”
“是。”
“哦。”张拓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他又问：“我记得你以前问过我，说要让我帮忙安排角色，怎么没后文了？”
云峥沉默了。
张拓的人脉关系确实不错，但是作为群头，他的抽成比例太高，一般的群头，抽成都是15%到25%，可张拓的抽成是三分之一。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家伙风评不好，一天到晚让手下的群演请他去饭店大吃大喝，还利用排戏要挟女群演，糟蹋了不少无知少女，然后再用一些小角色打发了她们。
所以在打听清楚张拓的为人之后，云峥从心底里鄙视这个家伙，短暂接触后就不想和他合作。
也确实，云峥现在背负50万债务，光是利息的压力就压得他喘不过气，他需要挣更多的钱支付利息，维持生活，所以张拓三分之一的抽成，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云峥的沉默，张拓并不以为意，他一边笑哈哈地伸手想去拍云峥的肩膀，一边说：“不过没事，下次你还是可以来找我，我会给你介绍工作的。”
云峥却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刚好错过张拓拍到他肩膀的手。
然后他没再理睬张拓，朝着林导点了点头：“林导您好，我是来面试赵三枪的云峥。”
嘴上虽然礼貌，云峥内心深处却已做好这次面试失败的准备，更不会去在意来自于背后的，张拓那有些恼怒怨恨的目光。
世间的不公平，本就到处都有，经历了这么多，云峥也算是看清了不少。
但是无论如何，做人还是得秉承信念，有一个道德底线。
张拓之流，他不屑为之低头，更不屑与之为伍。
“云峥是吧，我是剧组的副导演林远平，来，坐吧。”林远平仿佛没看到这一切，客气地指了指一个座位。
云峥坐下，开始格式化的面试。
另外一边，张拓朝着云峥的背影冷冷一笑，退出了面试室，顺便带上了房门。
在了解云峥的一些基本情况之后，林远平开始针对性提问。
“看了你的简历，你有丰富的武替经验，但我仔细看，你和其他武替又有些不同，你不是正规武校毕业的，也没有武术、戏曲等相关经历，那你为什么会走上武替的道路？而且一做就是半年，这个行业可不好做。”
丝毫没有犹豫，云峥回答：“林导，我做武替一部分是因为我爸妈的原因，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这个人肯吃苦，不怕疼，耐打，能跳楼，能拍爆炸戏，不怕受伤，敢做高危动作。”
林远平点点头：“这是你的优点，你敢拼敢打的优点可以说是非常突出，但是你的缺点也同样明显，你之前做的大都是武替，没怎么露过脸，所以实际上并没有角色经验。”
林远平话中有话，云峥心中了然。
对方的表面客套，实则已经宣布了结果。
但是他还想努力一下，毕竟他等着要赚钱吃饭、付房租、还债。
别人没工作，只是少赚些钱而已，他没工作，那就是挨饿。
实在是是人穷气短。
他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语气愈发诚恳：“林导，虽然我之前大都只是担任武替，但也有部分是有台词的，其实我演过杀手、强盗、大内高手、锦衣卫、打手，还演过国军和日军，我就算是做武替，也会很用心地研究每个角色的特点……”
林远平却有些不耐烦了，这种小武替，小群演，他见得太多了，演过什么剧的小角色，就恨不得把自己说成是主角、男二，有过两句台词，就恨不得说自己经验丰富。
如果不是看在李挺打过招呼的份上，他早就把云峥打发走了。
挥了挥手，他结束了这次面试：“行，我知道了，这样吧，你回去等结果，如果三天内没给你回复，可以视作没有录取。”
“好，那谢谢林导了。”
出门，关上房门的一刹那，云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等结果……
还需要等结果么？
这个角色，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张拓口中的那个“小刘”的了。
自己还是趁早再找其他的活吧。
他打通了李挺的电话，简单说了下发生的情况，顿了顿，又问：“李哥，这两天还有其他的活吗？”
“一时半会的哪还有？”
“群演也成，尸体我也接。”
很多群演是不接尸体的，嫌晦气，但云峥不忌讳这些，何况演尸体还有额外的红包，对他来说收入才是当下最要紧的事情。
李挺道：“你就想演块石头也没了，这两天招群演的剧组本来就不多，何况都什么时间点了，早就让人分完了。”
“妈的，张拓这个王八蛋，原来还指望你能拿下这个角色的，我看过用人通告，反正就是个拿把枪biubiubiu的土匪头子，又不需要太多的动作，挺适合你的，可惜了。”
云峥沉默，晓得李挺暂时没其他门路了。
那接下去该怎么办？
下个月的银行利息，房租，生活费……
仿佛一座座的大山，压得云峥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