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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情之所灭

梦醒,庭外叶落,散落成泥,伶川起身,立于窗前,此刻已是黄昏时分,落日余晖下,那本就已经凋零的枝丫更显荒凉凄冷,伶川身上披了一件狐裘,却还觉着自己的身子一夜间变得羸弱不堪,连秋冷都抵挡不住了……

许是伶川本身也就中了毒的缘故,自那日起,伶川的身子越发羸弱,经受不住半点寒意。以至于阳真都怀疑伶川能否撑过这个冬天。这场病对于阳真、简旭来说,来得太突然,让他们猝不及防。简旭更是请遍了天下的名医为伶川看病,但终究无果。每次看到那些自诩名医的老头子捏着胡须无奈摇头,简旭都想把他们的头砍下来,庸医!

伶川躺在床上,已经很久没有下床了。这时候的她,睡的时间更多,可是也如伶川先前在梦中所讲,她没有再梦见暮山,睡得很踏实,很安稳。国师大人讲伶川活不过二十五岁,可眼下伶川这副病态,着实让国师头疼,日夜寻找道家之法,希冀能救伶川一命,哪怕是付出再多的代价,他也愿意。

宫外的百姓都在传,伶川撑不过这个冬日了。

的确,伶川没有撑过这个冬日。就在姜国初雪那日,伶川说从未见过见姜国下过这么大的雪,想要出去看看。简旭顾忌伶川的身体,毕竟如今的她,连起身都困难无比。可伶川非常坚持,简旭无法,名人将伶川的床榻移至矮窗前。伶川虚弱地看着窗外飞雪,道:“这样看窗外的景象,真的很美……以前,我怎么就没有发现……”

简旭看了一眼窗外雪景,握着伶川的手,道:“来日方长,等姐姐好了,旭儿带你去看咱们姜国的好山河。”简旭的确是变了,变得成熟理智了,伶川欣慰地笑笑,道:“好。你要把姜国打理的好好的……姐姐本来想着……”想着用两年的时间护你三十年,可惜……

“阳真,我想……把你许配给旭儿,你……意下如何?”伶川笑着对阳真说道,可那笑太过虚弱,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阳真在一旁被这话惊住了,呆愣了半天都没讲出一个字,倒是简旭,回道:“姐姐想让旭儿娶阳真,旭儿就是拼了命也要博得阳真芳心,把她……娶回来!”

阳真被简旭这一番话说得红了脸,简旭却是面部红心不跳的,伶川见状,道:“此心只可与一人付。”简旭道:“旭儿明白。”

“旭儿,姐姐很想看到你君临天下的模样,可是,我等不到那一天了……窗外的雪,真的很美……”伶川说话已经开始断断续续了,在恍恍惚惚间,伶川似是看到一身着白色袈裟,头戴斗笠的和尚立于庭榭下,雪花飞落,风吹浮动斗笠,伶川似是看见那张出世清冷的面孔,却越来越模糊……

“姐姐?姐姐!太医,传太医!”

“公主!”

……伶川去了。这个高贵,权倾朝野的公主,在飞雪日羽化。姜国的百姓都说,是他们把伶川给咒死了。可他们心里却似乎并无半点悔恨之意,哪怕是一丝的忏悔。纵然伶川那日在城墙之上,说了许多,但也终究难以打破他们心中那早就高高筑起的高墙。

至于伶川葬在哪里,无人知晓。简旭已下了死封,史官只记载,伶川公主所在葬之地,四季分明,景色宜人,每季都各有千秋,谓之人间天堂。

故事讲到这里,那说书先生却又是打住了,只道:“好了,各位听官,这伶川公主的秘事到这里就结束了,想必大家也都知道,咱们呀,对伶川公主的误解太深了,还希望日后有人愿为伶川公主澄明,各位,明日咱来讲讲姜国开国皇帝……”话还未说完,台下便有人讲道:“野史,都是野史!”

“咦,还有那个和尚,暮山法师,他最后怎么样了?”有人问道。另一人接话,道:“还能怎么样,肯定也死了,都几百年了!”“去去去!瞎搅和……”

台下一阵乱哄哄的,说书先生似是无奈的摇摇头,收拾了两三下,抱拳作揖,便退下了,也不管台下众人的阻拦声。令长久也实在没想到,这故事就这样结束了,意犹未尽的拿着茶杯,道:“这故事分明就还没有结束。”花归尘在一旁,笑笑,道:“你若想知道,我陪你去寻那说书先生。”

“正有此意。”令长久灿若星光的眼眸闪了闪,起身拉着花归尘便隐去了身形,茶倌儿来收拾茶具的时候,还问别的茶倌儿道:“咦,女公子已经走了?”

“不晓得,应当是已经走了。”

令长久本是拉着花归尘的,却在不知不觉间,被花归尘圈在怀里,待来到那说书先生的家时,那说书先生正往门内走。令长久上前,道:“先生请留步。”

说书先生转身,瞧见令长久气质不凡,问道:“女公子有何事?”令长久道:“我想知道暮山最后如何了。”说书先生听完,一阵仰天大笑,道:“戏中人,不生不灭,该如何变如何。若真要道个说法,那就是死喽!本以为戏中人心迷,原是跳不出那戏,哈哈哈哈哈哈哈!”

令长久听说书先生有些自嘲的意味,便道:“何以如此?”

说书先生敛了敛笑,神色肃然,似是愤懑道:“他们不值得!”

“确实不值得!”令长久会意,深以为然道。那说书先生却是一惊,道:“女公子当真愿听暮山最后如何了?”令长久作揖道:“愿闻其详!”

“好,你与你家郎君且随我进来!”说书先生邀请道。令长久听到“郎君”二字,险些质疑出声,花归尘本是对那说书先生并没有什么好感,却在一瞬间,觉得那说书先生甚是有眼光,不自觉上前握住令长久的手,一同进了府。

说书先生先前觉着周身寒冷,许是清明时节,只是这会儿觉得空气都暖和起来,真是不知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