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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没完没了

当下瑛子最为关心的是,王淑琴抱着她母亲痛哭,是因为和凌志之间的龌龊事被发现,还是要钱不成,又受了屈辱。奔到大哥近前,催促他道:

“王淑琴为啥抱着刘翠玲哭,你倒是说呀。”

在整条街道,刘翠玲是人见人烦的角色,生性木讷的吴志强,更是一向敬而远之。跟妹妹说:

“当时我站得太远,她们因为什么哭,我哪儿知道。我蹬了半天三轮,早饿了,快点盛饭吧。”

没把话说完就想吃,门都没有。瑛子把脸撩了下来:

“不把话说清楚,没饭给你吃。”

吴立身共五个子女,瑛子最小,所以上面几个都宠着她。身为老大,吴志强平时比其他弟弟妹妹更娇惯瑛子一些。见她生了气,只得无奈地抓抓脑后勺:

“当时我确实听到了一些内容。王淑琴向她母亲哭诉,好像是什么人骗了她三十块钱还有一样什么东西,她去找那人要,没把钱要回来,还被那人耍了。我能知道的就是这些了,你能不能盛饭了?”

仅这些内容已经足够了。凌志果然没有跟她撒谎,他与王淑琴之间就是那三十块钱的事,再没别的干系。

瑛子扭头向凌志看了一眼,转身往门外快步走去。凌志奇怪地问:

“你这是要去哪?”

瑛子头也不回说:

“你爸不是请我去你们家吃饺子吗,再不赶紧去,只怕饺子要煮烂了。”

吴志强焦急地问:

“你去凌志家做客,我怎么办?”凌志一把拉住他道:

“家中就你一个人,没必要再另外做饭,干脆一起去我家吃饺子。”

解放前吴立身和凌志父亲凌怀安一起从乡下进城谋生。解放后的二十多年间,凌怀安从私营百货店学徒一步步升到街道门市部主任的位置,吴立身却仍在货运站蹬三轮。世事变迁知冷暖,随着凌怀安职务的改变,原本亲如兄弟的两个人,也渐行渐远,直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他们二人如此,两个家庭的其他成员不免受到影响,也很少在一起攀扯了。

瑛子去凌志家吃饭,是受了他爸的邀请,自己不请自到算怎么回事。

凌志看出了吴志强脸上的为难,劝说他:“去吃顿饭怎么了,我爸上午已经说了,吃过午饭还要去医院看望吴大叔呢!”

瑛子能来家吃饭,对凌怀安来说,是巴不得的事。当吴志强出现在面前,他不禁楞了一下。凌志打着圆场:“志强大哥是我请来的,因为瑛子要来咱家吃饭,午饭也忘了做,志强大哥没有饭吃呢!”

“好,来得好!”凌怀安言不由衷说:“过去由于我太忙,好多年没跟你爸在一起坐坐了,在外人看来,好像是我拿大,忘了贫贱之交,其实哪有那回事......”

宋桂兰端着一锅饺子进来,打断了凌怀安的感慨:“你看志强难得来咱家吃顿饭,你们是不是喝两杯?”

凌怀安之所以邀请瑛子来家吃饭,是为了高考前这段最为关键的时间,她能尽心尽力辅导凌志,额外请吴志强吃顿饺子,已经有些肉疼,还要管他酒喝,更加不情愿了。向宋桂兰瞅了一眼:“咱家还有酒吗?”

吴志强生性豪爽,并未感觉出什么,但岂能瞒过一旁的瑛子。在她的潜意识里,已将自己当成这家的成员。如果不把凌怀安的势利眼治一治,以后她家的人别想登这个门。笑着替宋桂兰回答:

“大叔别担心,我刚才在厨房橱柜取醋瓶的时候看得真切,那里面还有一瓶白酒,足够你们爷儿俩喝的。”不等凌怀安开口,主动去厨房拿来了一瓶五粮液。这瓶五粮液,凌怀安整整收藏了近十年,一直没舍得喝,今天怎么就让瑛子看到了?要早知如此,不收在橱柜里好了。

事已至此,凌怀安只得苦着脸说:“我这几天牙痛得厉害,不能陪志强了。”他的想法是,既然他不能喝酒,但凡吴志强知道些好歹,肯定会拒绝一个人喝。

吴志强心眼实,听他说牙疼不能喝酒,赶紧跟着说:“大叔既然不能喝酒,我下午还要去货运站蹬三轮,也就不喝了。”

“你知道这什么酒吗,就不喝了?”瑛子毫不客气将酒瓶打开,给哥哥满满倒了一杯:“大叔诚心诚意把家里最好的酒拿给你喝,你不喝岂不是太对不起人了。”

因为有言在先,凌怀安只能眼巴巴看着吴志强有滋有味,一杯又一杯地喝着,连吃饺子的心情也没了。

瑛子吃完一碗饺子就不再吃了,专职替哥哥斟酒。无意中一扭头望见凌怀安极为不舍,又不得不打肿脸充胖子的表情,揶揄问:

“凌大叔,您总是拿眼瞅着我哥,是不是不舍得你的五粮液?”

凌怀安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

“看你说的,你凌叔叔不管咋说,也是百货门市部的主任,瓶把五粮液能不舍得。”

“既然您能舍得,咋还拿眼瞅着我哥,是不是也想喝?我给您倒一杯吧。”瑛子逗着凌怀安,作势去拿酒杯。

凌怀安即使再眼馋,这时也不敢喝,如果喝了,等于自我揭穿刚才牙痛是撒谎。一把夺掉瑛子手中的酒杯,索性眼不见心不烦,捂着腮帮哼哼道:

“我的牙痛得实在受不了,我到卧室躺着去了。”

丈夫连饭都未吃,宋桂兰以为他真的病了,跟着进了卧室,关切地问:

“上午还好好的,怎么说牙疼就疼得这么厉害起来?”

“问我怎么得的牙疼,还不是你气的。”

凌怀安不想再继续装下去,把手从腮帮上拿下来,伸手抓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提包:

“在家待着也是生气,我上班走了。”

凌怀安出门不可避免要经过客厅,一直关注动静的瑛子,大声打着招呼:

“叔,您这是做什么去,牙不疼了?”

凌怀安望着她手中已经空了一多半的酒瓶,心脏一阵紧缩,再也不想跟她装下去,一声不吭,出了房门。

饺子酒,饺子酒,言下之意饺子最适合当作下酒菜。吴志强正喝得起劲,瑛子却把酒杯拿了过去:

“看你喝得多带劲,真把这儿当成了你自己家?”

吴志强奇怪地问:

“你刚才还劝我喝酒,怎么现在又不让我喝了?”

瑛子刚才那番做派纯粹是跟凌怀安斗气,但当着凌志母子的面,她不能把实情告诉哥哥,把眼一瞪:

“你今天来吃饭,是沾我的光,让你喝不喝酒都得我说了算。”

吴志强自小都被这位最小的妹妹呵斥管了,只得尴尬苦笑。

吃完饭,吴志强告辞去了货运站。凌志与瑛子又要相跟着回往她的家,告诉母亲,他要和瑛子一起继续复习功课。宋桂兰早有心阻止他们在一起,但他们是得到丈夫首肯了的,不敢从中阻拦。

距离瑛子家还有老远,二人就望见王淑琴在院门前翘首望着。当看到他们,一溜小跑迎了上来。

瑛子虽然知道,上午凌志与王淑琴在床上的那番打闹不是因为爱情,但也已在她的内心留下阴影。极端厌恶地把脑袋扭到了一边,不愿看她。

凌志跟王淑琴仍是嬉皮笑脸:“你没完没了是吧?我已经告诉你,要想要回那三十块钱,请你把那些小册子还我。”

一向伶牙俐齿的王淑琴,望着凌志的眼神,竟然透露出几份怯意。

“凌志,我找你不是为了那三十块钱,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妈准备找市管人员告你投机倒把,你要有思想准备啊!”

凌志自知今天把王淑琴得罪苦了,她妈要告他,她却通风报信。她真有这样的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