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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9章 番外十 瓜田里【大结局】

我叫阿江,是家中的长子。

上头有两个姐姐,下头有两个弟弟。

所以身处最中间的我,从一出生,就挑着全家最重的担子。

比如姐姐们想打扮弟弟了,我必须时刻冲在前面。任她们梳小辫拿花戴,彩衣娱亲,逗姐姐们开心,省得累到底下两个弟弟。

要是弟弟们想要学骑马学爬树了,我也得冲到前面,身先士卒。省得摔到底下的弟弟们,让家里人担心。

父皇说,当老大就是要吃苦在前,享受在后。

没事!

我阿江,撑得住。

就好比我的小名。

阿江,

父皇说,这是为了纪念母后和他的第一个小家,就安在江州。

还有当年他和母后的初遇,也是从滔滔江水里,救起的母后。

所以我这样的长子,承担更多也是天经地义啊!

只是,在我们家,想当老大的,不止我一个。

首当其冲,就是大姐。

好吧,按年纪,大姐确实最大。

可她毕竟是个女孩儿家吧?总得男女有别吧?

我不是说,女孩儿家就一定要去学针线女红。

虽然大姐跟母后一样,不不,她还不如母后。母后是会做,但忙得没工夫做。大姐就纯属懒得去做,也压根不想学着做了。

但大姐不能因此,打小就在她应该学针线的时候,哄着我来做啊?

然后,年幼无知的我,就真的学会了打络子,缝衣裳,做荷包,绣花

是的,你没看错。

我,阿江,一个立志要顶门立户的长子,真汉子,学会了绣花,还绣得很不错!

真不是吹。

秋祖奶奶过寿的时候,我替大姐给她做的一双猫蝶寿鞋,那鞋上的小猫小蝴蝶绣得活灵活现,用旁人的话来说,“都快飞起来了!”

葛奶奶看了眼馋,非要我,不,是大姐也给绣一双。

好在身为长子的我,做事周全,早就提前给葛奶奶也做了一双备着呢!

只不过大姐回头,还想叫我做一双给郑家的知新哥哥,这就有点过分了啊。

倒不是郑家知新哥哥不好,事实上,相比大姐,我更愿意跟阿新哥哥玩。

都是男子汉,肯定更有共同语言啊!

再说知新哥哥打小没了娘,他娘江婶婶是为了保护我们家人牺牲的。他爹郑叔叔是个重情意的人,一直没有再娶。对他好一些,也是天经地义。

但做鞋这个事吧,得从头说起。

因为没了娘,知新哥哥小时候,在我们芜城那个家住过。大姐天天带着,起初比我们这几个还没出生的弟妹,自然更亲。

后来母后入宫,他和郑叔叔留在了芜城。

那时大姐也小,还跟家里闹过,想把他接来。母后讲了很久,才算说通了道理。

后来几年,西北有些不太平,郑叔叔给调去北方镇守,不便带着家小。母后才把知新哥哥接进宫来,跟我们一块儿读书骑射。

所以我见到知新哥哥时,他已经是高高大大的少年了。什么都会,什么都懂。

自己的衣食住行,打理得妥妥当当。听说连郑叔叔的衣食住行,他都能管得着了。

还有野外搭灶生火,爬树下河,捕鸟打兔子,几乎没有他不会的。

跟着他,我长了好多本事!

那时大姐总说,她见过知新哥哥一点点大的模样,还抱过他的。

对这话,我小时一直很怀疑。

大姐就算年纪大些,却还没有知新哥哥肩膀高呢,怎么可能抱得动他?

而且大姐吧,那时还老想跟着我们出门。有回在山脚下的菜地里,不小心遇到条小蛇,大姐都快吓死了!

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

可我早跟知新哥哥学过,那是菜花蛇,没毒!

可抓起来都送到她面前了,大姐还不肯信,白着脸一副快晕过去的模样。

真是没办法。

后来,她就千方百计不让我们出门,还总想叫知新哥哥去读书习武。要不就跟她一起,学着做生意赚钱。

我很不高兴。

赚钱当然是好事。

大姐也确实学了娘的聪明伶俐,很会打理生意,可世上又不是只有商人一种行当。我们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忙着呢,没空!

再说我们每回出门,都是功课做完才去的。父皇先生们都没反对,大姐干嘛管这么多?

后来有一回,就为了此事,我跟大姐吵起来,然后是阿新哥哥跟大姐吵。

二人吵得很凶,大姐都哭了。

说什么,“也是为了你好!”

可阿新哥哥说,“公主厚爱,小人承受不起!”

大姐更生气了,怪他“狗咬吕洞宾!”

然后,被骂作是狗的阿新哥哥,气得扭头走了。

大姐,哭得更凶了。

我觉得大姐哭得好可怜,但我也不觉得阿新哥哥有错。

他们到底为什么吵架,我那时太小,还闹不明白呢。

只记得这事后来惊动了母后,她跟大姐独自谈了很久。

然后大姐,就不怎么管我们了。

但没多久,阿新哥哥就走了。

郑叔叔受伤了。

伤得还挺重,阿新哥哥得去照顾。再然后,他就提前入伍了。

在遥远的西北,当了一个小兵。

因为郑叔叔还没有退役啊,他就只能从小兵做起了。

不过阿新哥哥倒挺高兴的,他的梦想一直跟郑叔叔一样,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替大燕守卫疆土,保护百姓平安。

再不让有人跟他母亲那样,惨死在强盗手中。

我知道大姐向我讨鞋子,是想送给阿新哥哥,找个机会和解。

可如果真想表达一番心意,你就是做得再烂,阿新哥哥也不会嫌弃。否则你就是送得再好,又有什么意义?

大姐听了不大高兴,鼓着脸走了。

很快,又拿着针线回来,象吵架一样,向我请教怎么做鞋了。

最后做了一双

哎,

我都没法形容了。

只得偷偷拿笔在鞋底写上左右两个字,省得人家傻傻分不清。

还得拼命安慰大姐,“第一次,真的已经很好了。”

她才有勇气送出去。

鬼哟!

就是家里的小玄子小金子,用狗嘴啃出的鞋子,也没有这样难看过!

看着大姐送走鞋子的那天,我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突然有点低落。

一个女孩给男孩送鞋子

我这大姐,恐怕留不住了吧?

不过想想如果是阿新哥哥,似乎又没有那么难受了。

可心口,还是堵得慌。

我一个人爬到高高的台阶上,不知生什么闷气。然后发现,父皇居然也黑着脸坐在那里,活似跟人有仇似的。

然后,然后我们父子俩就打了一架。

不对,是比试。

也不对,是父皇考较了我的武艺。

打完父皇也没说什么,只是拎着我一起去泡了个澡,然后望着满天的星星,突然莫名其妙说了一句。

“有时候,真希望你们永远都长不大。”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鼻子一酸,很没出息的抱着父皇说,“那儿臣就不长大了,永远陪着父皇母后!”

父皇噗哧笑了。

回手给了我一拳,“滚!臭小子都多大了,还撒娇。”

我越发厚着脸皮,趴在父皇背上,“儿臣再大,也永远是父皇的孩子!”

父皇哦了一声。

突然把我从背上撕下来,扔进水池子里。

噗通!

砸了老大一个水花。

啊呸呸呸,母后救命!

父皇哈哈大笑着,跑了。

你瞧,

当长子多艰难?

灌了我一肚子洗澡水!

就算是皇上用过的温泉水,那也是刚搓过泥的!

这样的苦处,我这长子,能跟谁说去?

我叫阿湖,是家中的次子。

上头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下头有个弟弟。

只是那个哥哥,出生时不过比我早那么一丢丢。

听奶娘说,当时如果不是他抓得我太紧,非得拿针扎他一下才松手。搞不好我会先出来,那我就是大哥了。

所以在我心里,一直不怎么认可这个兄长,只能算勉强凑合吧。

父皇说,给我起名叫阿湖,是因为皇祖父给他的封地,是湖州。

有着这么深刻纪念意义的名字给了我,父皇对我暗中寄予的厚望,我懂。但我不象那个咋咋唬唬的大哥,我从来不说。

身为次子,就要有次子的生存智慧。

好比在我们家,父皇看起来是一家之主。但事实上最有话语权的,不是母后么?

大姐远比二姐性格张扬,也高调得多。但二姐就不得宠爱,悄无声息么?

那你就太小看我家二姐了。

事实上,我觉得二姐是个很有智慧的人。

她从不开口,只管用那张酷似母后的脸,就那么娇娇弱弱的看过来,父皇和皇祖母总会心疼她早产体弱,各种疼惜。

于是二姐活得很轻松,很滋润。

她不象大姐那般,恨不得操着十八家亲戚朋友的心,打理代州那么大的封地。

也不象我们兄弟这般,苦逼的学着各种功课。

她自由自在,用她遗传自母后的天赋音律,轻轻松松就能弹出最美妙动听的琴曲。

剩下的时间,就用来绣绣花,做做点心小菜,读读喜欢的诗书,哄哄家里长辈。

然后二姐最爱的,还是跟着秋祖奶奶,养那一屋子毛茸茸。

家里猫啊狗啊,熊猫鸟啊,也都亲她。

时常不是揪着这个洗澡,就是揪着那个喂食。

尤其来了皇宫,二姐的宫殿里,全是大大小小的毛球。

弄得那御兽坊,听说是在皇祖父那时,就得了大姐关照,要好好对待里面的珍禽异兽。可如今却是二姐跟里头的动物最亲。

每回她一去,孔雀开屏,大象摇鼻,连大姐都醋得不行。

可怎么办?

大姐又放心不下她那些大事小情,二姐去得多,动物们可不就愿意跟她好么?

再说家中长辈,也数二姐在他们身边尽孝的时间最多。

于是长辈们疼她疼到什么地步?

他们的棺材本儿,基本全在二姐手上攒着呢。

有一回,就连母后都无不羡慕的说,“我们家琴姐儿,是最会过日子的。”

二姐说,“那是一家子疼我,女儿才有这样享福的命。”

瞧这嘴甜的,谁不喜欢?

但真要以为我二姐就会装娇弱,哄老人,那就看走眼了。

那年葛大娘老迈,临终前想回归故乡。

秋祖奶奶不顾年事已高,非要亲自送她,也是想顺便最后看一眼家乡。

刚好朝中有事,我们皆走不开,二姐便陪着二老回去了。

路上有一日错过了村塞,宿在山间小庙里。不想有那不长眼的山贼,瞧二姐一行低调,又以妇孺居多,竟是三更半夜,前来打劫。

据说那晚二姐提着剑,威风凛凛就冲了出去,径直砍翻了两个领头的贼人。

没错。

就是二姐,她亲手砍人了!

还对那些吓坏的山贼,酷酷的说,“也不打听打听,姑奶奶可是生在乱贼攻城的时候!就你们这群三脚猫,还不够姑奶奶塞牙缝!”

山贼吓得腿软,被一拥而上,实则战力爆表的妇孺们,捆成了粽子。

次日天明,随行管事姑姑拎着这群粽子,送到当地官府,可是轰动一时。

那群盗贼,在本地盘踞已久,仗着地利之便,官府总也清剿不完。这回倒好,给二姐一锅端了,算是为本地除一大害。

有那乡民便商议着,要杀猪宰羊,给二姐送来。

可二姐已经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了。

但芜城公主的剽悍,咳咳,是英姿飒爽,已经小规模在官宦人家流传开来。弄得好长一段时间,我那个傻白甜的兄长,都替二姐操着心。

怕她凶名在外,日后嫁不出去。

大姐倒是干脆,“到时绑个顺眼的回来不就得了?大不了,多给婆家些嫁妆银子便是。”

听听,

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就是心里这么想,也别明目张胆的说出来呀?

我都无语了!

我们家的女人,就没一个好招惹的。

尤其母后,别说是对我们了。就是对父皇,她脾气上来还会揪人耳朵呢。

别以为做得隐蔽,我们就不知道。

这家里什么事瞒得过我?

我只是不说。

不过大哥对二姐的担心,纯属多余。

经此一役,她的行情不仅没下降,反而还涨了不少。

有几个世家,都暗暗较着劲,想把她娶回去当掌家长媳。

自从清河姑姑下嫁,父皇改了驸马不许参政的规矩,公主们的行情都很不错。

皇祖父留下的几个皇姑,都嫁得很如意。

驸马们的能力虽有高低,但小夫妻日子过得还是挺合合美美的。

当然生活中也少不了磕磕碰碰,也有才嫁人的皇姑,就气鼓鼓跑回娘家告状的。

这时候,就轮到母后出马了。

谁也不偏,谁也不帮。只问一句,若在民间,该如何处理?

听了这话,多半皇姑们就能冷静下来了。

太妃们也帮着劝,公主再高贵,嫁出皇宫,也是别人家的媳妇。若总仗着公主身份,凡事都要赢。那是找臣子,不是找夫婿。

家长里短,有时也说不清谁有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考量,谁过日子都不可能十全十美。

娘家肯定会为嫁出去的女儿撑腰,但凡事也得分个轻重大小。能讲理时先讲理,讲不清理时,就得相互包容退让了。

母后还笑着拿我们兄弟几人举例,“这几个孩子,个个都觉得他们父皇是个好的,母后是个坏的。总是欺负父皇,管着他们。难道本宫也能成天给他们讲道理?讲不通时,自然是先打一顿了事!”

瞧瞧,就这样的母后,能教得出温良恭俭让的女儿么?她还好意思怪我们说她凶?

她本来就凶!

可是,

可是娶老婆,细想想好象还真得找母后这一款的。

就算凶一点,但也能干着呢!

就别说那些大事了,就说一件小事。

小时候我们姐弟几个都怕苦,病了也不肯吃药。一闻着药味,甚至瞧见太医就开始哇哇大哭。

父皇拿我们没办法,只能坐在一旁长吁短叹,还偷偷跟着抹眼泪。

直说自己没带好头,连累孩子们了。

因为父皇就是个最怕苦的。

全家五个孩子,这一点都随了他。

这种时候,只有母后。

直接端了药碗,捉着我们,一个一个的灌。

那时候我小,不懂事,有一回挣扎间,手上没轻重,把母后的嘴唇都打出血了。划了老大一个口子,血滴滴答答的,瞬间前襟都湿了一片。

父皇瞧着都吓到了,生气的瞪着我。

当时我心里怕极了。

生怕母后从此不要我,厌恶了我这个坏孩子。

可在父皇要开口责骂的时候,母后先把我抱紧了,开口说话。

她说,“阿湖又不是故意的!这也不是他打的,是我自己牙齿划伤的。阿湖不怕不怕,母后不怪你呢。让母后看看你的手,有没有伤到?”

我,我一下就哭了。

紧紧抱着母后,幼小的心,却安定下来。

从那以后,我,我虽然还是一样怕苦,但就是哭出一缸泪来,也会咬牙把药吞下去。

哎,

说来母后除了凶点,其实也还行。

只是将来,想找个她这样的媳妇,恐怕不容易。

父皇真是好运气,怎么就能让他找着母后呢?

难道我日后也要去水里捞一个?

那,那我还是先学好凫水吧!

我叫阿海,是家中的幼子。

上头有两个姐姐,两个哥哥。下头,没有了。

嗯,在生完我们这个三胞胎之后,母后是再不肯生了。

所以,作为家中老幺,又生来体弱,据说差一点没活下来的我,就得尽家中宠爱?

不要想太多。

用父皇的话来说,是五个手指头虽然有长有短,但砍掉哪一个不疼?

所以要一视同仁。

正因你最弱小,才得加倍努力,追上兄姐的步伐云云。

听到没有?

爹娘的嘴,都是骗孩子的鬼。

你们真要一视同仁,先把我们哥仨生得一模一样再说呀?

自己都做不到的事,还来哄我!

还有我们的名字。

父皇说,阿海,是希望我的心胸能跟大海一样辽阔。

呵呵。

据可靠小道消息,分明是生我那天,母后的海船回来了。

父皇随口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然后大哥二哥就随之叫了阿江和阿湖。

至于后面那些说法,呵呵,你们懂的。

我们三兄弟,虽生在同一日,长得也差不多,但性格大不相同。

阿江,是个心中最没成算的。

给父皇几句好话一哄,成天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热血沸腾,让他干什么都去了。

阿湖比他略强,却也是只顺毛驴。

别看外表一副诸葛亮,智珠在握的模样,给顺毛一摸,整个人就轻飘飘,也是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到底都是太年轻啊!

只有我,始终保持头脑清醒,处事冷静。

没法子,谁叫我最小最弱?

再不保持清醒冷静,被父皇哄上了贼船。我,弱小无辜又可怜的我,还下得来么?

什么?

既然一样要求,我也应该是一样的?

怎么可能!

挑水桶时见过么?

都是那个最矮的,最吃亏好吧?

所以全家最弱小无辜又可怜的我,只好时刻琢磨起水桶与扁担的长短距离问题,好节省体力。

比如,小时候兄长们要是一个时辰认十个字,我就努力用半个时辰记下来。

剩下的半个时辰,我得休息,我得养神啊!

否则我这么弱小的身体,怎么跟他们比?

后来学骑射

这对于弱小的我来说,简直是一场噩梦!

因为先天不足,我的个子一直比两个哥哥要矮许多,力气也小。

为了达到他们一样的效果,我就得牢牢记住武师父的每一个动作要领,力争在哥哥们十箭能射中靶心时,我五箭就射中。

否则,我哪有坚持十箭的体力?

可如此一来,别人都说我“天姿过人”,是“龙中之龙”

呵呵,

你们以为我两个哥哥是吃草包长大的么?

虽然他俩在我眼里,一个有点过分热血,一个有点过分爱装,但能跟我一母同胞,还比我个大,能是呆瓜?

我知道,他们一直都在让我。

生怕学太快,我跟不上,才故意放慢的脚步。

可外人不知道,老这么夸我,还用那种“天将降大任”的眼光看我,不是阻碍我偷懒么?

我只想安安静静当一个弱小、无辜、又可怜的低调三皇子,不要说得我好象有“天赋异饼”一样啊!

那我,我只好更加努力的去偷懒,努力维护不思进取,不求上进的人设。

可我越是如此,那些人就越发用那种既兴奋又仰慕的眼光看我,仿佛我眨个眼睛都透着股深意。

真是让人不想忍。

用俞家谭婶婶的话来说,活脱脱一群脑残粉!

你们好歹也去多粉粉阿江,粉粉阿湖嘛。

当然,他俩粉丝也不少。

毕竟,我们三兄弟的相貌,据说都特别好看。

我是没感觉,他俩好象也没这感觉。

我们哥仨不就是长得象父皇么?父皇又长得象皇祖父么?

他们看了皇祖父、父皇这么多年,怎么见了我们哥仨,还是一惊一乍?

我们三个一出生,就相互看这么几年,都有些相看两厌了。

天天面对两张相似的脸,总不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能有什么稀奇?

要是谁跟二郎神似的,生个三只眼,只怕我才要多看几眼呢。

因为我太懒,平常不怎么出门,据说这叫宅。

我觉得没什么不好,还挺喜欢当个宅男的。

倒是两个哥哥年轻活泼闲不住,总爱往外跑。只要被人发现,就准得被大面积围观一次,弄得宫中不得不派大批侍卫去迎接。

可百姓都学精了。

国泰民安的,一看到宫中大批侍卫出动,肯定又有皇子跑出来啦,赶紧去围观哪!

简直,简直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后来,阿江阿湖总算是被逼着学会了易容,不不,是一手高妙的化妆术。

简直鬼斧神工,脱胎换骨。可男可女,可老可少。

化神奇为腐朽,化皇子为路人。

有一回甚至化得父皇面对面擦肩而过,都没认出来。

也亏得母后做着原林生意,才有大把东西给他们练手。而他们,也间接促进了原林产品的另一次大爆发。

一面给原林各种提试用意见,否则母后才不给他们白用呢,要扣零花钱的。

一面母后就暗中授意俞婶婶,去宣传小道消息了。

只要一说某款新品是皇子殿下用过,并且中意的,不必担心,必然抢断货。

无数痴男怨女们,要是知道他们迷恋的各种原林产品,其实是皇子们用来扮丑跑路的,不知会作何感想。

而我,从母后这一手上,我学到了什么叫坑人于无形。

咳咳。

而两个哥哥在学会化妆术之后,总算不必再担心被人围观,可以安心出门蹓跶了。

然后他们就越跑越远,越走心越野。

阿江跑回来,把我拉到大殿屋顶的金色琉璃瓦上躺着,跟我说。

阿弟,你知道么?

原来大海是五彩斑澜,跃出海面的鲸群会喷出高高的水柱,就算是暴风雨中的大海,也是美得波澜壮阔,凌厉残酷,让人心醉。

二皇叔用他毕生精力,给大燕留下一副山川地形图。

我想用我这一生,为大燕探寻最远的海域。

阿湖跑回来,也把我拉到大殿屋顶的金色琉璃瓦上躺着,跟我说。

阿弟,你知道么?

原来大漠孤烟直,大河落日圆,是那般的辽阔壮美。原来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是那般雄奇壮阔。

原来,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还有那么多,我们未知的辽阔疆域。

我想用我这一生,为大燕探寻最远的边界。

你们,你们这一个二个的!

这就很过分了!

有理想,有目标是好事。

谁还没有点想法呢?

我还想一辈子赖在家里,做个弱小无辜又可怜的小儿子呢。

但这可能吗?

父皇母后先得拿大板子抽我了。

所以我这么懒的人,还想着将来不论哪个哥哥当了皇上,好歹我也得替他管着一方天地,做个贤王,才不算父皇母后白教养一场,也给大燕做些贡献。

可他俩倒好,竟打算直接撂挑子跑了,要跑了!

想留我当皇上?

你们想得美!

我是宅了些,却又不傻。

当皇上这么累的事情,我才不干呢。

坚决不干!

为此,我们兄弟之间,爆发了出生以来,最严重的争斗。

从前,因为一母同胞的关系,我们三兄弟算是挺心有灵犀。基本在争斗爆发前,自己都能消弥于无形。

可这回不一样,我深深察觉到,阿江阿湖不是开玩笑,他们是真的想溜。

这怎么行呢?

论嫡论长,怎么也排不到我才是。

再说我这么懒,又不爱出宫,又不了解民间疾苦。我,我这么弱小、可怜又无辜!

可家里人,家里人竟也站在他们那边。

大姐纠结了半天,“小弟啊,你虽然年纪最小,但是性子最为沉稳,也最善于听取各方意见,倒也没有你说的那般不堪。”

我,我那不是,不是因为年纪最不得已才如此的么?

我要是老大,我也天天发号施令,指挥弟妹去了。

二姐平素柔柔弱弱一个人,此刻倒是爽利。

“我也觉得小弟合适,但也不是说大弟二弟就不好了。不如你们三个自己比一场,谁输了谁留下呗。”

不不,这样不行。

万一他俩故意放水,集体坑我,到时赢了岂不糟糕?

最终父皇发话了。

“朕这里有两面玉牌,就挂在你母后的寝宫里。你们各凭本事,想办法弄来。弄到手的,就得自由,如何?”

好吧。

我勉强同意了。

然后在阿江阿湖摩拳擦掌,算计着路线策略时,我已经提前,悄悄把那两面玉牌给换过了。

君子不战而屈人之兵。

当父皇发话时,比试已经开始了。

可拿着那两块玉牌,我犹豫了。

我只要一块就能得自由,剩下一块,是给大哥,还是给二哥呢?

若给大哥,他明明只比我们早出生那么一小会儿,为何就要担当所谓长子的命运?

二哥就更没道理了。

且他们说起梦想时,那样闪闪发光的眼睛,一直在我眼前转啊转的。

他们是真的热爱他们的梦想,并认真想去实现的。

比起他们,我的梦想似乎就渺小得多,也不那么绚丽了。

可真要牺牲自己,成全他们吗?

我似乎,还没那么伟大。

纠结间,母后来了。

送来一碗她亲手煮的鸡汤小馄饨。

这可太难得了。

从前只有生病的时候,母后才会亲自下厨,给家里人煮东西吃。

“母后不劝你们,母后只是高兴。旁人家争得要死要活的皇位,咱家的孩子,竟都没放在眼里。这证明父皇母后还不算失败,总算教会你们,人生总有些东西,是比权势地位,荣华富贵更重要的。

所以接下来,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你们都是好孩子,母后相信,不论谁做皇帝,都会带着大燕走向辉煌。”

“母后真这么以为?”

我突然就问起她来,“就算我们兄弟三人不把这皇位放在眼里,将来我们的妻子呢?孩子呢?会不会因为我们今天的决定而不平,而愤怒?都说立贤立长,可贤愚难辨,长幼却是一目了然。为何前朝都实行嫡长制呢?不就是担心日后会出现各种麻烦吗?父皇母后给了我们选择的机会,岂不也是给了后世作怪的机会?”

母后深深的看着我,突然,她狡黠的笑了,反问,“那你说呢?”

我,

我把自己给噎在当地了。

我们三兄弟的情况,当然算是特例。

三胞胎,前后就差那么一小会子,虽然人为的定了长幼出来,但真的就能以此评定帝王人选?

那确实不合理啊。

后世儿孙如果要闹,先让你媳妇也生个三胞胎再说。

再说了,母后和父皇只管教养我们这一代,到了孙儿那辈,就是我们三兄弟自己的事了。

他们给了我们选择的机会,让我们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梦想和幸福,他们做父母的,就已经尽到责任了。为何还要他们对孙儿,甚至曾孙玄孙负责?

那就是我们太不讲理了。

再说了,就算我们这辈,依旧走了嫡长的路,可后世子孙能照做吗?

万一嫡长是个昏庸无能,甚至残暴酷虐之人呢?

若还死守着嫡长制,岂不是祸害天下百姓?

再说前朝君王里,不也有立了嫡长,依旧被兄弟叔侄篡位的?

这当中有英明君主,也有无能昏君。你管得过来吗?

天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不可能会有永恒不败的王朝,兴衰交替,都是物竞天择。

所以,我决定了。

我主动交出,那两枚被替换的玉牌。

“母后,若您和父皇都觉得儿臣是最合适的选择,那儿臣就一辈子留在宫中。哥哥们想走,就让他们走吧。反正我宅惯了,也不想挪地方。”

母后似乎并不意外,抬手抚着我的头,乌眸温暖而湿润,“我们家小海,其实是个最心软不过的人。”

我,我心口突然有点泛着热的酸软,还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我也没那么好。

我知道,真若论起心眼,上头的哥哥姐姐们,都比我好。

从小有什么好东西,他们一定会给我留着最大份。如今,竟是连帝位都要留给我了。

我,我要收回之前那句话。

我果然,还是被全家娇养的小幺儿!

本来立了三弟为太子后,我家的故事就算已经结束了。

可大姐非要我也来说几句。

她为什么不来?

因为她要嫁人了,不能算娘家人了。那要嫁给谁?

呵呵,

还能有谁?

轰轰烈烈一场凤台选婿过后,大姐哪个王公亲贵,世家子弟都没选,就选了郑家的知新小哥。

真是矫情!

八百年前,全家上下都看出来的事。就她自己,还掩耳盗铃的以为全天下都不知道呢。

不过,她选阿新哥哥,倒也不错。

这不是为了报答江婶婶的恩情,更不是为了挑个软柿子的姐夫好拿捏。

要说报恩,只要父皇随意开口,什么荣华富贵给不了人?

要说好拿捏,贪图荣华富贵的,还怕人少了么?

大姐选阿新哥哥,是真心喜欢他的。

不要问我为什么。

我哪知道为什么?

再说,喜欢一个人,需要很多理由?

喜欢就是喜欢,就是看对眼了呗。

我家大姐虽说脾气大了些,又不是蛮不讲理。

她自己喜欢谁,心里还是清楚的。

原本郑叔叔也有顾虑,担心自家条件太差,日后处不来。

也不知大姐怎么跟他说的,总之最后,郑叔叔是高高兴兴的来提亲了。

大姐这点,还是挺有本事的。

象当年阿新哥哥,本来也不乐意的。

觉得门不当户不对,不愿接受大姐的好意。

那时大姐差点弄巧成拙,母后还骂过她,我有幸旁听了一耳朵。

喜欢一个人,不是逼他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那叫控制,叫摆布,叫自私。

真心喜欢一个人,是尊重他,愿意看着他按照自己的理想,肆意张扬,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并且还懂得欣赏,愿意共度一生,那才叫喜欢。

后来,大姐放手了。

却也没有真正放手。

反正这么些年,阿新哥哥是被大姐左一封信右一双鞋,硬是哄得死心塌地,矢志不渝。

嗯,就是那双丑得分不清左右的鞋,我们全家都惦记着呢。

凭什么呀!

都没给我们做过半点针线的大姐,凭什么就给个臭小子做鞋了?

弟弟们已经暗中筹谋着,要在接亲时,好生难为一回大姐夫。对此我深表赞同,还暗中赞助了几只毛茸茸。

咳咳,也就是个头大点,爪子利点,牙口好点,如此而已。

至于我?

没什么可说的。

我还小呢,在闺中的这些年,用秋祖奶奶的话来说,就是活成母后从前最想要的模样,也是父皇最想养成的闺女模样。

我自己过得也很快活。

挺好的。

但如果说到未来,其实我最羡慕的人,是母后。

如今大燕,只怕所有妇人心中的人生大赢家,是皇后娘娘。

嫁了天下最好看的夫婿,还生了三个那样好看的儿子。

无论几时,母后随便把父皇或三个弟弟带一个出去,都是赏心悦目,让天下女人艳羡不已的。

可我知道,母后的幸福,都是她经过无数艰辛,努力奋斗而来的。

她配得起这份幸福。

而我,能有母后前半生求而不得的福气,也该知足了。

至于梦想么?

没有。

若说有,也就曾经动过那么一点子念头。

有点想跟常平姑姑似的,一辈子不嫁人,就赖在家里当一辈子姑奶奶得了。

可仔细想想,我又不似常平姑姑那般长袖善舞,能得那么多解语花相伴,还一心为女子谋求福利奔走。

小弟总说自己懒,其实我也挺懒的。

所以想来想去,还是找个人嫁了吧。

将来有什么事都丢给夫君,我只管好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就是。

唔,上回有几个名门子弟,借口听琴,往我跟前凑啊凑的,瞧着其实也还行。

不过具体如何,还得再瞧瞧。反正家里长辈都没催,我也不必太着急。

但不论我将来择了谁,会嫁去何方,正如父皇所说,我们兄弟姐妹,永远是一个巴掌上的五根手指头。也如母后所说,是一根藤上结出的五个瓜。

只要我们心里念着对方,珍惜这份手足之情。相互扶持,相互友爱。那么无论身在何方,遇到怎样的艰难险阻,兄弟姐妹,就会是我们多出的那四对手足。

这也是父皇和母后,除了品德与学识之外,在这世间,留给我们最宝贵的财富。

哪怕有一天,他们不在了。兄弟姐妹仍会陪着我们,一起走向白发苍苍,一起走向齿牙摇落。

这么一想,人生好象也没什么过不去的坎了。

能有幸投胎到这样的爹娘,有幸得了几个这么好的兄弟姐妹。想想,我也实在是个有福气的人呢。

最后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惊琴,是家中二女。上头一位大姐,底下三个弟弟。

闲置闺中,正在择婿。

如有良配,速来告知。

多谢。

哦哦,方才御花园的吉祥乔二爷爷特意过来说,谁要帮我找到好婆家呀,他要送一盆他亲自打理的白茶花呢。保证吉祥如意,幸福安康!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