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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高家父子

“那咱们家里做生意,要到远处去进货也需要带铜钱吗?那岂不是太过麻烦了么?”

“那倒不是,不是还有钱庄吗!钱庄的钱票比较方便携带的。不过,兑换起来也不是很方便。两个地方有同一个字号的才可以兑换。异地兑换还要抽很重的抽头,近的百抽一到五不等,出了府的一般折下来在百十以上。一般要去进货,都是带一半现钱,另一半带钱票。”

“那府里有多少钱?”

李先生听西门卿忽然问出这个问题,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收了起来,盯着西门卿看了一眼: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小子在这里低眉顺眼了半天,莫不是心里憋着什么坏?

“也有些钱吧,在阳谷县里,数一数二人家,你说有多少?”李先生自然也不是毛头小伙子,被人随便一问便倾囊倒得干干净净的。

西门卿见李先生脸色一变,语气也少了前面的热心,听起来淡淡的,心里就知自己这随意的一问有些不妥了。又听李先生话里对自己打哈哈地敷衍,很显然,府里到底有多少钱的事只能是父母才有资格知道的。自己这个半大小子,还没有这种权利。

不过,看这账房单独的占据了一方四合小院,想必屋子里面堆的钱财也不算少吧。

见西门卿的目光只往屋子里瞧,李先生先前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好感又没了,不快地道:“卿哥儿,这里账房里没什么好玩的,不过都是些写写算算的事,枯燥乏味。我看少爷你到别处溜达溜达,说不定还能遇到些有趣的事。”

这是在赶人了。难道自己就这么不得人见?

拽什么拽,总有一天,这些钱都属于少爷我,到时候,少爷我天天呆在里面数钱玩,一直数到手抽筋,看你还敢不敢赶我走!

“那你忙吧,李叔。我走了。”西门卿郁闷地告辞了。

不管怎么说,对这个时代又有了新的认识。

见西门卿识趣地离开了钱库重地,李先生才松了一口气,内心忧心忡忡地感叹着:这亲生的小少爷怎么连一个假子的一半都不如呢?

躺在病床上的西门达这些日子憔悴了许多,虽然夫人李浅云在他面前一直说卿哥儿的腿快要好了,而且也变的懂事多了,知道学习了……然而,自己的儿子岂有不清楚的道理:他是那块料吗?

西门达总觉得自己的这一身太坎坷了。说起来都是心酸泪。

本来西门家就人丁单薄,到了他这里,自然想一举扭转几代人单传的局面,想多多的开枝散叶。不料精通医理的胡老大夫(胡大夫的爹)一番详细诊断后劝他不可过早婚娶。他从谏如流,到二十岁才迎娶了一房妻子,十几年夫妻下来,好不容易怀上了,不料临头落了个难产,大小都没了。

四十岁那年,去南方购进药材,半路救一带婢女的大户小姐,没想到居然成就了一段姻缘。只两三年,就有了卿哥儿。

如果就这样,也算是幸福顺和了。

不期卿哥儿三岁光景,娘舅居然找到了阳谷。西门达这才知道自己所救的新夫人是大户人家闺女不假,只是那大户也太大了点,大得西门达高攀不上。

原来自己捡来的这个娘子却是不满父母定下的亲事,逃婚路上被自己遇上了。

为了不祸及西门达、卿哥儿父子,新夫人委屈的抛下他们父子俩,跟着狠心兄弟一去不返,了无音讯。

卿哥儿是西门达过了不惑之年才得的唯一儿子,打小就没了亲娘,西门达不免太溺爱了一些,骄纵过度。

等到西门达发觉不妙时,卿哥儿性格已经定型了,西门达痛打了好几次,不但没有效果,反而触发了西门卿的逆反心理,西门卿变本加厉,越发的胡闹起来,父子俩的关系也闹僵了。

西门达又气又悔又恨,恼怒之下,就中了风,卧床不起。这西门卿非但不思悔改,反而愈发的放纵起来,小小年纪就流连于烟花柳巷,酒色财气样样精通,被人送了“四全”的外号。

西门卿这些年在外所作所为,为了西门达的身体考虑,小夫人将这一切都竭力隐瞒着,既要苦口婆心规劝卿哥儿,又要细心安抚病人西门达,竟是这一家里心里最苦的一个人。

这两三年,西门达虽然一直卧床不起,但是眼睛还没有瞎,每次西门卿来看他,虽然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曾细说什么,也无法教导什么,可西门卿的脸色身体状况在那儿放着,西门达也是经历了几十载风雨的人,岂能看不出端倪?

这一个多月来,据小夫人说是摔断了腿,可那几天小夫人红肿的双眼,在他面前的强颜欢笑,都说明绝不是摔断了腿那么简单的事。

西门达早就对西门卿这个坑爹的儿子失望透顶了。

可是再怎么失望,也是血脉相连的亲儿子,出了意外,怎么能不牵肠挂肚?

西门达自然也知道自自己病倒后,家里家外,小夫人李浅云付出了何等的艰辛。为了宽慰小夫人,他也只好将心思隐藏起来,装作一切不知的样子。

好在西门用这个假子比亲生儿子强的可不是百倍千倍,心里暗暗打算着将来的家业全都给了这个假子,好过让西门卿折腾个一干二净,不得善终。这西门用心性良善,让假子养西门卿一辈子,也算是对得起这一场父子。

西门达既然存了这般心思,不但心怀没有开释,反而更加的郁闷:儿子成了废物,这让他如何向他的亲娘交待呢?

所以,虽然近来这些天小夫人李浅云总是说西门卿的好话,他竟固执地认为小夫人是在哄他开心而已。

虽然穿越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虽然也享受着西门达的恩泽,生活优渥,物质是极大的丰富,可是西门卿心里总是对那个躺在床上的男人生不出亲近的感觉,总在躲避着见面。

孤独习惯了人,忽然多了一双父母,叫娘也就罢了,那是小夫人用心换心,温暖他得到的回报。可是让他向一个陌生人喊爹,这事确实张不开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