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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章 金蝉脱壳

沧泊醒来,看着眼前的景象。

他躺在一处山崖下的大石头上,耳旁传来鸟鸣声阵阵。时有微风轻拂而过,卷起他几缕白发。

他缓缓坐起身,看着自己身上的白色锦衣不知何时换成了一件素色长袍,本该用玉冠束着的白发也散落肩头。他伸手摸了摸腰间,他的青玉佩和容初绣的香囊也不在了。

他想起自己与容初自进了那漩涡便失去了意识。

“阿容!”

他突然惊慌失措的赤脚下地,朝四周喊道。回应他的却只有阵阵微风和鸟鸣声。

“水神!您醒了!”,突然一道声音响起。

逍遥一袭黑衣,手里捧着一颗蛋,缓缓走来,脸上带着几分惊喜。

“你是?”

沧泊看着逍遥那陌生的模样,又瞧着他手里捧着一颗蛋,心生疑惑道。

“我是寒鸦一族的族长逍遥,也是您忘川河妖使鬼鬼的夫君!”,逍遥笑了笑道。

沧泊闻言忙道:“阿容呢?”。

寒鸦笑了笑,随即,小心翼翼的将手里捧着的蛋放在一旁的杂草丛中,开口道:“阿容仙使和鬼鬼去了令丘山!”。

他话刚落下,沧泊便打算施展法术离开,却发现自己法术尽失。他不禁疑惑的看向逍遥。

逍遥笑了笑,指着方才那颗蛋,神色带着几分紧张道:“阿容仙使,她说了,您若是醒了,便留在这里,将这蛋给孵了!”。

沧泊闻言,震惊的看向放在一旁的那颗蛋。随后,一脸难以置信的质问着逍遥道:“我?孵蛋?”。

逍遥点了点头,“阿容仙使说您若是不将这蛋孵出来,便不能离开蓬莱岛!”。

逍遥想着容初说的话,又看着沧泊渐渐暗沉下来的脸色,不禁略带几分紧张,小心翼翼的将它悉数说与沧泊听。

随即,朝不远处的一侍从招了招手,那侍从抱着一袭白色锦衣,锦衣上放着沧泊的青玉佩、相思玉冠和一个素色香囊。

看着沧泊慢慢穿戴的模样,逍遥忍不住问道。

“水神!您当真忘记了在漩涡中发生的事情?”

沧泊闻言,抬头看向逍遥,见他神色认真和小心翼翼的模样,随即迷茫的摇了摇头。

“您不记得在漩涡中遇见了爻碎?”

“为了护阿容仙使周全,你居然独自挡住了所有的爻碎,最后遍体鳞伤,神识涣散,法术尽失!”

逍遥看着沧泊迷茫的模样,斟酌着开口道。

想着要不是容初和鬼鬼气运相连的关系,感应到容初出事了,他和鬼鬼怎可能从令丘山千里迢迢赶回蓬莱岛来。

当时看着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的沧泊和一脸悲痛跪在一旁的容初。两人遍体鳞伤、破败不堪、凌乱不已。

若非鬼鬼和他赶得及时,怕容初是要舍弃自己的灵识和法术去稳固沧泊的神识。

幸好,鬼鬼水术大成,幸好他修行的土术有辅助之术,两人好不容易才保住了沧泊的神识。

“夫妻本是患难与共!”,逍遥斟酌着开口道。

“水神!您应当知晓阿容仙使的心思!您若是出了意外,她该如何自处呢!”

沧泊闻言不禁低下头,暗中思索着逍遥的话。

逍遥看着默不作声,神色平静的沧泊,又道:“您不知道,如若我和鬼鬼晚来一步,也许阿容仙使就要为了您舍弃她自己了!”。

沧泊闻言,一脸震惊的看向逍遥。

逍遥继续道:“阿容仙使现在生气了!不打算见您了!让我督促您好好在蓬莱岛修行,好好孵这个崽子!”。

沧泊看着一旁安静的放着的蛋,不禁愣神看了起来。随即,走到那蛋旁边,伸手摸了摸。

逍遥看着沧泊,见他神色平静,又道:“这蛋是阿容仙使在我寒鸦一族的一众蛋里精心挑选的!是她和您的孩儿!”。

沧泊闻言,笑弯了眉眼。随即,看向逍遥,神色带着几分不自然道:“怎么孵蛋?”。

逍遥一听,脸上也不禁多了一抹红晕。随即道:“我也是新手,我家的崽子也还在蛋里面!”。

沧泊闻言面色一僵,心下暗叹容初和鬼鬼这主仆的鬼灵精怪行为。合着他与逍遥是同命相怜,被留在蓬莱岛孵崽子。

“还望水神挪步,去我寒鸦族居住的秋水崖!”,逍遥看着陷入沉思的沧泊,小心翼翼的道。

沧泊点了点头,随即,小心翼翼的抱起那蛋,跟着逍遥往秋水崖去。

招摇台。

宜妤和宜翊看着面前的容初和沧泊,不过片刻间就化成两缕青烟,消失的无影无踪。

“金蝉脱壳!”,宜妤笑了笑,松了口气道。

“怕是容初他们遇到了什么麻烦,才会兵行此招!”,宜翊带着几分担忧道。

闻言,宜妤不禁又陷入深思。天地令是鸿蒙之始造化神留下来的,存在着许多的未知。

三日后。

宜妤和宜翊便瞧着容初和鬼鬼主仆俩神色清明的相携而来。

容初一袭青衣,腰间系着一枚白玉佩。木簪简单挽起青丝,面容端丽,整个人看起来温婉大方、气质柔美。

鬼鬼则一袭白衣,梳着飞仙髻,发间簪着几支玉簪和步摇,看起来典雅大气。

“神智!”

容初带着鬼鬼行至招摇台,看着殿内端坐着的神智宜妤和宜翊,俨然一副等着她的模样,忙拉着鬼鬼走近,恭敬的行礼作揖道。

“你来了!等你许久了!”

宜妤笑了笑,起身提起裙摆,款款走下台阶,来到容初身边,伸手握住她道:“按照辈分,该是我向你作揖行礼的!”。

容初笑了笑,“我不是乐音!”。

宜翊也走到面前,笑着道:“不是这个辈分!”。

“无论前世你为乐音!如今是容初,你的辈分都比我等大呢!”

容初笑了笑。

想着前世为乐音,她本是招摇台神智的弟子,与宜翊和宜妤有同门之谊,是他俩的师姐。后来嫁于寒武,寒武是俩人结拜的兄长,他俩理应唤她一句嫂嫂。

可如今,她只是忘川河水神的妻子,与两人并没有亲缘。

宜妤看着面色平静,低眉深思的容初,笑着道:“还未恭喜你!你已近神品!”。

容初闻言,惊喜的看向宜妤,“我快是神品了?”。

宜妤看着容初眼里的欣喜,笑着点了点头。

“不是神尊品?”,容初看向宜妤问道。

宜妤笑了笑,摇了摇头,“你的灵识能不死不灭,并不是因为你的灵识到达了神尊品!”。

“是我等曾为你下了神咒!”

“神咒?”,容初看向宜妤,眼里带着几分探究。

宜妤点了点头,“你重生一世,我为你下了神咒!后来沧泊在凤皇谷暗中也对你下了神咒!”。

“所以!我的灵识才能不死不灭?”,容初问道。

宜妤点了点头。

“不是说,寒武陨落,将他的神识和神谕给了我,我直接进入了神尊品?”,容初想起丝雨的话,忙问道。

宜妤摇了摇头,“大哥是给了你神识和神谕,给了你修行五行的天赋,这并不能让你直接位居神尊品!”。

容初点了点头。

“容初!”,宜翊突然看向容初,神色认真道:“我这几日想了许多,想问问你,若是要你剥离五行兼修的天赋,舍弃大哥的神识和神谕,做一个平常的神仙,与沧泊安稳度日,你可愿意!”。

“如此,你便没了造化神的职责,也不用害怕沧泊为此遭受天罚!”,宜妤附和道。

容初笑了笑,她想起天地令里的其华,万丈渊的爻碎,还有那支九连簪。

想起她归位之路上,不得不遭受天命掣肘而陨落的七大古神。

她心下多了几分纠结。

如今这般,七大古神气运不平衡,除却月神宓婵和星神辰生没有受到天罚,其余的古神或多或少都有所损伤。

如若她舍弃这造化神的身份,那么天地便会如现在这般,古神之间不相掣肘,古神力量和气运绵薄。天地生灵也如散沙一般,各自修行。

看起来是清明太平、山川无恙。

可是,她想起来招摇台的路上,鬼鬼与她说起的旱玉。旱玉区区仙使,便将令丘山搅和的乱七八糟,还贪得无厌妄想吸纳烨修的神识。

她不敢想象,如若天地间没有一个掣肘众生灵、掌管天地律法的造化神,如若有许多的生灵如旱玉这般,自私贪恋,这天地还能清明太平,日月清朗嘛?

她不禁摇了摇头。

天地间若真如一盘散沙,没有造化神掌管天地法则,那么表面的清明太平,终究是维持不了多久的。

“若是从前你问我!我定是千般万般愿意的!”

“可如今,我不愿意!”

宜翊看向容初,她眉目含笑,却神色认真、笃定。

“我与沧泊已在天地令里的姻缘树下行了夫妻之礼!”

“我与他生死与共!如若争的过天命,那便是意外之喜!若争不过,我等也不枉这一世情缘!”

“无论是为着他,还是为着天地生灵,我都想要倾尽全力试一试!”。

“我想要这天地,造化神能维护众生灵平等、维持天地法则公允!”

“这天地间再没有贪婪、薄凉、污秽与肮脏之物!再没有生灵会隔岸光火、薄凉冷漠!”

“天地清平安乐!”

容初看着宜翊,神色清明道。

“这样的天地当真存在嘛?”,一旁的鬼鬼突然看向容初,神色带着几分期盼道。

宜妤也不禁露出了憧憬的神色。

宜翊笑着点了点头,随即看向宜妤道:“是时候将《天地录》和《天地法》交给容初了!”。

宜妤点了点头。

容初看着宜妤和宜翊放在她面前桌上的《天地录》和《天地法》,不禁神色凝重。

“容初!”

宜妤看着容初,见她神色凝重的盯着面前的《天地录》和《天地法》,忍不住喊道。

容初回过神,看着宜妤道:“这是寒武两万多年前托付给你们的!”。

“我如今,还想托付给你们!”

宜翊和宜妤对看了一眼,带着几分为难道:“自鸿蒙之始,招摇台便不理会天地诸事!”。

容初摇了摇头,笑着道:“招摇台乃天地生灵教化之地!如何能说它不理天地诸事呢?”。

“我想请神智,教化天地生灵时能引导它们习读《天地录》和《天地法》!”

“这!”

宜妤突然笑着点了点头道:“原是我等没理清楚!这两万多年来,《天地录》和《天地法》在我等手里如死物!”。

“你如今这般说,我倒觉得是我等煞费了大哥的一番苦心!”

宜翊也点了点头。

自寒武起,《天地录》和《天地法》都由造化神独自掌管。从不曾说将《天地录》和《天地法》下放到底下一众生灵。

“我希望,自今日起,众生灵都可以熟读《天地录》和《天地法》!众生灵都能有遵守天地法则的自觉!”

容初看着宜妤和宜翊应下,忙又笑着道。

宜妤和宜翊点了点头。

容初和鬼鬼出了招摇台,鬼鬼一脸崇拜的看向容初道:“阿容!你真厉害!”。

容初笑了笑,拍了拍她的头道:“我曾体会过天地法则的不公平,也见过太多贪婪自私、薄凉无情的生灵!”。

“所以,我不愿这样的天地秩序一直存在!”

鬼鬼笑着点了点头。随即满眼憧憬道:“希望你说的这般祥和的天地早些到来!那个时候我便可以回中海,将我阿娘存在狱牢里的灵识拿来碧落泉,与我阿爹的灵识放在一起!”。

容初笑了笑,点了点头道:“会的!”。

鬼鬼的阿娘为着蛟龙一族的规矩不得与外族通婚。她阿爹因着祖辈的过错而受牵连,水龙一族永生永世困在碧落泉,不得修行法术,并受着子生父殇的诅咒。

这便是天地法则的不相宜!情谊理法的不公允!

突然,鬼鬼神色紧张道:“阿容!化水传来消息,那旱玉召集了厌火国生灵,准备攻打火麻国!”。

容初闻言,忙带着鬼鬼施展法术,往令丘山去。

令丘山距离招摇台有百万里之远,容初不禁用了耗费精力的瞬移术,在一日之内赶到。

看着厌火国与火麻国战火纷乱,容初眼里不禁多了几分深思。

“阿容!那个就是旱玉!”,鬼鬼瞧着立在令丘山南坡上的一抹健硕身影,便容初道。

“她又化身成舒火的模样!”

“如今,我们该如何?”,鬼鬼看着打的激烈的一众令丘山生灵,不禁着急问道。

“鬼鬼!”,容初突然冷着声音,神色认真道,“你不说你识得火麻国的祭司嘛?你去请他来!”。

“现在?可他正在战场上呢?”,鬼鬼看着厮杀在一众令丘山生灵之中的遥火,为难道。

“瞧着模样,怕这旱玉正盯着他看呢?”

容初也瞧着山坡上的那道身影,随即道:“你化身替他!换他过来!”。

鬼鬼点头,飘身潜入遥火身侧,小声的道:“我家主子在那等你!你快去!”。

话落,鬼鬼便乔装成遥火的模样,遥火瞧着鬼鬼,随即化身一个小生灵,小心翼翼的往容初身边去。

“容初仙使!”,遥火恭敬的朝容初作揖行礼道。

容初笑了笑,暗中施展法术将他扶起,随即正色道:“令丘山的存亡,如今全仰仗祭司了!”。

遥火受宠若惊道:“仙使!您过誉了!”。

容初笑了笑,随即指着南坡上的旱玉道:“你已知晓这旱玉的意图,如今这般打下去也不是办法,到底伤的是令丘山一众生灵的和气!”。

遥火不禁点了点头,神色为难道:“仙使,您是知晓的,我令丘山的一众子民性子急!时常为着一些小事打架!”。

“这次是为何?”,容初瞧着遥火为难的模样道。

“为着一个司侍!”,遥火面露尴尬道。

“什么司侍?”,容初看着遥火,瞧着他面色不自然,又问道。

“就是厌火国祭司殿里的一个女司侍,不知为何来了我火麻国的祭司殿!然后……”,遥火不禁面露为难。

“然后,你将那女司侍强迫了?”,容初笑了笑,问道。

遥火忙摇了摇头,“没有!是她自愿的!我没有强迫她!”。

“可是,她居然跑回厌火国去,说我强迫她了!”

遥火面露气愤道:“我如何能受这般诬陷?”。

容初笑了笑,带着几分调笑道:“我记得那日,旱玉也是用了美人术,差点将你的灵识和法术悉数吸纳了去!”。

遥火闻言,面露尴尬。

“如今,你又着了她同样的道!你是不长记性?还是实在难过美人关?”,容初调笑道,眼神却是一片冰冷。

遥火看着容初,对上她冰冷的眼神,忙低头认错道:“我……”。

容初笑了笑,随即,递给遥火一个彩色的镯子,漫不经心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是捆灵镯!”

“你将它待在手上!一会儿,你在众生灵面前忏悔,然后自爆本体,散尽灵识!”

遥火闻言,惊恐的跪在地上,带着几分颤抖道:“还望仙使怜悯!我不能死,我若是死了,令丘山便真的要生灵涂炭了!”。

容初笑了笑,伸手将他扶起,神色认真道:“你放心!戴上这捆灵镯,你的灵识不会真的散去,会被这镯子吸纳住!我自有办法从这镯子上为你的灵识重新修本体!”。

遥火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又看着一眼南坡上,旱玉化身的舒火,转身往战场上去。

容初看着离开的遥火,背影决绝。她轻笑了一声,看向南坡上旱玉化身的舒火。

随即,暗中施展法术,往南坡上去。

旱玉神色悠闲的看着山下打斗的场景,战火纷乱,生灵涂炭。想着待两方伤亡惨重时,她再出现,好言相劝阻止战争,两方讲和。

自然而然,她便成了那个和事佬,得两方生灵爱戴,到时候,再用些手段,令丘山便是她的天下了。

突然,她看到山下,原先打斗的两方停了战火,遥火脱了盔甲,着一袭素衣,立在两方面前,面露认真神色,激情忏悔过错。

旱玉不禁慌了,正想着怎么解决。却又看见遥火自爆本体,散尽灵识。她突然笑着松了口气道:“如此这般,也懒得我动手!”。

随即看着两方生灵震惊的看着自爆本体散尽灵识的遥火,齐齐跪倒在地上,卸了兵戈。

旱玉又冷笑道:“愚蠢,遥火,你以为我要的只是两方不再征战嘛?”。

“我旱玉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话落,旱玉一脸得意的看向山下。

容初看着得意忘形的旱玉,暗中召唤出天绳,将她捆住。

旱玉一脸惊恐的看向容初,见她面容熟识,忙道:“乐音!是你?”。

容初笑了笑,不言语,随即伸手握住天绳,飞身往山下去。

“乐音!我是旱玉!你不记得我了嘛?”,旱玉看着神色冷漠的容初,挣扎了几下,反倒被天绳捆的越发的紧,她不禁惊慌的喊道。

“我是万丈渊的旱玉!”

“我是旱玉!”

“乐音!你不记得我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