缙王转身出了太子府，而后去了宫里。
夜已经很深了，露水打湿了台阶。远远的，就听见圣上在床上喘着气，这样有一日没一日的活着对他来说，是一种折磨。
缙王刚进入圣上寝宫，圣上便睁开了眼睛。圣上伸手掀开帘子，“你来了？”
缙王不出声，只是坐在床榻下，静静地望着远方的宫门。圣上的卧房有一个很宽大的窗子，对于外面的宫门，一览无遗。
圣上又说：“太医说，朕应该能撑到明年。”
缙王转头，眼睛直直地望着圣上的脸，迟迟不说话。
沉默良久，他才开口问：“累吗？”
圣上扯着嘴角笑了笑，接着又咳嗽了几声，他虚弱地抬手捂住缙王的手说：“累啊，可能怎么办呢？缙儿，你留太子一命吧。”
缙王一愣，“皇兄，我……”
“朕知道，你不必说。”圣上轻声说。
缙王点头，他知道圣上已经知晓他的野心，只是圣上没有戳破那最后兄友弟恭的泡影。
有时候，父子，兄弟，夫妻一场，不过草尖露水，谁又能互相陪守，相互牵制一辈子呢？
“缙儿，你这衣服是……”圣上摸着他的袖子。
缙王点头，回答道：“母后的针脚和绣法。”
“朕……朕想……”圣上突然落下泪。
“皇兄，这是王妃绣的。”缙王说。
圣上叹气，“那……”
“皇兄若是想要，我将那件新的冬衣赠予皇兄。”缙王说。
他何时如此慷慨过？
他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突然想起母后的遗愿，又突然想起那拖着断腿在街上留下的痕迹。
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玄晖……玄晖是个荒唐孩子……佳凝太过于宠溺……”沉默很久，圣上才断断续续地说。
佳凝是去世一年左右的先皇后。
“朕对不起齐氏，没有教导好玄晖。缙儿，你也是个好孩子，母后年近五十才生下你，朕虽然是你兄长，其实也算半个父才对，你看在朕的份上……留玄晖一条性命……”圣上又说。
缙王开口：“我没想过要他的命。”
圣上点头，“这江山，若是……若是你想要……那便拿去吧……”
缙王皱眉，“皇兄，为何？”
为何你让我做天下之主，而不是太子？
“缙儿，等你有了这天下，就会发现，你依旧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圣上说着，眼泪从眼角落在枕头上。
“皇兄。”
“你走吧……朕与你……不要再见了……你放手做吧……”圣上说完就闭上眼睛不再看缙王，手也从缙王的手背上缩回。
缙王起身，站在窗户处看着外面的灯火。
“得不到吗？”缙王轻声问。
远处的风将缙王的疑问带进了深宫便一去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