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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新嫁娘

首夏犹清和,芳草亦未歇。

农历五月初八,宜嫁娶。

夜里,一行迎亲的队伍,走在路上。

待拂晓便要成亲行礼,媒婆怕误了时辰,故催着众人抬着花轿匆匆赶路。

眼看穿过一片林子就要到了邻村地界,忽而从灌木丛里窜出几个贼人,抽刃劫新娘。

几刀便将手无寸铁的轿夫、媒婆给朔死了。

带头的先是吆喝众人把嫁妆截了搬上马车,又掀了轿帘,见轿厢里头坐着个美娇娘,一时见色起意,遂扛起新娘哈哈一笑:“娘子不如随俺去山里,做个压寨夫人!”

新娘子是哭不应,叫地地不灵。

忽而从而降一位翩翩公子哥,武艺高超,三拳两脚便赶跑了强盗。

新娘子获救便含泪拜谢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这位公子哥却狡黠一笑:“不必谢我。因为我救你是为了……吃掉你啊……”

新娘子还没来得及听清后话,便见一条粉红长舌将她卷至半空,新娘子绝对想不到刚出虎口,又入狼穴,被吓得简直要魂飞魄散!

只见这位公子哥俊美的脸忽而变得十分可怖!

下巴倏地拉长,长出獠牙利齿,舌头一卷,便将她裹入腹郑

末了,轻轻打了个嗝,以帕拭口,吃吃笑道:“还是,处子之体香甜可口啊……”

福来客栈。

自打阿蛮救了苏太后回来,玄清子就对她爱答不理的,她不明所以,心里暗想,真是惯得你脾气!

便也赌气不与他话。

而可怜的耳鼠知秋,一时沦为了两人之间的传声筒。

“去,跟那个人,让他去后院喂马劈柴!”阿蛮吩咐道。

“你同她,活我已干完了。”玄清子故意大声道。

如此一来二去,耳鼠不堪其扰,唉声叹气问二道:“这二位大人之间是何故生了嫌隙?”

二白眼一翻:“谁知道呢!”

有见阿蛮独自一人关在阁楼里也不知捣鼓甚么玩意儿,二上楼给她送茶点,忍不住相问,阿蛮招手让他进来。

她神神秘秘的拿了根银簪子,问二:“你看此物是否眼熟?”

二皱眉道:“这可不就是跟普通的簪子么,有甚可稀罕的!”

阿蛮轻抚这根簪子道:“这可不普通。”

二接过来,拿着簪子迎光一照恍然大悟道:“你竟把烛龙化作簪子,藏在咱们这儿!你是疯了不成!”

阿蛮并不理他,高高兴心对镜插上了。

二摇头道:“你明知陆苍四处寻烛龙,还敢藏起来,迟早惹祸上身。”

阿蛮嘟嘴道:“再罢。”

正着话呢,听得楼下在叫:“阿蛮姑娘!”

阿蛮探头下去,呀,是君宝。

许久未见,君宝是个子长高了,人也壮实了不少。

阿蛮笑着迎上去,又命人给他沏茶。

君宝忙腼腆道:“掌柜的,不必劳烦了。”

原来孙记药铺的老板见他勤快能干,便招他为婿,这次是专程过来给阿蛮递鸿礼帖的。

阿蛮自是高兴,便打发了玄清子前去打鸿帮忙。

因为是入赘,便也不必迎亲。头一晚,是宴请来帮忙的街坊邻居的“打鸿宴”。

新郎倌君宝正忙着招呼亲友,有人问起新娘哪去了,他回答是去城外亲戚家先候着,回头他再接回家中拜堂。

到邻二日吉时,仍不见接亲队伍归来。玄清子便自告奋勇出城去请,结果在城外,半路上便遇到,在接亲途中昏倒路旁的君宝老岳母等人。

好不容易掐了人中,老岳母醒转过来便哭道:“快,快去追,有一贼人掳走了我儿!”

又絮絮叨叨,曾听邻里过,前些日子,也有外嫁邻村的新娘被不知下落,有人是新娘悔婚逃了,所以不曾戒备,谁知……

玄清子忙打断她,问清贼人长相、逃走的方向,道:“我脚程要快点,我先去追!”

罢拔腿便追了去。

约莫过了一炷香工夫,玄清子浑身是血的回到客栈,告知阿蛮,君宝新妇被贼人所掳走,他一路寻迹追了去,与之斗了好一会,那贼人好生厉害,他最终还是敌不过,负伤败下阵来。

阿蛮见他身上全是剑伤,气愤不已,遂交代二大牛替他包扎,她立马前去迎救君宝新妇。

玄清子拉住她手,嘱咐心后,又化了一张纸蝶替她引路,她便迅疾奔了去。

阿蛮心里甚是发愁,虽这蓟州城是下了结界,普通妖物是进不来了,想不到,却搁外头虎视眈眈呢。

纸蝶引着阿蛮到一处林子,便跌落于地上。

阿蛮眼观地上有血迹,定是刚出玄清子与那人打斗留下的。

仍然能嗅到周遭不寻常的气息,应当不是普通贼人,且仍在这附近,不定有巢穴在此。

她再往前走了几步,眼见见到路上有颗翡翠珠子。

她弯腰去拾,看到前方又有玉珠子,撒了一路。

多亏得这新娘机灵,怕众人寻不到她,是以将手腕上带的翡翠珠链子扯断了,悄悄撒在地面上做记号。

阿蛮一路随着玉珠标记前去,见是一个乱草覆蔽的山洞。

洞口上头用剑刻着“忘情居”三个字,洞口东壁,是用刀凿下的一首词:“还怕两人俱薄命,再缘悭、剩月零风里。清泪尽,纸灰起。”

奇怪,这应是悼亡妇之词。

阿蛮心想事不宜迟,还得尽快救人才是,遂提剑在手,闯入洞府前去会一会,看是哪路妖怪在此作祟。

初入洞里,阴暗潮湿。便听得女子断断续续之低泣声。

阿蛮笃定,这便是他老巢罢。

然见洞内逐渐开阔起来,里头开始有光,照得洞内石乳洁白无瑕,晶莹剔透。

所以阿蛮想,既是有光,应是快到尽头了。

但直至走到尽头,仍却仍然未见人影。

阿蛮伏在石壁上一听,低泣声犹在。

似乎……还有人在吟诗舞剑……

隐约听到甚么“远梦徒增新梦泪,此时妄忆旧时妆……”

这贼人可真是高雅!

她摸了摸石壁,见有一石头凸起之处,与旁并不同,她料想是机关,便按了下去。

果然,石壁缓缓升起,里头是一座暗室,不,这是一座地宫!

那块石头之所以与其他不同,因为是块墓砖!

正当阿蛮还在惊讶之时,千万枝暗弩被触动机关,噗噗噗的朝她不断射来!

她自是不怕,机关总有用尽时,

身上便渡了一层金光,挡住了弩箭,箭簇纷纷落于她足下。

“原来蓟州是女魃设的结界。”一名身穿白色宽袖锦袍的公子从一座棺椁后,慢慢走了出来,只见他生得是皎如玉树临风,齿如编贝

阿蛮怒道:“明知有结界,你为何还到此兴风作浪,强抢民女!”

这位公子却漫不经心道:“我抢的也不是你的妻子。”

阿蛮沉声道:“她的丈夫与我相熟。她人呢?”

白衣公子却:“不急。既然来都来了,便听听我的故事罢。”

阿蛮并无耐心听他讲故事,不胜其烦的道:“我不听!新娘人呢?!”

可那位公子偏偏不理她,自顾自言道:“我曾认识一名女子,叫作锦云。我一次江南诗会中与之相识,她容貌华若桃李,风采才情俱佳。”

阿蛮耐着性子问道:“那又与新娘何干?”

“嘘,别吵,听我完。”他眼里泛起了异样光芒:“我自此一见倾心,便写了诗信,央了她府里的丫鬟传递予她,而后我二人便一直有书信往来。可一年后,便听她要嫁给户部侍郎的公子。心爱的女子要另嫁作他妇,我心中自是不痛快,故饮多了酒后,便独自一人去劫了亲!”

“然后呢?”阿蛮又问。

“然后?然后她竟并不记得我,也从未收到我的诗信。于是我拿出诗信,逼她对照字迹,确实不是出自她的手。”

“那你把她怎样了?”

他眼里忧衫:“我并未难为她。我只是情不自禁拉住她手欲诉衷肠,她便以为我要轻薄与她,竟自割双耳,誓不从我。我忽然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阿蛮打断他道:“于是你便吃了她!”

公子言笑晏晏:“是的!我便吃了她。这样,她既无须委身与我,又可与我永远一起。”

阿蛮只觉得心里恶寒:“那后来,你又为何连连劫了其他新嫁娘”

他冁然而笑:“当然是因为处子之血,甘甜美味。我自尝后,一发不可收拾。只要见到红衣新嫁娘,我便难以自控。”

阿蛮叹气道:“你明明就是因爱生恨,却不肯承认。闲话少,今日那位新妇呢?”

白衣公子往旁边的棺椁一指:“喏,人就在里面。若是,你的剑够快,还可以救她。”

阿蛮顿觉被愚弄,气得是七窍生烟,剑身一晃,便化分为许多剑,剑剑刺向他要害!

这白衣公子不疾不徐,格挡之间,游刃有余。

阿蛮见他剑法精湛,一时之间,难以胜出,情急之下便对他身后喊道:“锦云,你来了!”

公子一惊,回头一看,身后并无人影!

时迟那时快,阿蛮趁机一剑斩断他的左臂!

白衣公子痛叫一声,瞬间化作一只形状如鸡,白头,鼠足虎爪的怪物,面目狰狞朝阿蛮啄来!

阿蛮就地一滚避开后,冷笑道:“原是北号之山的鬿雀!谅你也不是我对手,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那只鬿雀失去一翅,哪里甘心,亮出利爪如勾,长喙也啄向阿蛮眼睛!

利爪已剜向阿蛮心窝,阿蛮却不惧,迎头捱了这一下,运力卡住它的爪子,两只手抓住了他的长喙,死死抵住它的进攻!

可这鬿雀岂是这么容易对付!

只见它顶住压力,微微张嘴,带着倒刺的粉色舌头如同蟒蛇游走,一下便横扫过来!

阿蛮暗叫,糟糕,未想到这死鸟还有此招数!

这时,阿蛮头上银光一闪,银簪上雕刻的龙,竟然活了!

化成一条手臂大,伏在阿蛮肩上去,如狮子开巨口般,随着一声狂啸,鬿雀竟被它一口吞了!

随后烛龙又化为银簪蛰伏在阿蛮头上,再也不动。

阿蛮低头看了下自己胸口汨汨流着的鲜血,无语凝噎。

……

你这死烛龙,为何不早点现身!害我平白流这么多血!阿蛮不由得仰咆哮。

烛龙也未回应与她,她只好替自己止了血,再推开厚重的椁板,发现里面果然藏着君宝之妻。

人本已被闷晕了,阿蛮替她过了气,瞬时便缓了过来。

阿蛮扶她出来,见到棺前墓志铭题的是爱妻锦云之墓。

上书“诗会相逢如梦,忆时亦枉然”云云。

阿蛮觉得这只鬿雀为锦云立了空墓,想必是在日夜追悔自己吃了心爱的女子罢。

阿蛮将新娘子送了回去,孙记一家人喜极而泣,君宝更是感激涕零。

本来事已告此一段落,但阿蛮转念一想,虽这锦云素未谋面,但与我也没多大干系。与其这空墓留着,让人误入伤了性命,总归不是件好事儿。想那锦云生前也应是个良善之人,不会

想着想着,她又回头将锦云的那座空墓捣毁了。

眼见着空墓轰然塌陷,她才放心离去。

事后二问道:“那只鬿雀为何独独放过了君宝娘子?”

阿蛮捂住嘴笑道:“只因新妇恰好来了葵水,他嫌腥臭。”

大牛听了哈哈一笑:“倒是个讲究人。”

阿蛮顿时又赏了他一记爆栗!

二笑骂他是活该,耍贫嘴也不看时候。

听玄清子受伤了,孙记药铺的掌柜便送来了药。阿蛮亲自煨好放与他床头,正要转身离去,忽听得他委屈道:“我是气你上次不听劝,非要去救苏太后。差点以为见不到你了……”

阿蛮只是轻轻“哦”了一声,便走了。

玄清子心中若有所失。

不一会儿,门又被推开了,阿蛮伸头进来,嘟嘴道:“既是这样,你每日要勤加练习呀,要不怎么保护我?”

“好!一言为定!”玄清子笑起来。

两人便又和好了。

知秋见了简直泪流满面,终于不必夹在这二人之间受气了。

山海经“北号之山有鸟,状如鸡而白首,鼠足而虎爪,其名曰鬿雀。亦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