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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可怜无定河边骨

午夜子时,小屋内只留一盏孤灯,火光摇曳,似有森森凉意。屋外时有风起,吹得门窗嘎吱嘎吱响。

顾洵将玉佩置于桌面上,拿出一张空符箓放于右掌上,双手拍和,闭眼,嘴里念道,“忘川送渡,孟婆桥回,招魂,归来!”顾洵倏地睁眼,空符箓上瞬间显现一串字符,之后又幻化成一个阵法,将玉佩带入其中。

其他所有人都静静待在暗处时刻准备,须臾片刻后,屋外阴风肆起,屋内烛火被熄灭。随后,“嘭——”的一声,大门被撞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站在门外,瞧不清面容,只见眼角不停地流下血泪,看着着实瘆人。她缓缓地走向顾洵,留下了一串血脚印。

“安郎……你回来了……”凄厉的女声响起,听到的人都不免打了个寒颤。

滴答——滴答——

血滴落的声音……

顾洵这是第一次见着真鬼,顿时脸有些发白,吓得一阵觳觫,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叶南兮见怨灵已至,立刻拔出上邪剑,启动事先布好的锁魂阵,瞬间剑光四射,伴随着怨灵的尖叫声,照亮了整间屋舍。

女鬼痛苦地跪在锁魂阵中,鬼哭声不断,身上多处都在流着血,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借着剑光,顾洵这才略微看清了女鬼的样貌,惊讶地发现她并不似自己想象中的那般恐怖,披散的黑发遮住了大半张脸,但细看上去发现她依旧有着女子该有的姣好面容,衣衫褴褛,瘦骨嶙峋,只是面色惨白,双眼流出的血让人不觉有些凄厉。

叶南兮敛去了剑阵的光,怨灵依旧被锁在其中,却渐渐停止了惨叫。

“你们……骗我……”女鬼语气森冷,随后又睁开双眼,一双空洞无珠的眼睛直接吓得玳嘉躲在了闻人语身后,闻人语也一脸君子样的将她护在身后,还假模假样地拍了拍她的头以示安慰。

“我何时骗你,是你自己瞧见了想见的东西出来的。”顾洵缓过神蹲在她面前,看久了倒也不畏惧她那恐怖模样了。

“那是……我送给安郎的玉佩……你们……从哪里得来的……”女鬼安静了下来。顾洵刚要说话,那女鬼突然又大声说道,“是不是……是不是那负心汉让你们来寻我的……他是不是后悔了!我就知道,他还是爱着我,念着我的……”她突然咧嘴笑了起来,声音嘶哑,惹得人听了浑身发毛。

“已经死了的人怎么可能让我们来寻你啊?”玳嘉从闻人语身后冒出个头说道,却依旧不敢正视那女鬼。

“你说什么!死了……怎么可能!”

叶南兮听及此不禁皱了皱眉。

“你不知吗?他已经死了一年多了。”闻人语上前,玳嘉拽着他背后的衣服也跟着上前。

“怎么可能……那个负心汉……他明明……明明是去娶别的女人了……他得了功名,必定是嫌弃我只是个戏子,配不上他了……”

“谁与你说的?”

“是他亲口说的!那封信!他最后给我的那封信……还锁在那个盒子里……”

顾洵前去,劈开了锁,拿出那封信,信纸皱巴巴的,还有被烧过的痕迹,时隔太久,纸也泛了黄,所幸字迹仔细辨别还是可以看清的。顾洵借着微弱的烛火,皱着眉眯着眼认真看了一遍,最终呼出一口气,捏了捏眉心,“我算是明白了,敢情这安郎也是个深情的人。”

“怎么说。”叶南兮望向了他。

“师尊,这信上的内容大概就是,石安随闻人将军打了胜仗,立下功劳被提拔了,然后就翻脸不认人。也就是我升了官,发了财,我就不想娶你一个戏子的意思。”

“这明摆的就是误会啊,石安都去世一年多了。”玳嘉始终躲在闻人语身后不敢出来。

“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你们骗我!”那女鬼听着他们的谈话,发出了不可置信的嘶哄。

“早在一年多前就已经去世了。”叶南兮平静地看着她,她想,她或许已经明白这其中的原委,心中泛起了怜悯,自古痴情女多是,到底这一生左右不过一个“情”字……

“你们是谁,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你不信他们,但你必须要信我,因为我就是那位闻人将军,当年带领他打仗的就是我。石安……确实死于那场战役之中。”闻人语从暗处走来,“这位……姑娘,这玉佩就是我给他们的,这是石安到死都不愿舍下的东西。”他从桌上拿起玉佩,将之递给了她。“想必真是死都不愿割舍的情吧,我的士兵收殓他的尸首时,他紧紧握在手里的……”

“怎么会……不可能,这不可能……”女鬼的声音愈发颤抖,捏着玉佩的手变得无措,她看不见,只能不停地来回磨搓着玉佩,“是安字,这字是我刻下的……不,不会的,安郎怎么会死,不——”她绝望的惨叫着,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无比惊悚。

“那封信是他欺你的,怕是……不希望你再等了,哪知,你会走上了绝路。”

“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我等了他这么久……这就是结局吗……什么情啊爱啊的,原只是一场空啊……”鬼不会流泪,只有血不断地从空无的眼眶中向外涌。随后,她细细道来了她的故事,“我叫楚芸,十一进了戏班,幸得一副好嗓子,班主对我更加重视,十八成了名角,我那时……是何等的风光啊……”楚芸苦笑,“为了扩大名气,我原本是要随班主进京的,只是……后来我遇到了他。”

一年前。

“柳丝长玉骢难系,恨不倩疏林挂住斜晖——”

“这台上的谁啊?曲儿唱得倒还不错。”一个身着华衣,佩戴着大金链子,体型肥硕的俗气公子爷坐在台下,津津有味地打量着台上的人,还时不时摆弄着手上的大金戒指。站在旁边的侍从到底随了主,一脸猥琐样。

“少爷,这是镇上刚来的角儿,今儿能在这里唱一出听说还是这店里老板花了大价钱请来的,她刚来那会子,宋员外就重金聘请他们戏班子到府上为宋老太祝寿,是个名角儿,听说,还是个小美人呢,嘿嘿嘿。”

“哦,是吗,有点意思……”那男人细细打量了楚芸,瞧见了那亭亭风致,咽了咽口水,内心起了心思。那侍从看见少爷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台上的人,就明了少爷打了什么主意,心里也一阵坏笑。

“等她唱完这一出,老子要让她成为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