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到王解放家中的时候,隔着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哭声。
不是吧,难道王解放已经……
我心中一惊,不敢再想,连忙过去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身材微胖的妇女,她眼眶红红的,显然刚哭过,看到我一愣,说:你是?
“我是解放的朋友,听说他生病了,过来看看。”我说。
“进来吧。”妇女神色黯然地说道,“解放快不行了……”
我跟着王解放的媳妇进了屋,一眼看到客厅的沙发上,老太太就坐在那里抹眼泪。
我跟老太太打了声招呼,就问:解放呢?
“在房间里,不过他谁也不见。”老太太哽咽道。
我走过去敲门,说:我是丁勉。
没过多久,门就打开了,王解放媳妇本来想跟着我一起进去,里面传来王解放冷冷的声音:“淑芬,你别进来。”
妇女有些气恼,想说什么,我对她摇了摇头,示意一切交给我。
进了房间后,隐隐闻到一股很刺鼻的味道,里面灯光昏暗,只能隐约看到,王解放虚弱地躺在床上,一张脸在泛黄光的照耀下,显得憔悴不堪,瘦得就只剩下皮包骨头了。
我倒吸一口凉气,颤声道:是它们做的?
王解放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眼中露出一抹凄然,说:和它们有关,但也和我自己有关。
我皱了皱眉,说:我没听懂你的意思。
王解指着旁边的抽屉,有气无力地说道:丁老弟,帮我个忙,把这个抽屉打开。
我依言照做,打开抽屉。
“里面是不是有张纸,拿出来。”王解放说。
我把那纸拿出来,看到最上面写了五个大字病危通知书。
姓名:王解放
性别:男
年龄:37岁
病案号:176950
诊断:肺结核,晚期……
看到这,我脑袋顿时“嗡”地一下,变得一片空白。
王解放笑着说道:“你门口那算命的小子的确有两把刷子,当时他说我头发干枯直立,且鼻子发红,双眉带赤色,山根地陷,口唇发紫,主肺痨,不出三日,必死无疑,果然说的准啊。”
“你肯定很奇怪,虽然他算中了我身患肺痨,但我明明已经活过了三天啊?”
“其实,我的确早该死了……是那五个家伙,借命给我,所以我才能苟活到现在。”
什么?
我惊讶道:“五鬼,居然愿意借寿给你?”
王解放冷笑,说:怎么,你以为它们很好心吗?错了,它们借命给我,无非是想让我多赢点钱,我赢的钱越多,因果越重,到时候它们获得的好处也就越多。
“要不是这五个畜生伤害我的家人,我一怒之下,强行切断了和它们的联系,说不定它们还会让我再多活一两个月。”
说到这,王解放捂着嘴,重重的咳了两声,手摊开,全是鲜血。
虽然王解放以前做了不少坏事,但此刻看着他这幅惨样,我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这个病检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我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所以才想做点事,做点稍微有意义的事……”王解放笑道。
“赌钱,也算是有意义的事?”我皱眉道。
王解放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笑道:“我知道你丁勉,从头到尾就看不起我,哪怕是我把那五百万放在你面前,你依旧觉得我是个十恶不赦的人渣……是啊,我确实是个人渣,但我再渣,也做不出杀老婆,打老妈的事来。”
“那五个畜生,逼得我没办法,所以我决定,和他们同归于尽!”
说到这,王解放的眼中闪过一抹戾气,整个人病恹恹的气势仿佛消失了一般,变得凌厉起来。
接着,王解放告诉了我一切。
他说他原本的打算,真的就是赚一笔,然后收手。
但是,谁想到这五个小鬼“贪婪”的很,一直逼着他,不断赌下去否则,就要对付母亲和妻子。
王解放没有办法,只好每天去赌,哪怕赢再多钱,那小鬼也不满意。
有时候王解放也会反抗,但反抗的结果,不是被五个小鬼折磨,就是附在他身上,对家人恶言威胁,甚至动手。
在赌场这种地方,赢的有来有回,才符合规矩,一直连胜下去,极容易遭到杀生之祸。
细水镇一共就两个赌场,短短几天时间,王解放就从这两个赌场赢了千万元,这怎能不让人眼红嫉妒?
最后一次去赌场,王解放大杀特杀,又赢了几百万,赌场的几个大佬顿时坐不住了,怀疑王解放可能在出老千,叫手下把王解放按在地上,搜他的身。
搜遍了之后,也找不到证据,倒是搜出了那五张随身携带的“五鬼运财符”。
这几个大佬之中,有一个似乎是“懂行人”,瞧出了门道,说王解放这五张符叫五鬼运财符,带在身上,把他们的财运都吸走了,难怪他们逢赌必输。
这几个大佬一听那还了得,怒气冲冲地叫嚷着要跺了王解放的手。
那个懂行的大佬劝道:“剁手没必要,他这毕竟算不上出老千,顶多是玩些旁门左道不过这类物件,和貔貅翡翠不同,这算是阴物,有点作弊的感觉,我建议,让他把今晚赢得钱全部吐出来,然后从此禁止他进入赌场,这样也就差不多了。”
众大佬一听纷纷同意。
于是,那晚王解放赢的一千多万,全部交了出来不说,从此也被划入了赌场黑名单。
王解放以为这件事后,五小鬼能放过他,但没想到它们要求王解放立刻离开细水镇,去别的地方继续赌钱。
王解放这一次是说什么也不答应。
他很清楚,真这么一直赢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出事,不是被人剁掉手,就是被赌场的人砍死。
他不肯,但五小鬼可不会善罢甘休,就附在他身上,打他母亲,玩他老婆。
王解放怒火中烧,最后在一个高人的指点下,强行切断了和五个小鬼的联系,也因此“借”的寿如数奉还,命不久矣。
听到这我有些好奇,问王解放,指点你的那个高人是谁?
“这个待会再告诉你,现在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你帮忙。”王解放气喘吁吁地说道,脸色越来越难看,“丁勉,你看到桌上那个箱子了吗?”
我扭过头,道:“看到了,怎么?”
“打开。”他说。
我走过去,把箱子打开。
里面,全是大把大把的钞票。
王解放苦笑道:“这是你上次没要的五百万,我一开始是想着,自己反正得了绝症,迟早要死,倒不如死前大赚一笔,然后把巨款留给我妈和老婆但看到你上次的表现,我知道这钱恐怕不能给她们,不然会害了她们。”
我点了点头,说:“没错,这是造业钱,你身边的亲人,以及和这笔钱有联系的人,一旦用了这笔钱,肯定会遭殃的。”
“那如果既不是我的亲人,和这笔钱也无关的人,拿了这钱,会出事吗?”王解放道。
“不会。”我说。
“你确定?”王解放说。
“确定。”我说。
我有些好奇,王解放怎么突然问这个?
躺在床上的王解放,露出了一丝笑容,说:那我就放心了。
“实不相瞒,我在讨债公司曾经做过一笔业务,一个四十多岁捡破烂的老汉,因为被朋友骗了钱,导致欠下一笔巨额贷款而我呢,当时就负责找这个老汉讨债,天天去他家砸门,咒骂,把一些蛇虫鼠蚁往里面扔,还叫人,去调戏她上大学的女儿。”
“长期折磨之下,这老汉疯了,跑到马路上,被车给撞死我当时可是公司的金牌讨债人,决心要把这钱讨回来,就和黄毛几个天天去老汉女儿的学校门口蹲点,出来就骚扰她,动手动脚,还做了一个横幅,写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那女孩被逼的快崩溃了,最终在我们的威逼利诱下,去夜店卖身来替她父亲还债唉,可怜一个花季少女,就这么被我们几个人渣毁了。”
王解放苦涩说道,一行泪水缓缓流淌下来,神色之中满是悔恨。
“你们确实挺人渣的,要不是你快死了,我一定会揍你一顿。”我冷冷地说道。
“是啊,所以我才问你,如果这笔钱,送给一个毫无渊源的人,她应该不会有事吧?”王解放说。
我一愣,道:“你要把这笔钱送给那女孩?”
“对,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就是她,这件事,算是对她微不足道的补偿吧。”王解放叹了口气道。
我点了点头,心想你王解放总算是没有完全良心泯灭。
只可惜,那女孩死去的父亲,失去的贞操,却再也回不来了……
王解放说:“丁勉,那女孩的地址,我已经发你手机了,希望你能为我做这最后一件事这样,我和那五个畜生同归于尽后,也走得安心。”
我忍不住问他,打算怎么跟五鬼同归于尽?
光撕掉符箓,五鬼是不会消失的。
“嘿,你难道没发现,进来的时候房间有股气味吗?”王解放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气味?
他这么一说,我还真闻到了,好像是汽油的味道!
“王解放,难道你是想……”我大吃一惊,瞬间明白了。
“我刚刚叫过消防车了,大概几分钟后就会到。”王解放笑着说道。
我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解放的罪孽,固然滔天,但此刻他的幡然悔悟,却又让我动容。
到底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还是他王解放真的开始反省了?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还有那个指点你切断五鬼联系的高人,又是何方神圣?”我忙说。
“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王解放干咳了两声,又咳出一点血来,“其实,这个人的真实身份,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有种感觉他可能,想要害你。”
“害我?”
我张大了嘴巴。
“没错,他……”
王解放忽然停住了。
“怎么了?你倒是说啊!”我急了。
王解放没吭声,他的喉咙“咕噜”一下,咽了口口水,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恐惧盯着我身后某个方向。
我猛然意识到了什么,顺着他的目光,朝那边看去。
只见窗户外面,站着一个高大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