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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拉斐尔前派

母亲的长相,同一般人相比较而言,没什么两样。只是她那过于温柔的笑容,难免会在有时显得略微的刻意、怪异以及不自然。但对此,我也不是非常的在意。因为,她毕竟不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机械猫的个子,则约莫是正常人身高的一半,她的整个面部设计,皆是由一台硕大的长方形显示器所构成的。而且,在它屏幕顶端两侧的边角位置上,还向外稍稍地隆起,并形成了两只俏皮可爱的三角形状的尖耳朵。它们即可以根据外界的声源方位,随时随地且又格外灵活地来不断地进行着相对应的具体调节与移动。因此,在整个粒子空间里面,一丝一毫的声响都逃不过她那对儿灵敏度极高的猫耳朵。除此之外,一直以来,她们每日都会准时准点地凑在一起,如同例行公事一般,向我不断地传授和灌输着种类繁多的知识与课题。这也是父亲一手操办、安排的。他曾对我说过,我需要去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在我该要学习的时候,母亲总会选择去按动机械猫身上的一个圆形扳钮,然后轻而易举地把处于她后背上的椭圆形盖子卸下,随之用短小而锐利的镊子,将里面粗细不一且还泛着晶莹白光的传导线一根根夹起,再一丝不苟地将它们逐步牢牢固定在我大脑外围的不同位置上。等一切的准备工作都已就绪以后,她才会细心地搁置好手中的工具,进而转身来到机械猫的面前,两眼全神贯注地俯视着其显示屏上飞速交替更换着的文字与图像,开始在空中不停地挥舞着那双纤纤素手,比划着大量精确而冗杂的代码和程序。此时的她,浑然变成了某个场面盛大的歌剧院当中,一支著名交响乐团的伟大指挥家,每时每刻内都在庄严肃穆、刻不容缓地进行着气势磅礴、扣人心弦的演奏。

事实上,我所处的这间屋子内部,原本是空空如也的。不染一丝纤尘,却也不落一抹生气。不过幸运的是,在这里,所有自我心中所想的事物,都可以通过机械猫系统上的数字编辑,而凭空显现出来。即便是掌控着整个房间长、宽、高的基本构建框架,自然也会按照我的个人意愿与设想,来进行相应的缩短和延长。

而机械猫之所以能够如此神通广大的主要原因,还要归于这里所为人展现出的一切事物,皆是由粒子虚拟而成的实体影像,而并非真实存在的。甚至就连包括我自身在内,也只得被一齐算作是粒子虚体罢了。这即是为何我永远都不会像常人那样,不时地感到饥饿或者困倦。尽管我还尚未有丝毫的机会,得以去到外面,好好地见识一下,这个传奇般的世界,但聪明机警的机械猫,总会落落大方地依顺着我的想法和意愿,以三百六十度立体模拟投影的形式,在我的周身模拟和还原出各式各样、多姿多彩的现实场景与实时人物,好让一天到晚都好奇不已的我,来将它们瞅个究竟。何况,父亲也提及过,只要我完成了一天当中,所有指定的学习内容,便可自行安排余下的时间。

唯独有那么一次,当我在偶然间跟她询问到,有关于我个人实体上的话题时,不知怎的,她的屏幕显示器突然很是明显地暗了下来,隔了至少有两到三秒之后,才再次亮起,就像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似的。这使我禁不住皱起了眉头,并为此事感到些许的诧异和纳闷。见状,始终都静坐在一旁不言不语的母亲,则是连忙起身且径直朝我走了过来,格外亲密而体贴地拉了拉我的手臂。然后,她又紧紧地握住我的手,载笑载言地向我一点点讲述道,另一个我,目前正在现实世界里,过着其怡然自得、高枕而卧的悠闲生活,她终究不会与作为虚体的我,产生任何的瓜葛。所以,这类事情也无需我多挂心。说罢,她又走到机械猫的身后,鼓弄着些什么。不多时,我便身处于一个截然不同、恍如梦境的场景当中了。

只见,伴着柔和的风儿,片片晶莹剔透的六角雪花,好似活泼灵动的小精灵一般,在无比清新、爽朗的空气之中翩翩起舞。此外,四面幽林环绕着的一座古老的英式庄园,也优雅而妩媚地轻轻换上了一身洁白无瑕的新衣。须臾,一束久违的阳光霍然穿过浓浓云霄,悄无声息地透过庄园三楼大厅里别具一格的落地窗和轻盈窸窣的白纱帘,最终好巧不巧地直直照在了一个小人儿的身上。与此同时,随着印有镂空花纹的薄纱帘一阵阵地荡起,光与影持续不断地在红黄相间的毛地毯上藤萝摇曳。数不胜数的细小球状的尘埃颗粒,似乎也由此来了兴致,一个个都争先恐后地从四周围阴暗的角落里冒了出来,并喜气洋洋地上窜下跳着,仿佛在向主高声吟唱着一首圣洁无比的赞美诗。

“唰。”书本翻页的声音。

清晨,身着一条简约而单薄的淡紫色直筒裙的“卡桑德拉”,正蜷缩着那细长的双腿,宛如一只吃饱喝足的猫儿,慵懒且又舒适地静卧在暗红色的哥特式单人沙发上,丝毫没有去理会摆在其身子跟前,那矮小的脚凳。而她身后面高大挺拔的靠背,则使她显得更加的渺小,从远处看去,她整个人都像是十分落寞地陷入了深沉如高秋的沙发之中似的。唯独那温暖的灼灼阳光,倘若神明给予的无尽眷顾和庇佑,悉心照料一般,为她轻柔地裹上了一层分外妖娆的色彩与生机。

此刻,她尚未梳起的金发,正以波浪的形态倾泻而下,好像是因为得到了太阳热烈的亲吻,而变得愈发的绚烂夺目。除此之外,那双几近透明的浅灰色眸子里,则更是流露出些许说不清的孤伶和坦淡,甚至凄美得叫人觉得不太真切。同时,她的呼吸平稳均匀,眉头时而微皱,时而舒缓。那指如葱根的纤手中,还稳稳地捧着一本厚厚的读物。这静谧和谐的景象,恰似一幅来自天堂的画卷,笔笔皆勾勒与描绘着诉不尽的情愫,使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无法自拔,生怕亲手毁掉这份难得的平静和美好,而后感到怅然所失,却也追悔莫及。不得不说,在这莫大的书房里,相比之下,周遭的墙壁上所高高悬挂着的一幅幅拉斐尔前派的大师画作,无论是从哪个角度或是方向上看过去,都多少有些显得黯然失色了。

在“卡桑德拉”的对面,静静地端坐着一个眉清目秀、温文尔雅的大男孩。他也跟她一样,手中捧着本书。不过和她不同的是,他的心思却显然完全不在那本书的上面。因为,他那令人如沐春风一般饱含笑意的目光,总会时不时地越过书本,悠悠地飘向女孩的一边。此番温柔的笑意里,好似夹杂着雨后花草的馨香和湖畔青竹的气息,而在笑意过后,他的眸底则是一片的风轻云淡,让人情不自禁地联想起广阔无垠的茫茫苍穹中,一掠而过的白鹭,不染世俗、与世无争。不一会儿,我眼角的余光便恰好瞥见了右侧书架上装点着的几撮冬青,它无疑是西方圣诞节的典型标志。可奇怪的是,现在才七月中旬,距离圣诞节起码还有五个多月的时间。

如此说来,这根本就不是一次实时的虚拟映射。但母亲这样做的真正原因和目的,又在何处?我看到的景象是真,还是假?她究竟在试图对我隐瞒些什么?此时此刻,太多太多的疑团,在我惴惴不安的心间赫然萌生,继而令我不禁异常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然而,转念一想,如若此番景象当中所展现出的这一天,确确实实是圣诞节的话。那么,这位坐拥着“我”家人身份的陌生男孩,即应是“我”的哥哥或者弟弟。忖度至此,我缓缓地低下脑袋,并暗暗地隐藏起了眼里不断逐渐向外一涌而出的讶异、羡慕以及欣慰。

再次抬起头时,我的眼中则只剩下了一片清明:“多谢母亲告知。您说的话,女儿都明白了。”话虽是这么说,但此事仍然已经在我心底掀起了层层不小的波澜。因为,即使她对于“我”的日常生活来作出的一些描述,同我看到的画面衔接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可一旦将时间的差别,与她话中饱含着的那份执意联系起来,却又着实让我感到寒毛卓竖、怛然失色。显而易见,她和机械猫两者,都不想我过多地关注自己的实体。头一次,我不得不开始怀疑起了,她们一直以来,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个动作。因此,我也决意不会再向她们全盘托出一样地去袒露自己的心声。事实上,我简直不敢想象,这些记忆里无比熟识和亲近的人,竟会堂而皇之地欺骗我、伤害我。而且,照这条思路继续推断下来,始终都指示、操控在她们背后的父亲,岂不也应该知道些什么事情?

想到这一层面上,我顿时觉得自己仿佛浑身都沾满了泥泞似的,深陷于一方阴森恐怖的沼泽之中。稍微地用力挣扎一下,便会往下方陷得更深一尺,以至无力回天。我甚至无法找机会在父亲的身上,去竭力探知一二。毕竟,我鲜少能够与他碰面或是交流。他几乎日日夜夜都埋头苦干在那间我从未涉足过的办公室里面。每次出现的时候,也大多仅是用他宽厚的大手来揉揉我的脑袋,且片言只语地向我询问着几句生活上的近况,以及学习上的进度。转而再去逐个仔细地检查母亲和机械猫身上的部分数据。我一开始还并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他便解释回答我说,机器人难免都会有出故障的时候,所以还得我们常上心。对此,我也就附和着点了点头,没再多问。父亲虽然不会像她们一样,花费大把大把的时间与精力来陪伴在我的身边。但在每一回匆匆地离开这里之前,他总不忘低身在我的额上留下浅浅的一吻。

多想无益。由于我的一举一动皆是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一览无余、光明敞亮地进行的,因而贸然去试探,恐怕很可能还会得不偿失地打草惊蛇。故此,我只得默不作声地蜷缩在某个晦暗的角落当中,等待且谋求着一个绝佳的契机,并根据他们的进一步行动,再度酌夺相对的决策。

同时,为了平日里得以轻松地打发时间,我在这里养了一群品种各不相同的小猫小狗,也给它们每只都起了独特的名字。事实上,我非常喜欢望着它们在粒子空间当中四处乱窜、?互相打闹的样子,这无疑给此地遽然平添了不少的欢乐和生气。此外,我还在各个楼层上,细致入微地认真设立并划分了多片区域,这些区域里边则分别圈养了其他种类的动物,其中包括天鹅、孔雀、水獭、仓鼠以及白狼。母亲和机械猫对此当然也是没有什么意见的。因为,以虚拟粒子构成的它们,统统和我一样,都无需进食或者睡眠,所以更是完全用不着他人再花多余的时间,去对它们日常加以特殊的看管与照料。

一日,我忽然又玩心大起地拜托起机械猫,让她在空间里建造了一段高度颇大的滑梯式楼梯。其结果就是,我在下滑的过程之中,一不小心便将自己的右胳膊,轻微地搓伤了。当时的自己惊讶极了,丝毫没有料到,自己也能够像实体一般,同样感知到肢体上的疼痛。而机械猫却不以为然地对我述说道,即使我不会真的受到任何伤害,我的身体也仍旧会自主地为我模拟和仿造出,与其在现实世界中本应承受到的一些较为相似的感觉。

一边说着,她头部的大屏幕,就开始一点点地向上抬平,尔后又继续往外伸出,进而使得下方的一块先前一直折叠且隐藏在内部的透明板子,也随之一同延展了开来,并跟原先的屏幕,顿然形成了上下平行的关系和状态。紧接着,她便又开口吩咐我,来把受伤的胳膊放到那块水晶医疗板的上面。闻言,我扬了扬眉,但很快依旧是小心翼翼地照她说的做了。只见,上层的显示屏里边,瞬间丝毫不差地清晰展现和透视出了,我右胳膊内部的全部粒子结构,同时还在对它迅速地进行着卓越有效的治疗与修复,如同是在一本正经地为它动手术一样。不得不说,这个插曲般的小事故,则是再一次令我对于机械猫身上,所持有的神奇、玄妙之处,产生了不少发自内心的感叹及赞赏。

翌日,在终于完成了所有相应的学习任务和课程之后,我才从这可以载人朝各处移动的奶油色双人悬浮汽椅上起身,且百无聊赖地仰躺在了宽敞透亮、微波荡漾的漂浮池当中。而周遭呈现的,即是炎炎夏日里,静谧而清幽的挪威森林。缕缕斑驳稀疏的阳光,正透过擎天大树那葱茏蓊郁的大片枝叶,万分柔和地洒在我轻飘飘的身子上。于是,伴着绿林间五颜六色的点点光晕、飘忽不定的团团迷雾以及雄飞雌从的阵阵鸟鸣,我安然地缓缓闭上了双眸,仅是悠闲自在地单单享受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与惬意。就连永不停息的时间,仿佛也莫名地久久定格在了这一刻。这一刻之中,没有过去,亦无关将来,一切的魑魅魍魉皆灰飞烟灭。唯独剩下一份永恒的温存与安逸,简单而纯净地弥漫在虚无缥缈、层层迭迭的意境里,给人无尽的憧憬和慰藉。

然而,令人不由得感到极度悲伤和惋惜的是,日月如梭、岁月如流。时间,总是不声不响地应和着光与影的藤萝摇曳与纵横交错,在人们不知不觉中悄然流逝,不着任何颜色,更不留一丝痕迹。它便倘若是那恬静的晨曦所笼罩下的朦朦云雾,逐渐消散在连绵起伏的叠叠青峦间;潜移默化地铸就着世间万态,而又风轻云淡地了却着江湖恩怨。嗟乎,古往今来,一首首肠断天涯的吟诵、一曲曲魂牵梦绕的乐章,赞颂了多少英雄豪杰,又哭诉了多少颠沛无奈。梦醒时分,沧海桑田,宫阙万间浑然已都做了土。而当尘世间终于再无阡陌交通和袅袅炊烟的相得益彰,善恶美丑亦皆化为乌有,并且永远地消亡、湮灭在浩瀚无垠的星河之中时,最为叫人觉得刻苦铭心的,也不过是当初在平日里,几人的言笑晏晏罢了。

末了,悠远缠绵的思绪宛如风筝收线一般,被一点点地徐徐拉扯回了现实。再次抬眼环顾起四周,一个特别的念头遽然浮现于我的心间:“机械猫,”我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伸懒腰,顺势舒活着筋骨,继而一脸无所事事地随手把玩起了指尖温和柔顺的朵朵水花儿,“劳烦请把场景替换成维多利亚时代的伦敦。具体哪一年,你自己看着办就好。”

才仅是几秒钟过后,方才明晃炫目的太阳,便已然被灰暗阴沉的片片乌云所遮掩得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了。

伦敦干净潮湿的空气中,总是尤其静默地充溢着一团团浓浓的雾霭,且这些雾霭在往后接连的好多日子里,都不会轻易地散去。挥去漂浮池,我即来到了一条影影绰绰的小巷子当中。此时,淅淅沥沥的雨水倘若欢欣鼓舞的音符,正不失节奏地来回敲打在人来人往的熙攘过道上,自顾自地弹起了一首至善至美的钢琴曲。而琴声则是一如既往的婉转悠扬、余音绕梁,并为过路行人的心间,带来了无比的轻松和愉悦。

值得一提的是,这里特立独行的建筑风格,可以称得上是格外的惹人注目。因为,不管是从街道的哪一处看过去,都会让我感到眼花缭乱,如何也辩识不清事物详尽或者大体的位置与方向。离近了后,再仔细观察,大大小小、一应俱全的商店橱窗内,皆被人装点得五花八门、千变万化。而每家店铺各自的门脸儿外,还悬挂着形形色色且字体不一的牌匾,甚至就连那为悬挂牌匾所制作的一根根铁杆,也被不知名的能工巧匠们,精雕细琢成了各种样式。毋容置疑,它们的设计和构造者,是绝对在这上面注入了大量的心血和功夫的。

半晌,我在偶然间忽然注意到了,夹在众多店铺之间的,一栋外墙颜色异常兀秃古旧的楼房。它的存在,与周边的一切似乎都显得极不搭调。在好奇心的极力驱使和鼓动下,我当机立断地张开手指,把这栋楼在自己的面前放到最大,几近想让自己整个人都贴上去,好来将其一看究竟。可不知怎的,一阵莫名其妙的眩晕,顿时便毫无征兆地向我袭来。顷刻间,头晕脑胀、不明所以的我,已是身处于此栋楼里,破破落落的一层大厅当中了。

“机械猫?”想到自己方才根本就没有进来的打算,我只得困惑不解地出声叫道。见无人应答,我又抬起双手,且在这次,直接是将整栋楼都一并向后推去,欲使自己立即回到从前的位置上。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它竟仍然坚如磐石、纹丝不动地停滞在原地,一丁点儿多余的变化也没有发生。看到这一幕之后,我禁不住有些慌神。毕竟,按道理来说,模拟场景统统都可以按照我下达的指令,来不断地进行着视角的调节与变动,也就是说,我自身完全不用走上半步,即能轻而易举、自由自在地周游于这广阔的“天地”之间。

“机械猫?母亲?”我继续不懈努力找寻着她们的踪迹,并果断转头望向了,她们原先所处的地方。但如今,那里却仅是尤为安静和落寞地遗弃搁置着一把覆有一层尘土的扫帚,以及一个结了不少蜘蛛网的簸箕。难不成,她俩竟变成了这副模样?或是说,沦落到了这般田地?想至此,我马上使劲地摇了摇头,试图赶紧将这一不合情理且又滑稽可笑的念头,从脑子里彻底地清扫、驱逐出去。

“父亲?”在无可奈何地转了一圈儿以后,我不由得提高嗓音再次喊道。可是,四周依旧是和以前一样的鸦雀无声。静,静得过分。此时此刻,好像全世界之中,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完全不知所措地在这里呆若木鸡地杵着。不过此时,我心下反倒开始渐渐地萌生出丝丝的窃喜。如今,指令都不再能够起到任何的作用。而这岂不意味着,我已经脱离了原先那个,一直牢牢禁锢着我的,单单是以粒子构成的虚拟空间,并且来到了真真切切的现实世界?何况,没有什么人,再会时时刻刻地紧盯着我的一举一动了,我可以无所顾忌而一身轻松地随意在这栋楼里进行走动和探索。

尽管如此,我还是习惯性地按捺住了回荡在内心的激动与喜悦,尔后专心致志地打量起了,这处可算是有年头儿了的老居所来,同时还又盘算着去到每层当中,都遛上一遛——而我确实也就这么做了。

事实上,这一趟下来后,我发现此楼一共建有四层。每层之上,都十分完整地具备着大厅、厨房、盥洗室以及多间卧室。其中卧室,又被分为双人间和单人间。故此,总体看来,这个地方并不似当时某个大家族所留存下来的宅子,倒是像极了一处旅社。此外,层与层之间,还隔着较大的空档。上下的楼梯很陡,通往各个房间的过道也很窄,再加上有些围栏和扶手,已然年久失修了,所以我走的每一步,皆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哪只脚便忽地落空了。毕竟,这不是模拟场景,我的身边,也更是没有配备着专业医疗系统的母亲和机械猫。

不晓得一共走了有多久,我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一直握着楼梯扶手的左手,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沾上了一层厚厚的灰。我低下头来,微微有些出神地望着抬起的手掌——原来,这就是灰尘的触感。有点奇怪,但我却并不对其感到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