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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遇旧人

夜色清皎,皓月高悬,孤冷的清寂笼罩着夜里的岐王府。

藤知凌坐在王府大堂的高位,闭着眼,抬起手轻揉眉心,说道:“岐王的情况如何?”

齐殇答道:“王爷体内的毒,比我原先预想的,还要凶猛上许多;照如今的情形看,毒素愈加渗入血液,不久就要侵入骨髓,到时,我也无能为力了。”

藤知凌的身子微颤,疲惫地睁开眼,看着面前的齐殇,说道:“无论如何,要保住知昀的命。”

齐殇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会,说道:“皇上放心,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拼上半条命也要请我出关,就算您不说,我也定会竭尽全力帮助王爷。只是,当初和您提过的解药,皇上考虑清楚了吗?”

“只有那一种方法么?”

“此法最为有效,否则,便要以生母之血为王爷换血。”

一直转动着指上玉戒的左手停下动作,藤知凌叹了一口气,“今日你我的谈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齐殇恭敬地朝前鞠了一躬,答道:“皇上放心。”

此时,紧闭的门口处,传来卞狄的声音,“皇上,方才府内家仆来报,王爷已经醒了。”

“好,”藤知凌站起身,向门口走去,“齐殇同朕前去。”

藤知昀睁开眼的时候,身上尖锐的疼痛已没有那么强烈,大概又是齐殇给他的药暂时压制了毒性,让他不至于那么痛苦。

这毒在他身上十几年了,顽固得很;这些年,他早已习惯了身体随时随地毒发的状况,在近几年,每一日能见到天明的日子,他都当作是在世的最后一天来过了。

对这毒发他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刘管家总见不得他受这般苦;一如现在,在看到他醒来后,刘管家便激动地颤抖着声音说道:“王爷醒了,快去禀告皇上!”说完,老泪纵横。

藤知昀虚弱地笑了笑,说道:“老刘,我这是睡了多久?”

“今早王爷的毒发作后,便有消息传到宫里,皇上听到后便赶来了,现在在府内大堂。王爷,您睡了一天了。”

藤知昀躺在床上,怔怔地看着屋顶,悠悠开口道:“呵,竟然有一天了,我睡得越来越久了。老刘,我是不是快死了?”

刘管家急忙说道:“王爷可别说这样的胡话,千万别被皇上听了去,王爷不会死的!”

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的衣裳已被换成就寝时的素衣,他问道:“老刘,我的衣服……”

“啊,王爷是不是在找这个,”刘管家从怀里掏出浅绿玉佩,双手递了上去,“方才家仆来帮王爷更衣时,这玉佩掉在了地上,但老奴认得,这是王爷从小到大的贴身之物,怕王爷醒后找不到而心急,便捡了起来。”

藤知昀接过玉佩,握在手中,喃喃道:“心急么?”今早遇到的奇怪女人,那在看到他的玉佩后,眼中流露的心痛,他看到了。

此刻,他的神色变得有些悲伤,却也只能无奈地笑笑。

“皇上驾到——”

随着一声响亮的传报,身着龙袍的男子踏入了王府卧室;藤知昀并没有像其他人般连忙行礼,只是静静地望着前方。

遣退其他人后,藤知凌缓缓走到床边,看着自己的弟弟。

藤知昀将刚刚放在身侧的玉佩拿出,看向藤知凌说道:“九哥,我曾经问过你,这个,是不是你给我的。你一直没有回答,现在能告诉我答案吗?”

藤知凌淡淡地扫了一眼那块玉,脸上并无过多表情,答了句:“这重要么?”

躺在床上的男子哑然失笑,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我想知道。”

藤知凌看着他,良久,说了句:“不是。”

“这样啊,”藤知昀露出微笑,不再去多看自己手上那块玉一眼,翻了个身,背对着藤知凌说道:“九哥,我又想睡了。”

“那朕回去了,你好好保重,有事吩咐刘管家和齐殇。”

藤知凌站起身,走至门口,看了一眼床上男子消瘦的背影,眼里划过一丝难受,随即拉开门,走了出去。

屋外凉风阵阵,屋内却温暖如春。藤知昀现在越来越怕冷了,因而他的卧房总会放上一樽暖炉,火苗迸溅的声音成为寝居里唯一的交响。

他将身子翻过来,将手里的玉佩扔进正在燃烧的火炉。

皖诩的街头巷尾近日都在盛传一则消息:皖诩的地形图丢了,原尚书云禄为了钱,把地形图交给了昶茗国,连带着还有一批武器。众人在辱骂国贼的同时,也纷纷担忧眼下的局势。

昶茗来攻,似乎已成定局,只待时机;如今京城内的百姓人人自危,只怕哪一天自己醒来,面前是提刀持枪的昶茗士兵。

妤影此刻正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一大早在酒驿便听到有几人在议论此事,她在一旁细细听着,没想到藤知凌还是晚了一步。

突然一道白色身影迅疾晃过眼前,下一刻,柳腰被人揽住,整个人被带进一个无人的街角。

她看着眼前那副熟悉的白色面具,瞬间便知晓了来人的身份;没有问候,没有暧昧,她眼神向下移动,示意他将捂着自己的嘴的手拿开。

藤知凌没有更多的动作,听话地将自己的手拿开了。

她看着他被面具遮住大半的脸,轻笑一声:“一国之君在自己的都城中还得戴着面具,你这皇帝做得挺不容易啊。”

藤知凌也回以一个微笑,说道:“没办法,身份特殊,不容高调。”

一语落下,他凑近她,问道:“影儿此番来京城所为何事,难道是因为思念朕,苦念成疾……”

她没好气地推开他,往旁边走了几步,和他拉开了一些距离,说道:“我来这儿当然是有原因的,只是正巧听闻皇上有一批心爱之物被别人拿了去,心中倒觉着颇为有趣。”

藤知凌微笑不改,答道:“朕哪有什么心爱之物,若是有,那不是影儿你么?怎么,一段时日不见,你要嫁人不成?”

看着他虽是和她贫着嘴,却是眼神飘忽,心绪不宁的样子,妤影心中知晓他今日出宫,必是有其他事。

“我倒不知,这京城如今表面看来一派祥和的模样,会有什么事能让皇上您亲自出宫不可?”她看向藤知凌,眼中带着一丝探寻。

藤知凌笑容幅度更大,回望向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些赞赏,果然还是被她看出来了;他转过身,看向远处的城门。

那里被距离拉长得只能看见模糊的人影,全副武装的官兵分列城门两侧,仔细盘查着入城的人、车辆和物件;就在那排列得弯弯曲曲、冗长的等待入城的队伍中,藤知凌还是不费功夫便找到了欲要找寻的目标。

他侧过头,对来到身后的女子开口道:“影儿,你可有看见那位故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