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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朝廷对质

高大宏伟的颐天殿,在太阳的照耀下,金光闪闪,迤逦无比。

百米长阶,百官朝拜,一朝为臣,一世忠心。

庄严的宫殿内,藤知凌身穿华贵的明黄色龙袍,胸前绣龙,昭示天子。头戴冕旒,一串九珠,总共五串,是为“九五”。

冕旒遮映下的俊脸,神情严肃,凤眸定定地望向殿外的青天,那里一切如常,悠悠漂浮着几朵云彩,却没有天子期望看到的身影。

他眼里抹上一丝疑惑与不安,藏在宽大衣袖中的右手有意无意地,一遍遍转动着指上的玉戒,似乎有些焦躁。

半晌,他将目光从远处收回,沉重地闭上眼,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传旨,上朝。”

下完口谕后,再一次睁开眼,面色换上一如平常的威严。

得令的太监答应了一声,揣上一道圣旨,急步走到台阶顶处,清了清嗓子,打开圣旨,对着底下的文武百官,高声宣道:

“才子严绥,腹有诗书;寒窗苦读,学富五车。朕求贤若渴,惜其才华;故今特封为正级京尹,今日即任,随百官上朝。钦此---”

宣旨声落,一直静站着,在阶下等候上朝的众官员有些哗然,开始面面相顾,小声议论。

“怎么,赵廷尉,你可知晓这严绥是何人,竟能得到皇上如此重视,择上朝前的吉时封职于他?”

赵廷尉皱眉,摇了摇已发鬓灰白的脑袋,答道,“这,本官也不知情啊。许是皇上纳贤心切,这严绥又着实才华过人,才一朝晋升罢。”

“哼,毛头小子捡了个天大的好运罢了,不足为奇。我劝在场各位,想讨好的,想巴结的,待几年后看他还能否戴稳头顶的乌纱帽再说吧!”江令尹大笑,并不把这道圣旨放在眼里。

人群中,一直微弓着腰,胡子花白的洛松左史大人,自宣旨后便不发一言。眼睛定定看着站在百官前列,脸色有些难看的云禄,眼中划过一丝幽光,定了定心神,走上前去。

“尚书大人,听闻你前几日卧病在府,如今身体可安好?”

云禄一看是洛左史,微怔片刻,心下不解,却是立马掩饰,笑着与他作了个揖,答道,“多谢左史大人关心,本官已无大碍。”

看着与以往相比,突然收起棱角,变得谦逊有礼的云禄,洛松连忙笑了笑,“如此甚好,也不罔皇上对你的关照。”

云禄看着他走远的背影,脑海中又想起那道突如其来的封召,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有些颤抖。

洛松的官龄较云禄长上几年,为官一直兢兢业业,为人亦是清廉低调,从不刻意张扬,与那云禄正好截然相反。

多年来,习惯了阿谀奉承的云禄,从不把洛松放在眼里。什么官位礼节,他嗤笑;从前都是他盛气凌人,哪像今天这般奇怪?

洛松缓步离去,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

眯成一条线的鼠眼看向远处,严绥么,真是阴魂不散!

突然,百官身后的宫门处,严绥着一身墨绿朝官服,手持玉笏,头戴乌纱,脸上的长疤依旧十分惹眼,却是并不掩盖他的自信沉稳。

他淡淡地看了一眼纷纷回过头看向他的百官,微微低下头算是礼节,便缓步走入人群。

“呵,这便是新任京尹严绥吧,哟,怎得本官倒是不知,这斯文书生脸上怎会有如此丑陋的疤痕?”

这边,云禄转过身,笑看着他,阴阳怪气地说道。

“这倒是啊。”“看,他脸上真的有一道疤。”一人带头,众人又开始议论起来。

严绥看着那边依旧笑看着他的云禄,想起葬身火海的情儿,挂市三日的父母的头颅,眼神愤怒而颤抖,双拳紧握。半晌,硬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稳着,此刻还不是他心乱的时候。

他平了心绪,刚欲开口。

“诸位大人,皇上下旨,即刻上朝。”站在一旁的妤影抢先一步开口道。

昨夜她心神不宁,几乎是一夜未眠。却并未察觉身上有何伤病,却是心赌非常,脑中思绪不断。

不知是皇宫的事,亦或是澜枫山有事。

今日一早她便起了,简单梳洗,赶来颐天殿。只是,往常上朝之日,都有卞狄和卞津两兄弟在殿门守着,今日却不见两人踪影。

她心下疑惑,抬眼时,却看到坐在殿内的藤知凌正隔着冕旒,浅笑地看向她,远远地,薄唇轻启,将声音以真气传出,虚无缥缈,却足以让她听得清晰。

她垂眼,深吸一口气,连忙传了上朝。

号鼓声起,众人手拿玉笏,低下头,按等级高低,缓缓踏上台阶,依次进入大殿。

在严绥经过她身旁时,两人互看了一眼,他朝她点点头,微微一笑,轻声说了句,“谢谢。”

她没答话,微笑就算应了。

妤影从没有乐善好施的习惯,在她看来,能让她出手相助的人,必定有值得她这么去做的价值。

既然有价值,那所有的相助,便是他本就应得的。

待百官皆全数进入了大殿,她带上面具,足下生风,朝尚书府飞去。

颐天殿内。

藤知凌垂手坐于高高的龙椅之上,俯瞰着底下跪倒的官员,当眼神看到云禄身上时,有些异色。

敛声说道,“平身。”

细细簌簌的声音响起,各官提起衣摆,纷纷站起身。

“众位爱卿,今日可有事启奏?”

藤知凌露出一抹浅笑,怕是多年来早就训练出来的,哪怕出了什么岔子,也要不动声色,一如往常。

官员们默默低着头,皆沉默不语,于他们而言,这只是一次平常不过的上朝,早起的疲倦还存在,使劲撑着自己的眼皮让自己打起精神。

一片沉默。

见无人启奏,云禄也毫无要启奏的模样,只是两手相互摸索着,眼神不定,似乎有些焦躁。

藤知凌继续浅笑,眼眸淡淡地望了一眼天色,收回眼神。

“各位同僚皆无事启奏,想来天下太平。这全靠皇上治国有方,洪福齐天,是我朝之福分!老臣在此恭贺陛下,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语毕,云禄掀起衣摆,就要再一次跪下。

“慢着!”一直不动声色的严绥大声说道,众人朝他看去。

严绥沉着地从人群中走到大殿中央,望着云禄笑道,“尚书大人刚刚所说,天下太平,微臣以为实在是不可思议。身为皇上新封的京尹,在上任之前,微臣对尚书大人在京城中的作风倒是略有耳闻。臣今日就想问问大人,您说天下太平,何出此言呢?”

云禄斜着眼看着他,片刻后亦是以笑回应,“天下太平,当然是指社稷稳固,农收丰厚,百姓安康。”

“哦,百姓安康?”严绥轻笑道,“可微臣今日上朝时,一路走来,并未看见大人所言的安康,倒是人人怨声载道,都埋怨着尚书府频繁地征兵苛税,害得许多人家都到流离失所之地。尚书大人所言,不是自相矛盾么?”

“流离失所,”藤知凌看向云禄,“云尚书,朕念你是两朝元老,默许你管辖京城,如今你就是这样答复朕?没有朕的命令,你竟敢私自征兵收税?”

“难不成云大人不满只做一个尚书,已开始屯兵屯银,心怀二心么?”洛松站在人群中,拖着苍老的声音质问云禄。

他向来看不惯云禄高调行事,不知收敛的作风,也曾经多次弹劾云禄蔑视皇威。

奈何每每先皇问责,云禄总是巧舌如簧地避过,总拿他没办法。只愿如今新皇登基,能一举拉下这害群之马。

其他官员听到洛松的话,皆不敢出一言以复。大殿内一片令人心慌的沉寂,藤知凌看着云禄,好奇他下一步的举动。

云禄走到殿中央,躬下腰,恭敬地说道,“此言差矣。所为征兵苛税,不过是本官想为我尚书府招揽门士和杂役罢了。苛税更是荒唐,本官的夫人是菩萨心肠,时常施粥于民,何来如此搜刮民脂之举?”

严绥并未理会他的一番诡辩,继续说道:“看来云大人真是老糊涂了,曾经操纵科举,通敌卖国之事,都一并抛诸脑后了吗?”

“云尚书,你竟勾结外敌,私通叛国,你当真以为朕不敢动你么?”藤知凌厉声说道,只是那抹旁人看上去大发雷霆的怒意,只是停留在脸上,未曾真正到达眼底。

“污蔑,完全是污蔑。本官已拥尚书之位,已经心满意足。通敌叛国,严京尹,你有何证据在圣上面前如此冤枉本官?”

严绥顿了顿,看着他,沉声说道,“尚书大人,都这个地步了,你还要装作不认识微臣吗?”

“怎么,严爱卿先前与尚书认识么?”

藤知凌凤眸微眯,看了眼仍旧一如之前的天边,眼里更加幽深。

严绥看着藤知凌的眼神,于那夜他见到的成竹在胸的帝王有些不同,可君王的心思,他现在还无法猜到。

与藤知凌对视了片刻,他沉重地闭上眼,缓缓开口,讲起了自己的往事,只是闭口不提情儿。

尚书府内。

一直昏迷的卞狄睫毛微动,皱起眉头,缓缓睁开了眼。

这里似乎是一间密室,暗无天日,没有一丝阳光,他睁开了眼,却什么也看不见。

动了动手,却触碰到冰冷、潮湿的地板。

他使劲摇了摇头,让自己的意识清醒一些。

四肢曲起,想要支撑着自己站起来,却是惊讶地发觉自己全身筋脉疲软,四肢使不出一丝力气。

立即想要运气,却发现自己已感受不到体内一丝一毫的真气,无法使用内力,无法看清自己此刻的处境。

撑在地上的双手颓然松下,刚刚抬起一点的后背又狠狠摔在了地上。

闷,沉闷的空气,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没有空气,没有水源,喉咙干涩,呼吸困难。

他只感觉自己就快要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