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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雨歇晚霞明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陆襄慢慢睁开了眼睛,她这时还未完全清醒,脑中一片昏沉,睁开眼来,首先见天上晚霞正红,跟着想到:还好,还好,姑娘的命没玩儿完。正欲坐起,微微一动,却觉身上一阵剧痛,这时听到一个清泉般的声音:“哥哥,这儿有一个人。”

陆襄循声望去,侧头只见西边红日熔绮,晃得睁不开眼睛,依稀之中,瞧见不远处站着个女孩,看身形似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可她逆光站立,看不清她的脸。

那女孩只在数丈之外站着,并不走近,陆襄忍痛站起身来,一抬眼间,蓦地被眼中景象惊呆了,眼前望空无际的,是一片金红色大海,此时正是落日时分,漫天红霞如染,映在海上,映的天上、海里千重云蒸霞蔚,万倾红绮光彩。

陆襄从未见过这种奇景,凝目望着这片落日海霞,忽然“咦”的一声惊呼,发觉自己竟身处大海之上,可海面上如何能立足?再三察看,脚下是海水,水中有大鱼游荡,还真是站在海面上。

她心中惊道:世上还有这种怪事,这是什么地方,那妖女哪里去了?周伯伯的包袱也不见了。用力思索,只记得被三尾狐打入水中,之后发生了什么,竟是半点不知道。

她正要向那女孩询问,一转眼间,猛地见那女孩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影,那人一身白衣,霞辉映照下,周身如裹红雾里,竟不像是尘世人,他们背对落日而立,仍然看不清他们容貌。

陆襄叫道:“那位大哥,小朋友,借问一下,这儿是什么地方?”说着朝那两人走去,那两人静不作声,陆襄走出几步,忽地看清,那女孩怀中抱着一只狐狸,当即定了脚步,凝目望去,那狐狸有三条尾巴,是一只三尾白狐,心想:难道是方才那只?但体型又小了许多,不知他们是恰巧路过,还是跟妖狐是一伙的,包袱是不是给他们拿了去。

她正沉吟之间,只听那白衣人说道:“走。”陆襄一愕,叫道:“等一下!”只见那两人身影一闪,便即消失不见,速度之快,见所未见,陆襄不禁喝彩:“好快的身手!”但想追上去,那是万不可能了。

陆襄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四州之内从未听说过这种怪地,自己掉进水里,怎么会来了这儿,那包袱又被谁拿走了,方才那两人又是什么来历,此事大是奇怪,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弄丢了周伯伯的包袱,须得替他找回才行,可魔教又要害爹,心想:性命关天,待和爹一起击退魔教,那时踏破铁鞋也要替周伯伯把包袱找到。

她下定决心先赶回太华山,可不知这是什么地方,太华山在此地的哪个方向,只好先照落日方向算出西北方,当下就走,但身上痛得厉害,不知何时受了伤,怎的也走不快,纵然此地风景绝佳,她也无心观赏,但是在海上赶路,还是别有一种奇特之感。

行出大半个时辰,落日只余一线,暮色四合,海面上晚风阵阵,吹在身上微有寒意,陆襄走得乏累,坐下来稍作休息,这一路上,只见海中有许多小岛,岛上层林叠翠,倒无奇特之处,可没见到一只飞鸟,更没瞧见有人影,四下里一点声音也没有,就像那晚的锦运河畔,寂静得让人害怕。

陆襄不禁想起胡心儿,想起戚容芳,她们前一时还与自己言笑,可一转眼间,她们都不在了。心头一酸,想到戚府的人都没了,除了自己,还有谁会想念她们。

陆襄擦了擦眼泪,这时腹中饥饿难耐,寻思去岛上找些食物,海水中虽然有鱼儿,可进不去水里,海面上似乎是有一面无形屏障,将海内外分隔成为两个世界。

来到岛上,夜色已深沉,丛林里幽黑寂静,微风吹过,树林窸窣作响,冷森森的,叫人心头发颤,踏遍了半座小岛,竟没见到一颗野果,也不见任何飞禽走兽的动静,陆襄大感奇怪,难道岛上没有一个活物?

她不禁心头发毛,暗骂了一声:什么鬼地方!身上冷飕飕的,折来一堆干木点火,可木头怎么也点不燃,骂了一句:“鬼东西!”丢开木头,颓然坐倒,心想:这儿要是没有食物,那两个人是怎么活下去的?难道吃草吃树叶?又或许……他们是神仙?我已经死了,这儿是天上?

想到此处,心里怦怦狂跳,掐了自己一把,“啊”一下叫了出声,心想:死了也会感觉痛?死了也会肚子饿?都说死了一了百了,原来死了也有诸多不快,可见还是活着痛快,我若是还活着,定要先好酒好菜的痛快一番,一辈子也别再来这种鬼地方。

正想得出神,突然一个人影从林子里走了出来,陆襄吓了一跳,叫道:“什么鬼?”那人道:“是小鬼。”凝目一看,是一个小女孩儿,四下里黑压压的,看不清她相貌,但身形与白天那女孩相似,陆襄忍不住心头一喜,正愁找不到她,自己送上门来,叫道:“小鬼报上名来。”

那女孩道:“明知故问,不好玩儿,我想你找不到吃的,一定饿坏了,带了点心来。”说着走近递了一篮食盒过来,陆襄心头一喜,抱拳道:“多谢你了,你虽不肯说出姓名,但有这送饭之谊,你我就是朋友了。”伸手接过,打开食盖,里面是几个梨一样的果子,陆襄抄起就吃,咬了一口,淡而无味,竖起拇指道:“嗯,甜!”

那女孩格格一笑,问道:“你从哪儿来?”陆襄楞楞的道:“来哪儿?不知道。”女孩退到她丈余之外,道:“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陆襄抄起一枚果子递去,笑嘻嘻的道:“别光我一个人吃,你也吃。”女孩不伸手来接,陆襄用袖子擦了擦地面,叫道:“来来来,别杵在那儿,借你宝地请你一坐。”那女孩也不动,陆襄道:“咱们是朋友,别这么见外。”那女孩更不答话,陆襄叹气道:“我知道啦。”

女孩这才开口道:“那说吧。”陆襄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从水里来。”那女孩当即转身道:“就此告辞,你请便。”陆襄叫道:“说了又不信,不说又不吭声。”女孩站着不动,也不回身,说道:“捡要紧的说,谁要听你的打诨话。”

陆襄微笑道:“说是可以说的,但有条件,我说一句,你也要说一句。”女孩道:“你先说来听听。”陆襄瞧她轻易便上了道,暗笑她是个毛头小鬼,说道:“我给仇家掳走,三尾白狐突施袭击,我掉进水里,醒来就见到你了,这儿是什么地方?”

那女孩“咦”了一声,又“哦”了一下,似是想到了什么,转身说道:“这儿当然是我家了,谁是你仇家?”陆襄心想什么你家,这话等同于白说,你拿话敷衍,我也不正儿八经的回答你,叹了一口气,道:“诶,我仇家可数不过来了,那群狐妖算是一家。”

便在此时,听得一阵飘渺笛音,笛声若有若无,不知是从何处传来,那女孩忽地叹了一口气,又即嘻嘻一笑,说道:“我知道一件更要紧的事。”陆襄奇道:“什么事?”女孩道:“点心里下了毒,我数到三,你就会气绝身亡。”

陆襄猛吃一惊,霍的一下跳起来,叫道:“你……你……”话未说完,猛的有一股寒气蚀心,便觉心口一阵闷痛,眼前昏昏沉沉,颤声喊到:“你……”话未能说出口,双目一黑,便此人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