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都茶馆。
接近年关，指派给林松的任务少了很多，即使有，也只不过是跑腿的轻松活。
这天下午，外面刮起了寒风，平日里喜欢在外面闲逛的兄弟，都跟缩头乌龟一样，裹着棉服躲在茶馆里烤火。
林松和几个青帮兄弟在一起吃酒，木制的圆桌上摆放着三四道小菜，几碗烧酒下肚，醉意上来，兄弟们开始侃南侃北，男人们聚在一起聊天，嘴上都没个把门儿的，牛皮吹得震天响，一会这个说自己单枪匹马闯进贼窝，以一打十，一会另一个说自己曾经跟着李先生“吃讲茶”，赤手空拳地跟拿着刀的混混打架还打赢了，黑驴说的最离谱，他说他上过战场，冒着枪林弹雨打仗，躲在河里才逃出来，他给其他人看他肚子上的一个伤疤，说是之前被刀刺进去捅穿了肠子，差一点丧命。
林松瞅了一眼那伤疤，大约一公分长，边缘有针脚缝过的痕迹，看上去像一条丑陋的虫子。
“得了吧，别吹牛了，我咋听说，这道伤疤是你小时候调皮，被水牛顶了肚子才留下来的。”一个人听不下去了，戳穿道。
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谎言被戳穿的缘故，黑驴的脸涨得通红。
“你个龟孙儿，你爷爷黑驴我上战场打仗的时候，你还穿着开裆裤放牛呢！你凭什么不信爷爷我的话？”
酒桌上众人哄笑，黑驴起身追着调侃他的人打，酒桌上的人笑成一团，林松也不由地笑了，一边喝酒，一边看追打的两个人绕着茶馆转圈。
“松爷儿，最近在忙什么呢？是不是又认识了新的妹子，给爷儿们介绍两个！”坐在林松旁边的人跟他搭话。
黑驴早就把那日林松在妓院里救人的事情宣扬出去了，本来林松不爱言语，不常与青帮的兄弟们来往，但自那件事在青帮里传开之后，有不少人跟他搭话。
有的时候就是这样，若是一个人很完美，或是普通的毫无特点，大家往往想不起这个人，但只要你表现出那么一点带着人情的缺点，大家会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觉得他本性不坏，都愿意跟这个人来往。
林松那日虽然做错了事，但青帮的很多弟兄，都觉得他做了一件“艳”事，一件可以在酒桌上念叨念叨的事。传着传着，这件事的真实性大打折扣，倒是增添了很多传奇色彩。有的人传说那女子被林松救下之后，为了报答他的恩情，愿意嫁给他做妾，也有人传林松那日不仅救了一个女的，还把整个妓院的女人都放出来了，那群女人给了林松很多黄金首饰表示感谢。
总之流言是越传越离谱，很多人都来找林松喝酒，想要从他嘴里听到完整的故事，青帮兄弟们聚会，也乐意叫上他，林松脾气很好，调侃他一两句，大家乐呵一下，吹吹牛皮，林松长得细皮嫩肉的，还这么风流成性，谁知道从他身上还能挖出多少有趣的事情呢。
林松觉得这群缠着他讲那天的事的人烦的要命，他觉得那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毕竟他是第一次进窑子，潜意识里，他觉得窑子是脏的，他不愿意自己的名声跟窑子扯上关系。
“说什么呢！我哪里认识什么女人！你要是想逛窑子，去找六子，别找我！“林松闷了一口酒，耳根子红了起来。
“我们松爷儿，是英雄救美的大善人，怎么？跟弟兄们说说，那之后那个小妹有没有再来找你呀？”
酒桌上的男人竖起耳朵，都想从林松这里听到第一首香艳的风流事。
“自那之后就再没见过了，你们莫要瞎猜！”林松辩驳道。
“你可是她的大恩人呐。”一个说话腔调慢吞吞的人插话进来，林松之前没跟这个人共过事，别人都管他叫老程。
“自愿为妓的女人也就算了，我听说，那些起初是良家妇女，后来被丈夫或是父亲卖进窑子里的女人，有很多撑不过头一个星期就自尽的。”老程说道。
酒桌上的人都安静下来，听老程说话。
“若是良家妇女，铁定是不愿意干那种事的，我之前认识一个专门给妓院开场子的，他跟我说，妓院有专门的法子，干这种逼良为娼的勾当。”
“你快说说，给兄弟们长长眼界。”一个人催促老程，酒桌上，关于女人的话题总是最能勾起男人的好奇心的。
“听他说，若是女子不从，第一个周，先是往死里打，同时让她饿着肚皮，一些禁不住打的女人，第一个周就认命了，”老程抿了一口酒，接着说，“若是还是不从，老鸨就从熟客里，挑几个出价高的，轮流搞这个女孩子，过不了几天，这个女孩子就精神崩溃了，等没了羞耻心，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若是这之后女孩子还是不从呢？”有人问道。
“那就是最后一招，给她吸“大烟”，教她染上了烟瘾，再不给她抽，到了那时候，再有意志力的女人也会彻底堕落，为了吸“大烟”，她什么事都肯做，不过，若真是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能算是人了，只是猪狗。”
听了老程的话，林松惊骇不已，同时又暗暗庆幸，那日救了那个女孩子，虽然不知道她现在在何处，但总比在那个魔窟里强，起码，她不用经受老程刚才所讲的一切了。
“你做了一件善事啊。”老程对林松说道，别人叫他老程，是因为他看上去年纪大些，比其他人要成熟一些。
林松沉默不语，喝光了酒杯里的酒。
人与人的差距真是天壤地别，那日救下的女孩，她做错了什么？她只是投错了胎，才沦落到窑子里，若是她也有徐念那样的出身，说不准现在也在贵族学校里做一个大小姐。
徐念。
林松念叨着这个名字。
徐念跟那位顾公子，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一个在尘土里生存的蝼蚁，怎能对出身高贵的大小姐如此念念不忘呢？
内心的自卑感再次袭来，林松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这时，忽然有个小兄弟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是李先生急着找他，叫他快点进内院去。
林松不知李先生找他何事，他赶忙起身离开酒桌，朝茶馆内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