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小说 > 历史小说 > 师父不装了咱摊牌吧 > 五十二 两个外乡人

五十二 两个外乡人

河曲县正处于山西和内蒙的交汇处,北防九边中三边的西侧。虽然靠着黄河,仍然是地瘠民贫。三关险要,皆为虏冲。

这一年,京城阉党正在将东林党赶尽杀绝,塞北的虎墩兔林丹汗正在和内喀尔喀五部打的火热,无暇西顾。远在千里之外的河曲县水波不兴,处于一种难得的平静状态。

此时正值傍晚,夕阳西沉,空气中犹有余热。河曲县双庙村村东头,一个小孩儿正蹲在自家门口撒泡尿和着泥巴摔着玩。

这时村口走来两个人,年轻的是短靠打扮,年老的却穿着长衫,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两人脸上都风尘仆仆的,似乎已是赶了好久的路。

小孩儿停止摔泥巴,抬头看着二人,心里有些疑惑。这时节,地里越来越旱,收成也越来越差。因此出去逃荒的很多,村里人丁一直非常单薄,更鲜有外人到来。

两人走到小孩儿身前,那文士打扮的人对着小孩儿和颜悦色的问道:“小娃子,家里有人不?”

小孩儿说道:“爹娘去地头挑水抗旱了,就俺一人在家。”

文士又问道:“那进你屋头讨碗水喝可以不?”

小孩儿摇摇头,茫然说道:“俺不认识你们。”

那文士笑道:“咱二人都是赶路的客商,我姓古,你可以叫我古秀才。这个后生叫喜子。这下你认识了吧?”

“俺叫狗娃。”小孩儿看那文士语气十分和蔼,又自报了家门,连忙礼尚往来,把自己的名字也报了出来。

那个自称古秀才的文士点点头,笑道:“俺二人要去黄河渡口,赶了几十里路,口渴的紧,能否讨碗水喝?”

狗娃说道:“俺娘说了,水可金贵了,不能随便就用,一天只能用两碗。”说完他迟疑了一下,又道:“不过俺娘还说了,看到人遇难了,要帮上一把,这个叫积德。”

他说完之后,发现有些犯难,低着头摇摆不定,不知道该执行他娘说的哪一句。

古秀才笑眯眯道:“俺们就喝半碗,成不?你娘不是说了,要积德嘛。”

狗娃想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道:“成。那俺领你们进屋,说好了,只喝半碗。”

狗娃说着站起身来,搓了搓手上的泥,引着两人进屋。他学着大人的手势,客气的将两人引到院子里,自去一旁的厨房舀水。

他拿了水瓢和碗,走到水缸前,小心翼翼的把密封得紧紧的盖板打开,伸手下去,先是舀了半碗,自觉给两个喝有些少。狠狠心,又多添了少半碗,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封上水缸,小心翼翼的端着碗走出厨房。

他走到院子里,却意外发现两个人没在院子里等候,扭头一看,两人已走进了堂屋,不知在翻找着什么。

狗娃顿时有些生气,端着水走进堂屋喝问道:“你们两个,怎么随便进俺家的屋子。”

古秀才和喜子丝毫不理会狗娃,喜子自顾自的往内室走去。古秀才却走到狗娃跟前,端起碗咕嘟咕嘟的喝了大半口,然后叹息一声,露出了一个异常满足的笑容。

狗娃怒道:“你们在俺家翻什么,赶紧出去,俺娘回来要骂。”

古秀才并不回答,将碗放下,然后招呼狗娃上前来。

狗娃不明所以,刚往前走两步,却见古秀才反手一拳,打在狗娃的脸上。

这一拳极狠,狗娃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像一个断线的风筝,从堂屋直接飞到院子里,狠狠的摔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喜子从内室出来,手里拿了一个银簪子和两个银镯子,还有一包碎银子。他笑嘻嘻的说道:“这次果然有收获了。”

古秀才笑道:“我就说嘛,这年头,有钱人家都有水。所以只要讨水喝,能施舍的,都是殷实的人家,错不了。”

喜子点点头:“算你这个狗头军师有点头脑。走了这么多家,终于开张了,真他妈不容易,渴死我了。”说着喜子拿起桌上的碗,一口给闷完了。

喝完之后,喜子还觉得不爽,又自去厨房,直接拿瓢舀了满满一瓢出来,咕嘟咕嘟的喝了个饱。

他心满意足的打了个水嗝,走到院子对古秀才说道:“走吧,下一家。”

古秀才盯着他手上的簪子,嗫喏道:“你把这簪子给我,你留两个镯子,成不?我家婆娘就缺个簪子。”

喜子不耐烦的摆摆手:“晚上过了河了再分赃,这会儿叫什么劲儿?又不是不给你。”

古秀才低下头去,不再吭声,跟着喜子往外走。

两人刚准备出院子,突然身后喜子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们两个是土匪吗?快把俺娘的首饰还回来!”

两人回头看去,只见喜子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额头上鼓了个大包,鼻子也被磕歪了,血流的满脸都是。他怒目看着两人,一点惧怕的意思都没有。

喜子对着古秀才笑骂道:“他妈的老秀才,连个娃娃都杀不死吗?”

古秀才有些惭愧,说道:“咱这是第一次打小孩儿,动手时有点留力了。”

“再去。”喜子命令道:“这次往心口踹。”

古秀才提了一口气,走上两步,朝狗娃猛力踹去。这一脚正中狗娃胸口,他身子往后飞去,连滚了两圈才停了下来。

狗娃躺在地上一阵咳嗽,只感到嘴里一阵阵腥味泛上来,满嘴都是鲜血。

他将嘴里的血吐到地上,又艰难站起身来。他摇摇晃晃的连站都站不稳,嘴里却怒吼道:“把俺娘的首饰还回来!”接着红着眼,像疯狗一样朝两人冲了过去。

喜子眉头一皱,脸上闪过一丝阴狠,他等到喜子跑近了,抬起右手,闪电般往前一伸,一下子捏住了喜子的脖子,将喜子提了起来。

狗娃呼吸受阻,脸顿时憋得通红,却一口气也喘不上来。双手双脚开始疯狂的抖动。

喜子提溜着狗娃走到厨房,左手把水缸的盖子掀飞,右手将狗娃狠狠的浸在水缸里。

狗娃疯狂的挣扎,将头抬起来,刚吸一口气,第二口还没上来,又被按在了水缸里。

喜子就像打地鼠一样,狗娃的头一上来,他就给按下去。再上来,再按下去,连按了几次,狗娃浸在水里面,终于一动不动了。

喜子对着水缸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走出院子,对古秀才说道:“这个娃子是真他娘的硬气,痛痛快快去死不就成了,非要惹爷爷不高兴。”

古秀才有些害怕的说道:“这孩子这么耐揍,有点邪性。要不咱还是回去吧,别在这村里耽搁了。”

喜子瞥了瞥古秀才说道:“瞧你那怂蛋样子,走,下一家。从村东到村西,闹出点动静来再跑也不迟。”

古秀才拗不过喜子,只好跟着他身后,一前一后走出了院子。

两人走后,院子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突然一阵水花四溅的声音,狗娃竟从水缸里扑腾了出来,他一阵疯狂的咳嗽,呛出的水混着血从嘴里和鼻子里喷了出来,弄得满地都是血水。

他一阵大哭,然后爬起来,边抹着眼泪边往外狂奔。奔出门外后,又一直朝东奔跑。自家的田地在东边,爹娘正在挑水抗旱。

然而他出村之后却没有向东边,反而向北一直不停跑,过了涧虹桥,地势越走越高,最终来到一座宅子前。

狗娃走到门前攥起拳头一拳拳的砸了起来。那门上黑漆斑驳,本就已经破旧不堪,被狗娃狂风骤雨的连环敲,顿时有些承受不住,开始摇晃起来。

这种敲法极有效率,只听得门内有人一阵小跑,接着“吱呀”一声,门开了,露出一张满是怒色的脸。

那人看到是狗娃满是鼻血的脸,怒气顿消,走到门外,奇怪问道:“狗娃,干嘛呢?这是被谁打的这么狠?你又把蘸着尿的泥往别人脸上扔了?”

狗娃一下子哇哇大哭起来:“胡老爷,家里来了土匪,俺娘的银镯子被他们给抢走啦......”

这是从门里又探出一个少年说道:“嚯,狗娃你这被打的你老妈都认不出来了吧。”

这个少年眉清目秀,脸型微圆,带着淡淡的笑,给人一种容易接近的亲切感。

“小胡先生,快帮我把恶人赶走吧......”狗娃看到这个少年出来,顿时仿佛见到了救星,激动之下,一股气泄了,就此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