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小倩的丈夫很快被传唤到警局来了。
男人名叫刘水生，中年秃顶，长相普通，微微发福，将军肚引人瞩目。身高一米七五左右，穿着一件款式老旧的红褐色皮衣，他的普通话带着某些地方方言的口音。
他一来就是问：“警察同志，你们打电话说那死娘们找到了？她人呢？”
这语气，挺不客气的。
跟刘水生打电话的警察留了个心眼，没直接告诉他人已经死了，只说是找到了。
所以刘水生这会儿应该还不知道董小倩已经死了。
“跟我来吧。”
小六子刚要带着他去认领尸体，这个时候，警局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哎哎，记者同志，你们不能进去，里面正在办案。”
门口的警察努力想拦住外面的记者们，但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他们的防线还是被冲破了。
“请问专案组是抓到犯罪嫌疑人了吗？”
“请问你为什么要杀害你的妻子呢？”
“请问柳队长关于这个案子警方有什么想说的吗？”
“请问……”
一大群记者冲了进来，瞬间填满了走廊，后面还跟着扛着大家伙的摄像师。
记者们的手里举着长枪短炮，看到柳星宇等人，像看到肥肉的饿狼，一拥而上，争先恐后地往他们面前挤，提出问题。
“什么啊？我没杀人啊，我冤枉！”
“让一让、让一让啊！”
“记者是怎么知道的……”
记者的声音，警察的声音，刘水生的声音。
嘈杂，高低错乱，在这狭窄的走廊里混成一片。
唐媛被挤到了角落里，她的周围全是人。
走廊里挤满了人，他们共同组成了一道人墙。
这让唐媛觉得自己像离水的鱼，快要窒息。
她的耳朵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膜，一切的喧闹都仿佛离她很远。
面前的人们，张张合合着嘴，像濒死的鱼。
唐媛的背后出了一身冷汗，耳鸣嗡嗡。心跳如擂鼓，一下一下，打在她的鼓膜上。
咚、咚、咚。
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突然，一只手臂横空伸了过来，拉着她的衣服，将她一扯。
是柳星宇。
柳星宇把面色惨白的唐媛护在身后，一声大喝：“安静！”
带着戾气的眼神如刀锋利，刮过在场每一个人。
这是在战场上历练出来的铁血气质。
被他的眼神这么一扫，走廊里瞬间安静下来。
但还是有仗着自己背景硬、不怕死的：“我是榕城晚报的记者，请问……”
“安静。”柳星宇沉着脸，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我不管你们背后都是谁、到这里来有什么目的，总之，一句话。”
“到了我柳星宇的地盘，是龙，你得给我盘着，是虎，你得给我趴好！”
“不照做，别怪我收拾你们。”
这中二度满满的宣言，像极了中学时代那些占地盘的小混混。
但对付这些欺软怕硬的牛皮糖，还是很有用的。
“孙六福。”柳星宇点了小六子的名。
“在！”小六子自觉出列。
“带人进去。”
“是。”小六子自觉带着刘水生走进了走廊深处，去认领尸体。
记者们眼巴巴地看着“犯罪嫌疑人”刘水生离开他们的视线，却是敢怒不敢说。
柳星宇这么一尊煞神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就算他们有心拦人，也不敢动手啊。
“结果出来的时候，我们会找你们来的。”
“至于现在？麻烦各位媒体朋友，从哪儿来、打哪儿去吧！”
“郑楠，送客！”
“是。”大郑一米九的个头，往记者们面前一站，巨人一样。
所有人都得仰视他。
“各位请吧。”
大郑平时在大家眼里都是个憨厚大个子的形象，这会儿拉下脸来，也挺能唬人的。
至少这群记者就被唬住了。
“这帮龟孙，就知道坏事。”记者们走后，柳星宇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他转过头看向背后的唐媛：“没事吧？”
唐媛摇摇头。
她原本殷红的双唇，这会儿还是没什么血色。但至少呼吸不再紊乱了。
柳星宇眯了眯眼，问道：“你是不是有病？”
周围的警察一听队长“骂人”，纷纷逃也似地离开了。
谁也不希望队长这股无名火烧到他们身上。
处于风暴中心的唐媛心中一阵无语。
这人怎么说话呢，张口就说人有病？
唐媛心道，柳星宇这张嘴，真让人想撕了。
但对方刚刚好歹帮了她一把。
“谢谢。”
“老毛病了。”唐媛边说边往走廊深处走去。
她想去找刘水生询问一些事情。
柳星宇跟上了她。
唐媛坐他的车的时候喜欢开窗、下雨天坐车会感到不适。
她办公室的门从来不关、只是虚掩着。
还有今天，唐媛站在在挤满人的走廊里的时候，呼吸气促，摇摇欲坠。
柳星宇眯了眯眼。
“你有幽闭恐惧症？”
唐媛顿住脚步，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没有直接承认是或者不是。
这人的感知也太敏锐了点。
她的确有幽闭恐惧症。
唐媛自己就是学心理的，对自己的情况再了解不过。
她的幽闭恐惧症是后天造成的，在处于某些场景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出现心慌心跳、呼吸气促、出冷汗等表现，严重的时候甚至会昏厥。
幽闭恐惧症是心理疾病，心病还须心药医，但就连她的老师、国内数一数二的心理学权威，都拿她这个病没办法。
柳星宇见唐媛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扯开话题，说起了这个案子。
“你觉得刘水生会是凶手吗？”
“这得等我和他聊过之后才知道。”
事关重大，唐媛也不敢贸然托大。
“我还以为唐大侧写师只需要看上一眼就能知道凶手呢。”
看一眼就能知道？
她又不是算命的，光看面相就能知道前因后果。
唐媛没搭理他，一时冷了场。
“那你猜猜看，刘水生是什么样的人？”
柳星宇手里有刘水生的具体资料，唐媛没有。
“出身农村。”
听他那一口不怎么标准的普通话就能知道。
“有点小钱。”
刘水生那件红褐色皮衣款式非常老土，但衣料却是价值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