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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夜宴(中)

贵族夜宴,幕天席地,灯烛萤煌。穷海陆之珍馐置于银盘,备川原之果菜盛于玉碟。琉璃盏中,满泛琼浆玉液。佳人管弦奏乐,美女踏歌而舞。

幽煞博宇与其新纳的续弦并肩坐于正首。玉璃与圆圆跟随幽魂煜坐在右边第一席。幽魅飘渺拉着其父坐在了第二席。幽夜家族族长则是排在了他们身后。

方才坐定,圆圆便贴到了玉璃身边。她的恐惧得连牙齿都在颤抖,木然道:“乐师大人,好,好冷酷无情。”

玉璃只觉得圆圆的手冰滑若冬日游鱼,诧异转眸。忽然想起,这是圆圆第一次见到乐师大人。初次见面,所经之事就这般跌宕起伏,乐师大人又大摆煜城王的架子,怎能不吓得圆圆胆颤心惊。

玉璃忙将自己的手搭在圆圆的手上,安抚道:“乐师大人是为了断了那幽煞琉璃的念想,永诀后患,才装得这般冷酷无情。他并非难以相处之人,你不必担忧害怕。”

谈话间,幽魂煜斜斜地瞟了玉璃一眼,冷喝道:“闭嘴。”

玉璃与圆圆吓得面面相觑,赶紧抽回了手,端正身子坐好。

幽魅飘渺见此场景,微微一笑。遂将半张脸藏于酒杯之后,垂下眼皮,嘴唇微动,挑衅道:“众目睽睽之下,还敢交头接耳,真是胆大妄为。”

玉璃与圆圆哪敢再多说一句。偷偷观看四周。便见席上觥筹交错,众魔把酒言欢,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唯有幽魂煜的身边,气压降至零点,似与他人隔了一条楚河汉界。偶有魔人聚众前来,欲敬酒相谈,皆被吓得不敢靠前,只在一旁一边远远地打量着,一边窃窃私语。

玉璃与圆圆只能将头埋得更低,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幽煞博宇坐于正首,席间发生的一切都逃脱不了他的视线。玉璃与圆圆的小动作,一一落入了他的眼中。他眯着眼,凝神思考了片刻,便唤了一名魔侍上前,低语了几句。

席位渐满,幽煞博宇便举起酒杯起身,清咳了几声。等到席间安静下来,方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脸上堆满了笑容,笑道:“今日夜宴,是为吾长子近日新得的一件神兵。特邀各位贵客前来,一同品鉴。吾先自饮一杯,以表诚意!”

席下有一客人喊道:“幽煞族长,财大气粗。能入了你眼的神兵,必是极品!”

另有一客人笑道:“此言差矣!能引得煜城王前来观赏,起码得是上古的级别!”

幽煞博宇笑吟吟道:“给位勿争,见了便知。”随后,扬手一唤,其长子忙下去准备了。不过片刻,便捧了一个金丝笼进来。

金丝笼被一方黑布盖住,看不到其内玄机,只听得传出了阵阵魔兽的低吼。

幽夜族族长不解道:“不是神兵吗?怎么带了一头魔兽进来?”

幽煞博宇哈哈大笑道:“人心难测,宝物只有交由魔兽看守,我才安心啊。”

言毕,他揭开了黑布。只见黑布之下,一只暗夜黑猫不安分地在笼中躁动着。它明晃晃的指甲,尖锐锋利,眼中杀意腾腾。项上系着一颗不起眼的红珠。

“那是!摄魂珠!”席上惊呼一片。

“传说,这珠本是女娲补天所剩的灵石,因不慎掉落忘川,才洗炼成上古邪物。极其稀有!老朽今日得见,真是不枉此行!”幽夜族族长奉承道。

幽煞博宇将暗夜黑猫从金丝笼中抱了出来,抚摩着它的背脊。暗夜黑猫凌厉地叫了几声后,才在幽煞博宇的怀中慢慢地停止了扭动,安静地趴在了他的臂膀之上。

幽煞博宇微笑道:“各位贵客深夜赴宴,令我这府里蓬荜生辉。吾感激不已,怎好不叫各位尽兴而归?便抱着墨邦依次敬酒,给你们离近细看一二,大家意下如何?”

摄魂珠一物,世所罕见。仅听得现世过三颗。众人今日得见此物,皆拍手叫好。

幽煞博宇微笑又道:“按照座次,应从煜城王开始。”随后,他便抱着暗夜黑猫向幽魂煜这边走来。

幽魂煜伸手取了一颗葡萄放到嘴中,淡淡道:“不用”停了一停,又道:“本王也有一颗。”

幽煞博宇僵硬在原地,十分尴尬。幽魅飘渺的父亲离幽魂煜最近,便解围道:“太好了,这不等于可以从我这里开始了?来,博宇老兄,小弟先敬你一杯!”

幽煞博宇就势朝他走去,释然笑道:“你这么着急,可别吓到了我的墨邦。”

话还未说完,暗夜黑猫忽然厉叫一声,从幽煞博宇的怀中窜出,狰狞地向玉璃的方向,直扑而去。

事发突然,圆圆本就惊恐,此刻更是被吓得高声尖叫,抱头缩在了幽魂煜的身后。

玉璃心里暗叫不好,她翻然想到,幽煞博宇此举,或是故意冲着乐师大人来的。来不及细想,玉璃心一横,迎着暗夜黑猫的方向,舍身取义地撞了上去。

被用来看守摄魂珠的暗夜黑猫,怎会是普通的魔兽?见有外人冲来,暗夜黑猫身上紫光大放,扬起利爪,指尖5道深紫色光波骤然向前斩出,朝玉璃掠去。

须臾之间,绚丽夺目的金光在玉璃的身上激射而出。与此同时,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银光闪烁。闪亮的金光在冲出玉璃体外的时候,竟变成了黑色。

“砰”地一下,玉璃被重重地撞落在地。手腕直直地挫在了地上,伴随着“咔嚓”一声,钻心剔骨地疼。

玉璃俯在地上,清楚地看到暗夜黑猫被反弹回去的光波击中。它跌落在地上,凄厉地惨叫着,鲜血自它的身上蔓延开来。

幽魅飘渺按耐不住,挣脱了她父亲的手,站了出来:“这畜生,欺软怕硬。在我们玉璃身上没有感知到魔气,便想欺负了去。也不想想,贵族夜宴,二等以下的魔侍不得进场侍奉。煜城王大人怎会带低贱的人族侍女过来?”

幽魅飘渺指桑骂槐,却是替玉璃和圆圆掩盖了身份——让席间众人误认为玉璃二人皆是魔力高深,已修得掩气之术的魔族中人。众人这才止住了对圆圆的指指点点。

玉璃疼得几乎要落下泪来,但她咬牙死命忍住,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拍净了身上的尘土,回到了乐师身后坐下。

圆圆依旧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哭丧着脸躲在幽魂煜身后。

幽魅飘渺无奈地看了玉璃一眼。玉璃立刻乖觉,扯住圆圆的衣领,将她拎回了自己的座位。

幽煞博宇忙命幽煞琉璃将暗夜黑猫抱了出去医治,欠身赔礼道:“魔兽不通人性,惊扰了煜城王大人的魔侍,煜城王大人勿怪。”目光又停留在了玉璃身上,疑惑地问道:“二位应该不是乐府的高等魔侍,幽灵家的那四兄妹,我曾见过,并不是你二人的相貌。不知二位是谁家的魔侍?”

幽煞博宇目光精锐。玉璃心思一动,旋即想到:这幽煞博宇真是工于心计。他猜中了我与圆圆仅仅只是乐府的侍女,竟想利用暗夜黑猫杀了我们二人,以报羞辱爱女之仇。除此之外,他还可以扣乐师大人一个私带二等以下魔侍赴宴的不敬之错,令乐师大人不得不忍气吞声。他再借机把幽煞琉璃赔偿给乐师大人做侍女。真是好计谋!

玉璃知道幽魅飘渺心系幽魂煜,断不会叫他难堪。便求助地看了幽魅飘渺一眼。

幽魅飘渺把幽魂煜的一切,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她虽然憎恶玉璃,但还是选择了帮她说话:“她们二人本是乐府的三等魔侍,因为在修炼魔功上,深有造诣,才新任的二等魔侍。本想领出来让她们开开眼界、长点见识,谁知,竟是这般不顶用。”

玉璃听后,忙拉着圆圆借坡下驴,连声认罪。

幽魂煜平静道:“正是因为不顶用,才需要带出来历练历练。”顿了一顿,又看着幽煞博宇轻描淡写道:“继续吧,别扫了大家今夜的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