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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业(番外1)

秋尾浮槎,云淡风轻。幽深曲折的宫巷内,我被柔嘉环抱着。

我生来就是宁王嫡子,父王不甘屈居人下,更希望我能继承楚黎大统。

柔嘉公主的母亲是盛宠不衰的淑妃,舅舅更是掌握兵权的重臣,父皇欲与其交好,若无差错,我的未婚妻便是她了。

我皱了皱眉,还是没有将她推开。

宫巷寂静无人,柔嘉靠在我的身上,一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我心中烦躁,正想着如何寻个借口出宫,忽听有婢女惊呼了声公主。

柔嘉以为是自己的婢女寻来了,才勉强松开手,站得远了些。

我刚想开口,便见柔嘉身后的街巷里跑出一个女孩子,她跑得极快,发髻上的步摇晃得叮咚响。

那女孩边跑边回头望,没注意脚下的槛儿,一下摔了个狗吃屎。

藕色的罗裙沾了土,她的脸上也灰扑扑的,发髻都叫她撞歪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阿妩,那时她才六岁。

我瞧傻了,那女孩扑通摔在地上,似乎脑子空白一瞬,表情一僵,随后垂下眼,咧开嘴,这是要哭了。

眼泪还没出来几滴,她就瞧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我和柔嘉,我下意识地甩掉了柔嘉牵在自己衣袖上的手。

柔嘉委屈地喊了声淮业,让她听见了。

那女孩子的神情,像是撞破了奸情一般,她吓得忘了哭,从地上一下跳起来,就想往回跑。

我看着她的模样,心里好笑,这是怕自己杀人灭口?

她没跑几步,就撞在了婢女身上。

那婢女问道,公主,这是怎么了,可是摔了。

这是个公主?看着她的婢女,跟她也差不多大,她穿藕色罗裙虽然娇俏,但也不是公主该有的服制。

相比身边站着的柔嘉,她的穿着实在是太素净了。

我心中已经猜到了几分,便听柔嘉道:“平乐?”

柔嘉满眼恨意,神情狰狞,齐妃和淑妃的恩怨,自己也知道些。

我强压下心中的厌恶淡淡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不顾柔嘉的挽留,我甩手就走,那平乐公主已经不见了踪影。

转角处,我瞥到一支一闪而过的步摇,走至巷口,撞上了平乐公主直勾勾的眼神。

“平乐公主。”我开口,喊住了那又想落荒而逃的人儿。

她勾着手指,低头不语。见自己走进了些,她吓得往后退一步,还是不敢看自己,只摆着手语无论次道:“我...我什么都...都没有看见,也不知道你是谁。”

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来了兴致,那公主似壮了壮胆,含泪抬眸颤着声开口:“我的婢女知道我在这,若我不见了,就会来找。”

这话分明告诉自己,不能将她怎样,想不倒还有几分小聪明。

皇家子女,没有不聪明的。

那齐妃若也“聪明”些,顺着皇上些,这平乐公主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我记得她应只小了柔嘉三四岁,看起来却这样瘦弱,首饰穿着寡淡,身边也只跟了个年纪不大的婢女。

齐妃曾宠冠六宫,平乐的封号便是那时候皇上赐的,她以前的吃穿用度应比柔嘉都要好。

可惜了。

传来一记轻唤,“阿妩。”

“哥哥!”眼前的女孩眼睛亮起来,像见到了救星,越过自己,跑进了少年的怀里。

侧头看去,眉清目秀的温润少年与自己年轻相仿,正慢慢拍着女孩的背,低头在女孩耳边轻声说着什么,似在安抚。

齐妃有一子一女,四皇子和五公主,四皇子江玄钰在众皇子中,才华长相都是出众的。

父王本将他视作眼中钉,因他才名远播,母妃又受宠,无疑是继承大统的不二人选,只是三年前这个名字就淡出了父王的视线。

如今他该是重病缠身,腿不能行才是。

注意到自己的目光,那少年转身朝自己拱手。

他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衣袍单薄挂在他的身上,这样的人似能被一阵风吹倒。

我是见过他的,是在三年前,那时他还未出事,当真是风度翩翩,品貌非凡。

如今看着,我觉得自己也能理解齐妃了。

没想到那江玄钰还跛了脚,他摇晃地朝前走了几步,又拱手:“宁世子,平乐无意冒犯,还请世子不要与她计较。”

那小小的女孩子牢牢捉着兄长的手,躲在他身后,露出黑黢黢的大眼睛瞧着自己。

不管是江重锦还是江玄钰都随了齐妃的好相貌,可惜了。

自己看起来就这般可怕?

再看女孩一眼,倒叫她脖子一缩,躲到了兄长身后。

这个平乐公主倒是有趣,江玄钰担心的,江重锦害怕的,应该不是自己,而是柔嘉和她身后的淑妃。

小人儿就这样被牵走了。

“阿妩想吃山茶酥嘛?”

“想的!想的!”

“那以后就不要在和白芨闹了,再迷路哥哥也找不到你了。”

夕阳拉长两人的影子,洒在余晖下的红墙上,那小人点头如捣蒜,我的心情也明亮了些。

平乐公主,江重锦,阿妩。

再见阿妩是在柔嘉的摘星阁。

柔嘉的亲舅舅执掌兵权,受皇上器重,在柔嘉及笄前一天,我被父王逼着来送礼,自己还在摘星阁外想着说辞,便见一个宫女慌张跑了出来。

那宫女横冲直撞的,见到自己才顿住脚步。

即便她低着头,我还是认出了她,是那日见过的平乐公主。

那宫女装扮的平乐公主盯着我的靴子瞧,似在想为何自己还不走。

平乐公主终于抬起了头,视线交叠,竟吓得她窜起来,直接一溜烟儿跑了。

我心下疑惑,阁内传来柔嘉打骂奴才的尖刺声,我看着手中的及笄礼,只想早点送完早点交差。

我送的及笄礼,是一支翡翠手镯,价值不菲,送给肤浅的柔嘉,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我随意交付了手镯,柔嘉却像黏在了我的身上,一个劲地问我。

“淮业哥哥,这是你挑的嘛?”

“淮业哥哥,我很喜欢。”

“淮业哥哥,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翡翠了?”

我当然知道,你最肤浅,什么贵你喜欢什么。

我没说出口,我想我如今处境,像是在出卖自己的色相。

柔嘉还在一口一个淮业哥哥地叫,我真的要遭不住了,她也就比我小了几个月,我怎么就成了她哥哥??

我想起在摘星阁外遇见的平乐公主,若她这样叫我还差不多。

她缠了我一整个下午,我之前想好的脱身说辞被她一一击破,最后是淑妃也来了,强拉了我一起用膳。

晚膳上,淑妃娘娘牵着柔嘉的手,与我攀谈,实则是她们母女单方面与我交流。

“淮业,我们柔嘉啊从小就明事理,处事稳重,在公主中是最出挑的。”

“淮业,柔嘉常常与我谈起你,说你是才貌双全。”

“母亲,你不是也一直在我面前夸世子嘛。”

我猜柔嘉打听过我的喜好,一桌子全是我爱吃的菜,可也经不住她们母女轮流打压我的食欲。父王中意柔嘉的家世,我本想娶她回来当个摆设就成了,只是她如此聒噪,我日日对着她,怕是要同今日一样,食难下咽。

我开始为自己的婚事发愁。

熬过了晚膳,这对母女还不肯放过我,淑妃还想着如何留我。

却听柔嘉不自然地低声道:“母妃,我的脸好痒,还有手。”

我朝柔嘉看去,她正在用手抓自己的脸,细瞧她的脸上已经起了密密麻麻的小疹子,还带着刚刚她新抓的红痕。

宫女拿了镜子给柔嘉,她一瞧,砰得一声摔碎了镜子,狠狠踹了那宫女几脚,躲在淑妃怀里哭了起来,大抵是哭明日的及笄礼。

我听她哭喊头疼得厉害,淑妃脸色也很难看,我礼貌性地问候了几句,便离开了。

出宫前,我特意绕了远去了揽月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