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晨。”
有人在他耳边轻声开口。
白晨猛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那面熟悉的老旧墙壁，鼻腔里满是萦绕不散的潮湿气息。
桌子上物品的摆设，和自己离开时如出一辙。
这里就是自己居住的那间公寓。
“我这是……”白晨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很快反应了过来，连忙起身，四处张望。
下一刻，他看到那张破旧的木板床上，静静躺着的黑色密码箱。
白晨先是一怔，接着望向墙壁上那块挂表，时间清清楚楚
19：24。
似曾相识。
“蓝心？”
白晨忽然想到这个及其重要的事情，但很显然，女孩的身影并不在这间屋子中。
他皱了皱眉头，脑海中不断闪烁记忆力最后的画面。
旋转的子弹，被洞穿的胸膛。
他确实对准蓝心开枪，极乐坊的弹雨也结结实实地打在了自己身上。
可为什么，自己现在会身处这里，这个时间又是怎么回事？
白晨还没来得及理清头绪，忽然听到铁门被人敲响，接着门外传来瓜瓜的惊叫声。
几乎是下意识地，白晨快步走到门前，用力拉开。
“白晨，好久不见。”
门外，穿着黑色夹克的女孩随意地挥了挥手，高束的马尾随着微微摇晃。
果然是蓝心。
只是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白晨总觉得那张冷淡的面庞上，多了几分疲惫。
“白……白蠢，你你你竟然约了女孩子……”蓝心身后，瓜瓜一脸怨愤地指着白晨的鼻子，指尖颤得像是中了风，“你背叛了我！说好的谁先脱单谁是狗呢！”
白晨一愣：“你不是见过她了吗。”
“别岔开话题！你完了，送到我这儿的东西你别想拿回去了，这就是背叛盟约的代价！”
白晨看着瓜瓜那张气得变形的脸，心中隐隐有了一个及其离谱的猜测。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蓝心就轻轻将他推开，迈步走入屋中：“有什么，进来再说。”
瓜瓜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一幕，白晨挠了挠脸颊，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那什么，汪汪。”
接着他干脆利索地关上了铁门，留下瓜瓜一人在满是霉味的走廊上凌乱。
“怎么回事。”
关上门后，白晨没有啰嗦，开门见山地问道。
蓝心叹了一口气：“你应该已经发现了。”
“时间……不对劲。”
“不只是时间，所有的东西都已经被我重置了。”蓝心转过脸来，那双冰蓝色的眸子，有微光闪烁，“白晨，拥有‘力量’的逃脱者，不只是你一个。”
“你能够重置时间？”尽管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可真的从蓝心口中听到这个信息，白晨还是难以抑制心中的诧异，“既然如此，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我们岂不是有不止一个72小时，何必搞得如此匆忙……”
白晨忽然停住了话，他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朵猩红的花，在女孩胸前绽开的画面。
他有了一个让人难以接受的猜想。
蓝心看到白晨的表情变化，轻轻点了点头：“你想的没错。每一次时间重启，代价都是我的生命。而且不止如此，重启的时间点，对你我来说是不相同的，就好像已经抛下的锚一样，无论在未来哪个时间点重启，都只会回到最初锚抛下的位置。你的锚，就是在我面前嵌入齿轮的时候。”
“那你的呢？”
蓝心嘴唇颤了颤，声音似乎一如既往的平静：“十三个月零六天之前，我记忆的最开端。”
只是她微微颤抖的指尖，出卖了自己。
“也就是说……在你看来，上一次见到我，是在一年多以前？”
“没错。”
白晨终于明白那句有些奇怪的“好久不见”，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自己眼中的一瞬间，竟然要花去蓝心一整年还要多时间，才能让两个人的世界重新交汇。
“为什么不早些找到我？比如你回到自己的锚的时候，就来这里找我。”
“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被干涉。在我遇见你之前所有的事，都无法干涉到你我的现在。我只能这么等下去。”
白晨忽然想到一件事，一件让他有些后背发凉的事。
“蓝心，你能不能告诉我，在遇到我之前……你到底重启了多少次时间。”
“二十一次，如果用时间来算的话，应该有九年了吧。”
女孩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话。
可这句话一点也没有办法让白晨轻松。
九年，三千两百八十五天。
这个姑娘，就这么一直一个人，穿梭在这座偌大的云顶城里吗。
“我收回我之前说的话。你的故事，倒是比我想的更有意思些。”白晨勾起嘴角，勉强笑了笑，“难怪你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要是换我的话，恐怕杀人的心都有了。”
“逃脱者，本来就是孤独的人啊。”
白晨听着女孩话语里浓到散不去的怅惘，忽然意识到，在这座居住着千万人的城市里，他们本来就是异类。
这大概就是逃脱命运的代价。
“闲话少说，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完成齿轮的任务。”蓝心一转话锋，似乎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从极乐坊下手大概是行不通了，落合的警惕性很强，再去结果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可是目前，极乐坊可能是我们知道的，唯一能跟龙将扯上联系的点了。”白晨摸索着下巴，“其他帮派倒也不是不能试一试，但是除了极乐坊这种允许灰纹公民入内的地下赌坊，龙将的其他产业大都在中城区……”
就在这时，绿色的荧幕再次在白晨的眼前展开，熟悉的电子音从耳旁响起：
“任务更新：抢劫中央银行命运点库；任务时限：48小时；提示信息：找到下一位逃脱者，位置，下城区深网交易市场。”
“这个任务，竟然还可以更新？”白晨一愣。
“只是新添了路径，齿轮是可以不断纠错的，每一次时间重启，齿轮都可以根据曾经发生的事情，给出新的任务。”蓝心自然也看到了齿轮的提示，微微颔首，“我明白了。与其花心思找到龙将，不如等着龙将自己找上门来。中央银行保管了云顶城绝大多数的命运点，龙将的也不例外……”
“所以我们只要抢走他的钱，就不愁龙将不露面，真是好主意啊！”白晨一拍大腿，“现在问题来了，我们怎么抢？就靠我们两个，拿着口红手枪和只有两梭子子弹的巴雷特，大摇大摆地走到上城区的中央银行门口，让他们乖乖把钱交出来？我们要是有这本事，为什么不直接把中枢给炸掉？”
“这就要用到提示信息了。”蓝心打了个响指，“我们需要找到下一个逃脱者，他也许就是这次任务的关键。你有没有什么头绪？”
“深网交易市场……”白晨仰起脸，思索片刻，一拍巴掌，“我就说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我想起来了，那地方就在污水潭那边，我去过几次，是个黑市。很多根本不配送到下城区的东西，都可以在那里搞到货。”
“中枢的物联网络可以监控到云顶城的任何一个角落，没有人可以绕过监控运输货物。除非……”
“除非控制交易链的人，是逃脱者。”白晨很快反应了过来，“只要找到深网市场背后的人是谁，就能找到第三个逃脱者了。”
“没错。”蓝心点了点头，“今天时间不早了，明天我们早些过去，今晚就先休息吧。限时虽然紧迫，但必要的休息也不能缺少。”
“休息？在这儿吗？”白晨愣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要赶我出去？”蓝心看着白晨的表情，嫌恶地捂住领口后退一步，“你刚才，是不是用很下流的眼神在看我。”
“哪能呢，那叫欣赏，欣赏。”白晨讪笑着挪开视线，生动地诠释了什么叫不打自招。
蓝心皱了皱眉头，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拉开一旁扶椅坐下，开口道：“我就坐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就够了。在云顶城这么长时间，比这难过的地方也不是没有待过……”
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人一把从座椅上推下。
蓝心防备不及，踉跄起身，不偏不倚地摔在那张老旧的木板床上。
“怎么说也是客人。床是破了些，不过还算干净。将就着睡吧。”白晨列了咧嘴，不由分说将扶椅拉到自己身前，一屁股坐了下来。
“如果你是想表示作为主人的友好，大可以直接告诉我，而不是像个流氓一样把我推到你的床上。这种行为只能让我对你产生不必要的误解。”蓝心皱了皱眉头，但还是整了整衣裳，缓缓躺下。
“好的好的，这不是没跟女孩子打过交道，赖我。”白晨讪讪地笑了笑。
屋子里再次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墙上挂表的滴答声，和两人均匀的呼吸。
“蓝心。”白晨忽然开口。
“闲聊的话，就算了吧。”
“重启时间的时候，还会保留记忆吗。”
“如果你是说死亡时候的记忆，很清晰。”蓝心平静地开口，似乎只是在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是吗。”白晨点了点头，望向窗外雾蒙蒙的街道，“听起来蛮惨的。”
蓝心没有再回话，她有些厌倦这样的对话了。
“我不会再让你重启时间了。”
女孩瞪大了眼睛，测过脸来，看向蜷缩在扶椅上的白晨。
可他只是耷拉着脑袋，抱着膝盖，双眼半闭。
似乎刚才的话，只是蓝心自己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