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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卫子旭的心结(1)

卫子旭赶到前厅时就看到大家都围着一个椅子,还有草药味儿。

“怎么了!”疾步上前。

“没事,这小丫头跪久了伤到了腿。”卫琛回到。

卫子旭这才松了口气,要是竺竺出了什么事,他得恨死自己,毕竟那会儿他伤心是假的,逗她玩才是真的。

“乡野郎中顶什么用,长福你去宫里宣太医。”

卫琛闻言皱了皱眉,长福也僵在原地不敢动,郎中虽听着不高兴也不敢在将军府表现出来,弯着腰收拾了一下医盒便走了。

“你方才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

“你知不知道你方才说的那句话若是传了出去会平白招惹多少祸端?”

卫子旭哑声,确实,他刚才说了句不该说的。

“太医是给圣上看病的,不是给你将军府的丫鬟看的!若是传到了旁人耳里,将军府上上下下都要为你这句话陪葬!”

“我知错了,父亲。”

“去祠堂跪着抄十遍佛经,若再有下次,你就给我回塞外。”

“是。”

饼饼楞楞地望着卫子旭出去,有些失神。

“怎么了?”竺竺问道。

“没事,小姐,我想回院子里。”饼饼垂下眼眸。

有些少女该有的小心思就这样在心底悄悄生了根,少爷方才竟然说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还是为她说的。

竺竺把饼饼送回房后,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去祠堂看看他。毕竟武功盖世的卫子旭的手向来是用来握剑的,不是用来握笔的。

祠堂内烛火摇曳,大门虚掩着,还没靠近就闻到了酒味儿。

“你吃了狮子胆了?”竺竺推门进去。

“何止啊,我连龙的胆儿都一并吃了。”卫子旭半坐在地,提着壶仰头灌酒。

“你赶紧回屋收拾收拾吧,这里我给你看着,父亲怕是一会儿就要过来。”

“来就来啊,谁怕谁啊!”

“卫子旭!”

卫子旭“嗤”的一声笑了,“竺竺,你喊我全名的时候还真可爱。”

随而又嘀咕着:“我妹妹怎么就这么可爱。”

看样子醉的不轻,竺竺打算叫长福来驮他。

“可是我的妹妹死了。”

竺竺转身,卫子旭已经半撑着柱子站了起来。那个曾经风华绝代战无不胜的大将军满脸都是眼泪。竺竺如鲠在喉,一时有些无措。

“她还没有出生,还那么小一点点就死了。我都,我都不敢去看她,你说她会不会怨我。”

“她不会。”

卫子旭掩面痛哭,竺竺也止不住眼泪。

卫琛在门外站了良久,让管家将卫子旭送回房间。

“我真没想到,他都这么大了,还将这事记得这样清楚。”卫琛哑声道。

竺竺擦了擦眼泪,“有些事情表面上过去了,实际上从来没有过去。”

卫琛闭眼,叹息。

竺竺将门阂上,再转身时就看到了一行泪。“父亲……”

“无碍。”

“还记得您带我回镇国府的时候,那会儿大哥就对我特别好,他那样一个骄纵任性的性格在我这里都是服服帖帖的。我一直不明白,直到后来听麽麽说了那件事,原来他只是将对亲生妹妹的爱转移到了我身上。”

“竺竺……”卫琛欲言又止。

“我不在意,父亲。我不在意他为什么对我好,因为我本就是孤孤单单一个人。若有一个哥哥视我为珍宝,护我偏袒我,我为何还要去追根究底呢。现在我长大了,也明白了,他不是将我当成了妹妹而是曾经没有护得住妹妹,如今却想护住我。”

“只是我不明白,究竟有什么原因,能让您放下一切也要领兵迎战。”

卫琛叹息,跪匍在牌位前。

“还得从竺家灭门那一天讲起……”

那天,卫琛下朝回来后,像往常一样在院里陪宇文晴散步,那会儿宇文晴已经有七个月的身孕了,加上孕期反应强烈,宇文晴情绪一直都不好。

晌午时,宇文晴闹脾气不愿意吃饭,卫琛耐心哄她,一口一口喂她吃。

“将军,出事了。”副将冲进院里,神色慌张,腰间还别着佩剑。

“出去!不知道夫人怀着身孕吗!”

“将军……”

副将一向稳重,这是第一次冒失。卫琛皱了皱眉,低声道:“你乖乖吃饭,我去去就来。”

宇文晴显然被吓到了,乖乖的抱着碗扒饭,像个小孩子。卫琛笑了笑,起身出去。

“什么事?”

“宇文……国公退朝后觐见了圣上,指证竺相通敌叛国。”

“不可能!”卫琛眼神犀利,“竺相绝无可能通敌叛国。”竺书墨入朝以来一直是众所周知的清官,旁的恪尽职守的大人尚有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作风,但竺相是真的一心为国,他忠的不是圣上,忠的是大梁。

“国公向圣上递交了竺相通敌的书信,圣上已经派他带兵去了竺府。将军!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卫琛拔走了副将的佩剑,独自驾马冲向竺府,却还是慢了一步。

竺府大门虚掩,隔着三丈远都能闻到血腥气,推开门,满地的碎尸裂锦。而正对大门,前厅的方桌上立着竺书墨的人头。

卫琛顿时毛骨悚然,冷汗顺着肩背淋透内衫。他领兵出征平定天下,这浩浩山河皆是他踩着白骨打下的,他杀人无数,却没有一个场景要比此刻来的骇人。

这哪是灭门,这是碎尸万段。

蓦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衣摆。

卫琛低头,是竺家老太太,她递了一封沾血的信给他,便永远的阂上了双眼。

信件不长,有些语句已经被鲜血浸的模糊,只是提笔与落款清清楚楚。

国公大人在上,陈国晋王。

卫琛回到府中时已是傍晚,无论怎么洗也无法洗掉一身的血腥气,他不敢回房见宇文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他千防万防,仍是没有防住有心之人。宇文晴来书房找他时,他已是三日未梳洗。

“卫琛……”宇文晴哭着扑过来。

卫琛小心翼翼的接住,“卫琛,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哥哥他杀了竺叔叔,我该怎么办……”

“晴晴……”

“我该怎么办,我好害怕。”

卫琛拥着她安慰了许久。

“将军。”副将敲门进来。

“说。”

“国公大人请旨领兵讨伐陈国,圣上还在犹豫。”

“我去。”

“什么!”

“我去。”卫琛坚定道。

“将军!夫人即将临盆,你不能在这个时候走啊。”旁边的麽麽急了。

“卫琛……”宇文晴神色慌张,眼泪顺着眼侧留下。

卫琛轻轻拭去,低声道:“乖,你放心,等我们的子阳出生,我便回来了。”

“子阳?”

“嗯,子旭,子阳,好听吗?”

宇文晴笑了,“好听,可是……”

“晴晴,这一次我非去不可。”

卫琛第一次用这样郑重的语气同她说话,宇文晴有些委屈却又知道,卫琛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卫琛进宫请旨了,宇文晴借机回了宇文府。

“哥,你为什么要杀了竺家满门?”

宇文庸扶着她,“竺相通敌叛国,我是奉命行事。”

“你明明知道竺叔叔曾经是教我们念书的先生,竺叶是我的闺中密友!”

“所以呢?”

宇文晴气极了,“所以你为什么要去!哪怕竺叔叔真的通敌叛国,我也不希望去的人是你!”

“宇文晴!你给我理智点,你是我宇文家的人,现在跑回来就是为了跟我叫板的?”

宇文晴甩开宇文庸疾步离开,她再也不想回宇文府了。

“哟,大着肚子还回来呢?”

是庶女,宇文柔。

“让开!”从小到大宇文柔就处处给她找绊子,现在她一点也不想多停留。

“让开?你知道竺家被灭门的事吗?”

宇文晴僵住。

“那你知道竺相只是替死鬼吗?不,算不上替死鬼。他只是一颗棋子,现在到了遗弃的时候。”

“你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哈,你居然不知道,整个宇文府都知道的事,你一个嫡女居然不知道。”宇文柔笑的阴毒。

“你的好哥哥通敌叛国,将这个罪名扣给了竺书墨,可怜竺书墨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他砍了脑袋!”

“你胡说!”宇文晴一把推开宇文柔。

宇文柔踉跄着后退两步,笑道:“我有没有胡说你随便拉个人问啊,你去问你家卫将军啊!宇文晴,你自视清高如何?身份高贵又如何?你一直活在所有人的谎言里,连你唯一的好朋友你都保护不了!”

字字诛心不过如此,难怪卫琛执意要领兵,难怪他躲着三天不见她,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卫琛出征时,宇文晴死活不放他走,甚至以死威胁他,要求他带着她一起去。

卫琛自然不放心带着她去前线,何况她还怀着孕。无奈之下,只好带着她和儿子一起先赶往镇国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