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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八章 浮城夜

魔界,仙乐跪在冰冷的地上,眼里闪烁着恐慌的光芒,她看着坐在前方黑暗角落里的她的主人,她止不住颤抖着身体,尽管她努力克制着,抖动的身体让她越觉无力。

“主…主人…”

“擎天死了!是吗?”黑暗角落中,那冰冷刺骨的声音叫人害怕。

“是…是…是…”仙乐牙齿打着颤,连说句话也不利索了,“是…被…被抚…抚灵之神的师…弟…师弟所杀。”

“抚灵之神的师弟?我怎么从未听说过抚灵之神有位师弟?”

“是…是…”仙乐咽了几口唾沫,她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上,“主人饶命!主人饶命!”

“你又未做错什么,我要你命做什么?”

“是…是…”

沉默片刻,那个让她寒战的声音又响起。“你说月昭留在了啻鄢宗?她是想叛变?”

“属…属下不…不知…属下…还见到了她带着一个和尚进了浮城。”

“和尚?”

“是…是和尚。一个长得像与沐北极像的和尚,法号叫作空无。”仙乐道。

“有意思!长得像沐北?去!暗中查探一下,看看她是否在啻鄢宗!”

“是…”仙乐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却便黑暗中那人一句“等等”又吓得跌跪在地上。

“你说,你见到了琉璃妖塔?”

“是…是…琉璃妖塔…”仙乐听得黑暗中手指敲击木头的声音,一阵一阵,很有节奏,良久,声音收住了,仙乐又竖起耳朵等待着那位的发话。

“切记,莫轻举妄动!有情况马上回报!”

“是!”

“尘儿!”

浮城,沐北摘下了湿漉漉的蓑帽,他抬起头看着那城门上挂着的匾额,顿了顿。

“进城了先找个地方落角。”月昭看着一路无言的沐北,无奈地摇头叹气,“你先好好休息,待你精神些,我会再来找你的!”

沐北点点头,默默地走进了浮城。

自他知道她在那焃湫山的啻鄢宗之中,离她越近他便越加地不安。他一步一步沉重地走着,手中的法杖几乎成了支撑他行走的动力,如此,他进入了浮城。

我该怎么面对你?冷冽?御尘!

人界雨季,焃湫山的路也因连绵不断的雨而变得湿滑难走。

这几日,云禹被请去了天宫,听闻整个六界有名望有地位的贵族等等都请上了天界,也不知那上头发生了什么好事。

云禹不在的这几天,焃湫山巅被云禹筑下的结界给割断了下山的路,御尘站在山巅下山的路径口望着山下,而山下的人也只能眼巴巴地望着走上焃湫山巅的最后一条小径处不得而上。

云禹上天,少说也要个七八天,毕竟是大宴,他又是上神,可得好生伺候着。

下了路径口,御尘和杉叶面对着盘坐在地上,一盘黑红象棋卡在结界中央,那水波纹般的结界就像那条界河,隔绝着将帅。

御尘用树枝戳着温和的水波纹结界怒斥着对面的杉叶,“我说你出的什么馊主意!”

“这不挺好的嘛!陪你下下棋!你看看!这界河有模有样的!”杉叶用树枝戳着他面前的结界,大笑着。

“好什么好!”御尘吼了一声,她将树枝扔向对面的杉叶,树枝碰到结界又被弹了回来。御尘怒吸了一口气,轻轻吐着,她又抓起“車”棋扔向杉叶,棋也被弹了回来。

御尘再也忍不了了,她又开始碎叨着,“你‘馬’跳不过来,我‘車’又飞不过去的!怎么下!你说怎么下!”

“我这是怕你一个人在山顶闷嘛!”杉叶装着委屈,说着说着却忍不住笑了出来,他边笑边说着,“这不!向师父请示了下!哪知道会这样!你看还省了界河呢!咱们自个公平着点,还是能好好下下的!”

“下?”御尘站了起来,也顾不得一屁股的泥土尘子了,“你一个人下吧!”御尘扭头走回山巅的小庄园去,

焃湫山巅的山庄是没有围墙圈禁的,也不过一间大堂厅和两间客居,一处云禹的水榭和挨着的是云禹的正居和御尘所住的小居,住所水榭前是溪水小桥,过桥后是小林子。

御尘走回自己的小居,推开房门,御尘瞥了一眼一旁云禹的水榭。她还从未进过水榭的二楼,她只知一楼是他的闭关室,那么二楼…

御尘抬起头看了一眼,她缩回跨进门槛的脚,她咬着嘴唇踮走脚走向那水榭。

只听“吱呀~”一声,她推开了一楼的门,不过是满是瓶瓶罐罐的陈列室,有几个放满书的书架,正中是打坐静修的地方。

御尘偏过头,看着角落里上楼的扶梯,她脚不沾地的走了过去,拎起裙摆,一步一步,浮了上去。

二楼的门是掩着的,御尘轻吹了口气,门“吱呀”地敞了开来。

她看着干净整洁的二楼,这无疑是云禹书房的翻版嘛!不同的是,这儿的书桌很是杂乱。御尘困惑,她走近书桌,书桌摊着几卷古老的旧羊皮,上面用古老的文字眷写着什么,还有几张老旧的信纸和一幅画卷。

御尘凑过去一看,那些古老的文字她识得,永夜城的书楼的古卷繁多,她基本上都阅览过,不过许久未读到过,看起来有些吃力罢了。御尘走近书桌,一字一句读着古卷。

“闻,上古言,改天创世之力:寻神裔纯净之元魄,剜极暗者之心,断月行者镣牙,折炽红羽翼,以九天息壤之血相融,而生之物。”

“什么东西?”御尘嫌弃地摇了摇头,当她又开始读起那泛黄的信,那封信应该是云禹的先师留给他的,写的也是古老的文字。

“魔尊祸,今赴约,若未归,继神位,负使命,诛邪裔。切记,取其心,方可绝。”

御尘皱了皱眉头,“邪裔?魔尊的子嗣?”御尘瞥了一眼桌角上摇摇欲坠的画卷,这卷里头画得无疑是魔尊后裔了!御尘好奇心越来越盛,她伸出手准备打开,可转念想到云禹的禁令又扫兴地收回了手。

御尘鼓着脸,一束光从半开的窗户中照射到了书桌上,御尘灵机一动,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她轻轻朝画卷吹了口气,画卷便自行展了开来。

“这可是风吹的!”御尘笑着,当她看清了掉落在地上自行展了开的画卷时,脸上的笑容瞬止凝固了。

画中人大概六七岁模样,一袭清简白衣,黑灰发微卷,肤色雪白,那双淡蓝色的眼睛最为出彩。画卷留白处眷一排小字“此乃邪裔”!

御尘愣留在原地,她空荡荡的心中又揭起了涟漪,一滴泪从她眼眶落下,滴向地上的画卷。

御尘蹲下身,伸出手将那泪滴接入手心,然后离开了小榭二楼,就好像她从未进去过。

小桥上,御尘摊开手心,那滴泪竟结成了冰,冰上还残有一丝淡淡的星夜之光,御尘大惊,她将冰珠扔进了溪水中。冰珠触到水面,竟溅起了不小的水花。

“我是邪裔?!”御尘感到一阵头痛,她半跪在地。

她靠坐在桥身,望着湛蓝的天空,摸着手上的金色枝桠,纯净温和的力量让她感到平和,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禹哥哥明知我是邪裔,却没有将我诛灭,反而将我留在身边,好生护着…御尘看着自己双手,是他让我忘记了一切,是他让我拥有了纯净的力量…

“从前之事,忘了便忘了吧!”许久,御尘露出一抹干净恬淡的微笑,可她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却流露出了一丝微妙。

啻鄢宗,有了鬼王琮的相助,湫潋费了好大力把风珈请了回来,他关紧房门看着摆着脸的风珈,摇了摇头。

“你为何非要让她记起一切!其实她这样也挺好,路是她自己选的,我也不会多干预。”风珈抱着胸,那蕴着的怒气可是难消着呢。

“不!她是一定要离开焃湫山的!”湫潋盯着风珈,他紧张不安地抓着衣服,堵在心口的话恨不得马上喷发而出。

风珈继续不咸不淡地说着,“我怪她,可我永远不会记恨她。她那样其实也挺好的…自出了蓬莱仙山,我理解她渴望平和的心。能留在抚灵之神身边,平平淡淡干干净净的,也好…剩下的,我一个人完成也好。”风珈垂下了头,不再说话。

“不!”湫潋脸涨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都显露了出来,他咬了咬牙,压抑在心里秘密终于爆发了出来。“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她留在焃湫山,留在师父身边有多么的危险!我害怕!害怕有一天我会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我与她相处数十载,已然是手足了,我害怕,害怕…”

风珈抬起头一凛,忽然崩溃的湫潋让她感到慌乱,她扶住步态不稳的湫潋,仿佛许多秘密将要呼之欲出,风珈小心翼翼地问着,为什么?她知道,那个答案不会再是“我欠她一命”。

湫潋坐上椅子,手颤抖着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酆都城一役不久,他无意间发现了云禹书房中的秘密,那几张被他无心瞧见的纸上写着御尘的名字,“帝嗣便是邪裔!”

“他应该是知道小师叔的身份的!”湫潋说道,“还有一张纸上写着的是‘诛邪裔,取其心,方可绝’!当时我便有些明白,除了我们几个,师父从不带外人上焃湫山巅,为何突然带回了她?可是师父没有杀她?我想,大概是仁慈吧…小师叔的手还是干净的,可是,若沾上鲜血,哪怕不是她的错,师父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杀了她!因为…因为抚灵之神的眼里是容不下一丝尘埃的…”

“诛邪裔,取其心,万可绝?”风珈默念着。

湫潋捧着已经变凉了的茶杯,继续说着,“你不明白,当魔界人出现的时候,她的体内隐藏的魔气便蠢蠢欲动。她杀死那个暗影的时候,我瞧见了,我瞧见了那瞬间即逝的黑暗气息。我不敢告诉师父那魔界暗影是怎么死的!我怕,怕会是我将她推入地狱!”

“抚灵之神将她留在身边,也不见得会真的杀了她。不然,要杀早杀了!”风珈猜想着,“他是不是对她有点儿不一样的情感?”

湫潋摇了摇头,他不敢确定,但他知道的是,抚灵之神,是驱净所有邪恶的神!他是有仁慈之心,然而,当黑暗降临的时候,他是绝对无情的。何况御尘的身份是尤为敏感,邪裔!

“你一定要带她离开!”湫潋抓着风珈的手恳求着,“风皇!你能想象,当一个人对另一个充满信任,当她毫无戒备的时候,却死在了那个人手下。我心生悲悯,也因为她救过我,所以,所以我要救她!”

风珈看着湫潋,眼里闪烁着微光,诛邪裔!风珈冷冷一笑,御尘可不是单纯的邪裔!若她死了,那真的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湫潋,你可知?即便是没有血脉亲情,当遇到同样被捆绑在命运的枷锁上的,久而久之,那便是亲人了。”

湫潋看着风珈走出了屋外,他手握着拳,回味着风珈所说的话。

御尘与姜晏,似伯乐和千里马,出是朋友间信任的羁绊;御尘与魆樵将军,是生死血契的羁绊;御尘与榕夙漪,是因为救赎,而有了羁绊。

御尘与帝允,共患难,共生死,羁绊了百年,是亲人与亲人之间的羁绊;御尘与鬼王琮琰,是因为她给予了他重生而羁绊。而我和她,被命运锁住…

“风珈!上古有预言,有一那么一个人,她的问世,能为六界带来改天换地的力量。

那棵自开天辟地便存在的神木已经凋零枯亡,我们守护着的纯净之力在一点一点消失。到时候,这六界也会变永夜城那般,黯淡无光。”

焃湫山巅,路径结界处,御尘和月昭站在界河的两端相互凝视着。

月昭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她手里拈着一株鲜红欲滴的曼珠沙华,当那朵曼珠沙华被送向结界时,纯净的结界之力将花儿触得粉碎。

当曼珠沙华湮灭的时候,余留的一缕黑暗之气竟将那水波纹结界破开了一丝小小的缝隙。

轻悄的夜晚,月昭登向浮城城门的瞭望塔顶,她手持着魔弓,一把火红的箭架在弓上,她对着天空,嘴角扬起妩媚的笑容。箭离弦,在浮城天空绽放出一朵红色的妖花。

御尘站在焃湫山巅的崖边看着浮城的上空,她看着红色流光划过夜空,在黑幕上绽放成一朵妖花,那妖花又渐变成图腾,然慢慢消失。

“是召魔令!”青佘说,“魔界要有所行动了。”

湫潋和风珈相互看了一眼,“师父不在,我无能为力,唯有将浮城百姓先接上焃湫山。”

浮城城门外,沐北持着法仗看着月昭向天射出那只信号箭。他伸出手掌,像个和尚一样嘴口无声地念叨了几句,然后走回城中。

“要开始了!”